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孙远看着有点儿可怜,但李夏心里并无多少波澜。秦铮不断偷瞄她的眼神,李夏感觉到了,斜睨了他一眼,让他安生一点。
秦铮不怒反喜,不停的给夹菜,嘱咐她慢点吃。
吃完了饭,李夏和秦铮本来打算回秦家住一晚再回县里,等回去一看,发现新房已经被秦铮大堂哥他们占了。
“你们在县里住着那么好的大房子,家里本就住不下,空着也是空着,让你大堂哥住不挺好。”
大伯母看着两人脸色,抢在他们开口之前说了。
李夏笑了笑:“我们在县里的房子也是租的,开着医馆,除去吃饭房租,还有秦铮的学费也剩不下什么,不过,家里的房子空着也的确可惜,那我们就不在家里住了,这就回城吧。”
大伯母被李夏这不软不硬的话抵得讪讪。
秦铮嗯一声:“既然家里没住的地方,那我们就回去。”
出了屋子,遇到秦香背着一个很大的箩筐,里面是满满的猪草,秦香本就瘦弱不堪,现在背着这么一个大背篓,活像火柴棍支着一个硕大的头。
李夏忙上前将秦香的背篓取下,“你怎么背这么多,小孩子正是长个儿的时候,要是压坏了就糟了。”
秦香之前被大背篓压弯了腰,头几乎点到了膝盖,压根看不见前面的人,现在娶了背篓,她一抬头见到李夏,立刻惊喜出声:“嫂子!!!”自从李夏给她吃喝后,她就非常喜欢李夏,曾经一度想着李夏能嫁给秦铮,没想到梦想成真了。
李夏和秦铮去县城的那一天,还背着其他人给了她许多好吃的和一贯钱,现在她对李夏的喜爱度,连秦铮都比下去了。
李夏给她摸了摸汗:“以后可别这么干了,你骨骼还没长好,压多了影响发育。”
秦香撅了撅嘴,“我也不想,今天本来轮到大伯娘家了,可大伯娘还有晴嫂子都说身体不舒服,就让我帮她们。”,她气呼呼道:“我也不同意的,但娘说,姑娘家勤快一点儿没啥,我给爹说了,爹还说我偷懒。”
李夏看了看秦铮,秦铮脸沉了下来。
李夏牵着秦香敲开了大房的门,房间里,大伯母和她儿媳章晴正在剥花生吃。
见她来敲门,章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麻衣,又瞧了瞧李夏身上裁剪妥帖的稠服,脸一下就拉了下来,暗暗对李夏犯了个白眼。
李夏只当没看见,对大伯母说道:“大伯母,刚刚香香从外面背了那么大一背篓猪草回来,人都要压坏了。她说你们身体不舒服才帮你们做的,我别的不会,刚好能瞧一点儿病,你们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我替你们看看?”
大伯母和章晴闻言脸色微微发僵,王二没自己把女儿不当回事,其他两房看人下菜,有什么重活累活都回找借口推给秦香,反正又没人帮她说话,她们做起来一点儿阻碍都没有。
现在李夏猛然来问,明着是说给给她们看病,其实就是替秦香讨公道来了。
有了为秦香出头的人,她们这才意识到老是这么使唤秦香是不对的。
大伯母心虚的笑了两声:“没事儿,我这都是老毛病了,不用你看。”
章晴不愿意在李夏面前露了怯,哼一声没答。
李夏脸上笑意淡了几分:“大伯母,家里这么多人,怎么干家务活,奶奶都分配好了,秦香才这么小,长的又瘦小,如果你们和三婶她们都把自己该干的活推给她,万一累坏了,你们准备怎么办?”
