萧珏当然没见到人。
可景岚刚告诉沈萌萌人被赶走,沈萌萌就看见了对面的窗户被缓缓推开了。
一个脑袋露出来。
景岚在一旁气得想杀人。
沈萌萌看着那个脑袋,皱眉,沉默。
萧珏脚下踩得不是很稳,衣服靴子上还有翻墙留下的烂泥,发髻上斜插这一片树叶,看见沈萌萌脸色不大好,也没敢把脑袋伸进来,只说了句“你别急,看爷的”,就又急匆匆走了。
傍晚,沈萌萌思索了一个下午,终于想要开口询问父母。
却见自己父亲笑眯眯看着她问:“你可知道,你那师兄萧珏又闯祸了?”
沈萌萌微摇头:“不知。”
李曼一脸“碰到了第二个笨蛋”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女儿,差点要大笑,被自家相公一个眼神给憋了回去,她说:“你师兄啊,把顾宏套了麻袋,把顾宏打成了猪头,然后,顾宏告御状,萧瑞把他打成了死猪头,现在正在府里躺尸呢。”
说完,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沈思齐无奈等娘子笑完才问沈萌萌:“你刚才有话要问?”
沈萌萌把心神从“死猪头”上转回来,表情异常认真:“父亲,母亲,我不明白,我的失误在哪里?”
李曼刚要说,沈思齐却拦住她:“你回去想,明天再来。”
沈萌萌想了一天,第二天傍晚。
她对父母说:“我见识浅薄,井蛙不知天阔,轻敌了。”
沈思齐笑而不语,告诉她:“你且回去再想,明日再来。”
第三天傍晚,沈萌萌刚要出发,听见窗户又有响动,景岚气得要冲过去打人,只听见“啊——”一声痛呼,有人重重摔在了地上。
安然捂嘴笑:“小姐,窗棱上的菜油很滑呢!”
沈思齐夫妇看到了一脸木然的沈萌萌,还看到了跟在身后捂着屁~股龇牙咧嘴的萧珏。
沈萌萌见身后拖油瓶腆着脸和父母说着话,一声不吭。
直到萧珏闭嘴。
他有些讪讪:“……那个师妹,你先说。”
沈萌萌连眼角都没有给他一个,看着父母,表情严肃:“女儿不但见识浅薄,自大轻敌,手段稚~嫩,计划还不够缜密,没能一下致人死地,被人反扑也没有后招,输得不冤!”
沈思齐夫妇表情不变,倒是萧珏瞪大眼睛,缓缓转头,盯着沈萌萌:“师妹,你真不赖啊,你师兄我挨了一顿板子才想明白,你在屋子里呆几天就明白了,厉害!”
沈思齐微笑不语,倒是李曼一巴掌糊在了萧珏的脑袋上:“混小子,别到处乱窜,好好回去养伤。”
沈相不发火,萧珏不怕。
可李曼不发火,萧珏还是有点怵的。
萧珏八岁的时候,李曼还能一把抱起他“举高高”,身体悬空头晕目眩的滋味,啧啧,不好受!
第二天下朝,萧瑞把沈思齐留下单独说话。
萧瑞:幺弟行为无状,朕甚是担忧。
沈思齐:郡王得长兄关怀,一如父亲在世,是他福泽绵长。
萧瑞:别人家担心女儿嫁不出去,朕担却要担心幼弟没有好姻缘。
沈思齐:郡王尚且少年心性,且未到弱冠,过个三四年再提亲事也不迟。
萧瑞:嗯,三四年后,待他有了差事,也能说门好亲事。
沈思齐:长兄如父啊——
萧瑞这天中午,多进了半碗米饭。
可没等他晚膳也胃口大开,噩报一个接一个。
西南马家勾结蛮夷国,范正业偷铸军械,顾宏收受贿赂等等好几条消息一起砸了过来,萧瑞差点把中午多吃的半碗米饭给吐了出来。
他气得一晚上没有睡好。
第二天早朝,几乎要翻了天。
顾家和范家几乎是捅了蚂蜂窝了,大臣几乎无视萧瑞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罗列了几十条的罪状,参得顾宏和范正业几乎就得当场凌迟处死。
通敌卖国和图谋造反,就光是这两条罪行,就够让两家诛灭九族了。
萧瑞捂着突突作响的脑壳,勒令三法司会审。
其实,也不用审了。
证据确凿,且三法司几乎都是老沈相的门生。
半个月后。
西南马家通敌卖国诛九族,顾宏之妻马氏虽然是出嫁女,但她是主谋之一,也处以极刑。
范正业不但被查出藏了大量军械,还有秘密练了一支私兵。
你这是想干什么?
萧瑞气得好几顿没吃下饭。
原本范正业不至于诛九族的,也被气头上的萧瑞朱笔一挥,灭了九族。
顾宏被查出得了范正业一万两银子,用来诬陷郡王萧珏,其他什么逛青/楼包妓/子反倒变成了小事。
顾庆打通关节去牢里看他时,原本半白的头发已经全白了。
顾宏也没细看他的儿子有没有来看他,只焦急问老父:“相爷可答应——”
顾庆只差隔着牢笼一巴掌挥过去。
这天杀的儿子儿媳,干的都是不是人事!