秦香两眼闪闪发亮的看着李夏,家里谁都不把她当回事,以前秦铮没病的时候还会护着她们,后来他病了便再也顾不了。
现在她看李夏,就像以前看秦铮一样,在闪闪发着光。
“什么怎么办?一个小丫头片子哪就这么娇气了!农村的娃,不干活,谁供她吃喝,以为都像你一样好命,自己跑到县里吃香喝辣?”章晴立刻阴阳怪气说道。
她们这边闹出了动静,二房那边也出来看热闹了。
大房这边两个堂哥都成了亲,章晴是老二去年娶进门的,大的媳妇儿今天回娘家了,一个姑娘已经出嫁。二房那边两儿两女,大的娶了妻子,小儿子刚满十四岁,还有两个女儿,一个比秦香大一岁,一个小三岁,一瞧热闹,二房的门上便趴了一排的头。
秦铮要出声,被李夏拦住了,章晴毕竟是他堂嫂,女人之间说嘴,他一个大男人掺和进来,以后要是考过了功名,难免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拿出来说事。
李夏看着章晴:“嫂子这么说我就不赞同了。我在县城开医馆是挣钱的,怎么就和吃香喝辣扯上关系了?别说我还没到吃香喝辣的地步,就算我吃了喝了,那也是我自己有本事挣的。嫂子如果有这个本事,你也可以去试试,我保证给你鼓掌助威。”意思就是自己没本事就别犯红眼病瞎逼逼。
秦铮悄悄勾了勾嘴角。
二房那边的媳妇儿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叫马翠,也不是个善茬,平时老和章晴在家里别苗头,现在见章晴被李夏连敲带打臊的脸通红,顿时乐不可支,笑得别提多欢了。
见章晴气得脸色青了又红,李夏便住了嘴,她不在秦家常住,没必要和这些人对打。
牵着秦香来到正屋门口,用大房三房都能听到的音量道:“大伯母和三婶,还有几位嫂子,秦香她还小,经不住做那么多重活,真要累病了,相信你们也会于心不安,所以,以后家里的活,奶怎么安排的,就不要推到香香身上了。要是真累出个好歹,我和她哥哥....”她顿了一下,“不会善罢甘休的。”
大房三房的人听了,心虚又愤怒,不过这事儿到底是她们不地道在先,倒也没有和李夏争辩,各自白了她一回,又缩回了屋子里。
“嫂子,你太厉害了。”秦香捧着脸星星眼看着李夏。
李摸了摸她枯黄的头发:“这有什么可厉害的。以后她们要是还把自己的活推给你做,你就拒绝,难不成她们还敢打你吗。”
“她们是不会打我,但会不给我饭吃。”秦香握着拳头恨恨道。
“什么 !”李夏问秦香:“爹娘呢,他们不管吗?”
“他们只疼小弟,哪里会管我。”秦香撅了撅嘴。
李夏看向秦铮,“我重病的时候大都数时候都睁不开眼,听不见,外界的事情我大多数都不知道。”随即嘲讽一笑,就算知道又怎么样呢,他病重的时候,全靠秦庄从牙缝里省点汤水给他吊着命,大家都巴不得他早点死,好给全家去掉他这个负担,说的话又有谁会听。
李夏心疼,没忍住安抚的摸了摸他脸:“没事,现在都好了。”秦铮从没说过这些,她竟不知道,当时他的身体已经严重到了如此地步。
“我去给娘说一声吧,让她以后护着香香点儿,毕竟香香是她亲女儿,难道她真不心疼吗。”李夏不想秦铮再陷入以前的痛苦回忆里,便岔开话题。
秦铮:“那你恐怕要失望了。”
李夏一怔,想到李虎,心下怅然:也对,李虎是她父亲,还不是一样把她当仇人。再说王二妹连秦铮都狠得下心要毒死,对秦香的母爱恐怕也真不剩下多少。
“我试试。”对父母这个身份,李夏总是抱着莫大的期待和虔诚的敬意,不然,以李虎的行为,李夏也不至于在意识全归位后还对他抱有期待。她下意识就相信父母对自己的儿女是无私的。
李夏找到王二妹,王二妹正在屋里补衣服,见李夏牵着秦香来找她,心下有些不自在:“夏夏,有事吗?”
“娘,您看秦香这么瘦,以后大房二房再把那些重活累活推给她,您帮忙拦一下,毕竟把她累坏了您也心疼。”
王二妹对她的话表示非常不理解:“姑娘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在娘家不做,养的懒了,以后谁敢要。”
李夏深吸一口气:“香香也不懒吧,不是不让她干活,是不干别人硬要推到她头上的活。要是姑娘都该累死累活,那三婶怎么知道好好护着自己的女儿。”
王二妹还以为李夏一脸郑重的找到她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没想到就为秦香干了点活。她不以为意道:“你三婶自己大惊小怪,丫头片子多做点儿怎么了,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李夏便知道,这场谈话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有些观念已经根深蒂固的扎根到了王二妹脑子里。
和王三妹相比,简直是两个极端。
s虽然她和王三妹不对付,但王三妹在对待自己的孩子上,的确尽到了一个母亲的义务,对两个孩子都疼爱不已,付出了自己的所有。
王二妹和她截然不同,说她重男轻女也不对。她看重的只是对自己有用的孩子,要不然也不会狠下心在觉得秦铮是负担后动手。
这一副干瘦的身体下藏着的是一颗极度自私又懦弱的心。
李夏不再和王二妹多话,便道:“那让香香跟我们去县里住些日子吧,她现在太瘦了,我帮她养养身体。”
王二妹立刻想到秦香去了县里谁帮她干活,马上要拒绝。却见秦铮站在李夏旁边,漆黑的瞳仁如深渊,定定地看着她。
王二妹改口道:“....那就去吧,别住久了,家里还有活等着干呢。”
李夏笑了下,没回她,趁秦香现在脑子还没被王二妹荼毒,她一定要让秦香知道就算是女孩子也有另一种活法。
确定了要跟着哥哥嫂子去县里住一段时间,秦香兴奋地不得了,欢欢喜喜的收拾自己的衣服。其实她也没什么衣服,仅有的一件换洗衣裳还是补丁打补丁。
李夏让她别带了,到时候去县里给她买新的。
三房的两个姑娘见秦香要去县里,便也闹着要跟着去,被三婶呵斥了,酸不拉几的骂道:“谁叫你们没有这么能干的哥哥嫂子,想去县里,求我有什么用,求你们堂哥堂嫂去啊。”
秦铮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三房的姑娘却不干上前,看着这个堂哥就打心里发怵。
其他两房在秦祖母面前上眼药,说秦香这么大的姑娘跟着去县里干什么,要是李夏和秦铮照看不到,人多眼杂的,给秦家丢人了怎么办。
其实就是想着秦香去了县里,她们抓不到壮丁帮忙干活了。
李夏用同样的理由说服了秦家祖母。
对于这个能挣钱供自己孙子读书的孙媳,秦家祖母还是比较看重的。秦香是她的孙女儿,其他两房合起伙来欺负秦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不过王二妹这个亲娘不说什么,她一个祖母就不好插话了,不然非得被大房和三房说她偏心。
现在李夏愿意带秦香去县里,秦祖母便想着让她跟着去县里松快松快也好。
看出了秦祖母对秦香的几分疼惜,李夏喊祖母便真心了几分,拿出两贯铜钱给秦祖母:“奶奶,我和秦铮在县里,不能在您面前尽孝,这些钱您收着,自己有什么想吃的就买,别委屈了自己。”
秦祖母劳累一辈子,拉拔了大的拉拔小的,除了生病前的秦铮,就没人能挣钱反过来孝敬她。
秦祖母看李夏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格外的慈祥可亲,一口一个夏夏,还亲自将李夏秦铮送到了村口,嘱咐他们在县里好好干,家里有她,不用操心。
李夏路上觉得好笑:倒是一个实际的老太太。
李夏秦铮带着秦香到了县里,李夏照旧看病救人,闲时教教秦香认字念书,认认药草。秦香还很机灵,而且对数字特别敏感,经李夏教了后,竟是管账的一把好手。秦铮则继续早出晚归,李夏总觉得他不是在单纯的念书,具体做什么,秦铮没说,李夏便也没问。
很快大半年过去了,院试再一次来临。
院试是三年两次,距离上一次院试才过去一年,一般中间会间隔一年半。但这并不是固定的,有时候朝廷出于一些考虑,比如为了和乡试会试时间错开,会适当做一些调整。
如果等到一年半,恰好是三年一次的乡试,要是院试和乡试的时间相撞,各级州府根本没有人力物力同时举行两场重大的考试,便将这一次的院试稍微提前了一些。
提前一个月,秦铮就带着李夏往府城赶。
为了让李夏同意跟着他去府城陪考,秦铮也是费了一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