畜生都没没这么忘恩负义!
他们一家受着老沈相的恩惠,却对他的孙女下此毒手,他哪里有这张老脸去向沈相求情?
倒是沈相顾念旧情,顾宏只是勾结范正业受了贿赂和行为不检点两桩不轻不重的罪行。
“你性命留住了,”顾庆声音嘶哑,恨不得没生过这个独子,“为父准备辞官了,过后,会带着朗儿他们回乡。”
顾宏不甘心,却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马氏已经被休,一月后处斩,你若是想要见她最后——”顾庆见儿子一直不问,但还是说了。
“不见,这种毒妇,家门不幸才娶了她,见什么见,让她去死!”顾宏马上说。
马氏头发凌~乱,穿着一身带血的囚服,巴在牢笼上望眼欲穿。
丈夫自身难保,公公已经将她休出顾家,她只盼着儿子还能替她向沈相求情。
可是,儿子始终没有出现。
马家的女眷和她关在一起的有好几人,和她一样各个彪悍,各个恨不得生吃她的肉。
马氏已经挨了好几顿毒打,心里的希望渐渐随着日升日落而熄灭。
她闭眼,泪珠滑落,彻底死心。
是她蠢,那老沈相一场朝堂论辩,直接将庞然大物谢老太傅一家赶出了萧国的历史,沈相能在先皇早逝皇室混乱的情况下让皇上坐稳江山,沈府可是好欺凌的?
可是,现在一切都悔之已晚。
半月后,顾宏被杖一百,流三千里。顾庆一病不起。
一月后,马氏的人头刚刚落地,顾朗就开始日夜买醉,甚至流连青楼。
顾庆得了恩准辞官回乡,府中由柳姨娘主持中馈。
待顾朗得知他的小妾要临盆时,他尚且宿醉未醒。
柳姨娘最后差人告诉他,他的小妾一尸两命,女儿生下来就是个死婴时,他只是再次灌了酒,彻底醉死过去。
盛夏的一个傍晚,一脸老态龙钟的顾庆求见沈相。
沈相依旧一脸笑容,安慰昔日同窗:“好好培养孙子,总是还有希望的。我父亲不久就会回京,等见了面再走不迟。”
顾庆垂着头:“学生羞愧,无颜见恩师!”
当初师母似乎说起过,他的母亲太过溺爱顾宏,他心疼母亲曾日夜操劳不忍多言,妻子又是被母亲死死拿捏住的,更不敢多说一句。
现在想来,祸根早就种下了。
顾府举家回乡,没人相送。
顾朗半途落水,高烧不退,沈思齐知道也是半年后的事了。
沈萌萌处理着苏州来信,打算等父亲大寿后,见了祖父母和其他长辈后再离开。
蒋令春来看她,正好她在作画。
画中青竹上的露珠仿佛就在眼前闪着光,蒋令春差点就要伸手去接。
待伸了手,才后知后觉这只是一幅画,一脸不可置信。
“唉——”蒋令春叹气,“我母亲又被祖母训斥了”
沈萌萌睁大眼睛。
蒋令春一脸沮丧:“母亲希望我找个彼此喜欢的,祖母却觉得我们母女在忤逆长辈,次数多了,我爹求情都不好使!”
沈萌萌沉默,这个问题,暂时她不懂解答。
蒋令春看看画,又看看沈萌萌,一脸希冀。
沈萌萌点头,蒋令春走的时候,怀里多了一个卷轴。
府里有条不紊准备着办大寿时,沈萌萌突然接到了泰安长公主邀请她去赏花的帖子。
沈萌萌对老英国公的夫人泰安长公主没什么好印象。
听祖母说起过,她是皇上被圈禁的叔祖父的妹妹,因为夫家强势,所以日子尚且好过。
老英国公当时还掌兵权,现在虽然兵权上交但军中还有一定的影响力,所以泰安很是有些跋扈。
沈萌萌不想面对这些个自以为是长辈就可以嚣张跋扈的老太婆,但想想自己输在马氏这这样的人手里,决定还是去见见外面的世界。
谁知,就惹了一身的骚。
这几日,萧珏日子似乎又好过起来。
皇兄看重并打算重用的范家如此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他且等着皇兄脸不疼了,好恢复他的爵位。
范正业倒台,以前的狐朋狗友在他被降爵后疏远的,又热络起来。
萧珏也来者不拒,本着“爷就是个纨绔”带着一群小弟夜夜笙歌。
可左等右等,连高承礼和沈澜都有些着急了,恢复爵位的消息还是没有等来。
萧珏郁闷了一会,也很快放开了。
那什么,爵位越高,小命越玄乎。
就这样吧!
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倒也快乐。
直到某一天夜里。
哇呀呀,人很吵。
呜呜呜,我没有!
萧珏半夜醒来,很淡定地灌下一盏凉茶。
虽然很久不更新,更新就是鬼故事的噩梦,萧珏已经很熟悉它的套路了。
准没好事!
这梦更稀奇。
沈萌萌在一群人中,被人扒了衣服,剥了脸皮。
想想吧,还真是酸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