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退婚后我在书院当伙夫 第5章 村中杂事（五）

一向在村里横行霸道惯了，陈大牛哪儿还受过这种气。

那些邪门的鬼神之论，也全被他抛之脑后了。

“你这个傻子，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斜着脖子，被气得脸红筋涨，直恨声叫骂道：“给你点脸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再不放开老子，一会儿有你好受的！”

说着，便把野猪和背篓往地上一撂，抓住林乐钧的手腕作势要打他。

“我胡说八道？”林乐钧手上一用力，狠狠拽着陈大牛的耳朵，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不得不低下了身子。

“那就让村里的各位叔伯婶子们评评理，看看今天到底是谁要不好受！”

听了这话，陈大牛心里一慌。

这件事可不能被闹大啊，他上个月才刚独立门户，老婆本都没攒够呢。

若是因为私自安置陷阱的事被抓上公衙，按照律法，他是要挨二十道鞭笞的。

衙役的手又黑又毒，那打人的刑具也是颇有讲究。倘若领了那顿罚，他少说一个月都下不了床。

别说上山打猎了，就连解个小手都需得别人搀扶着……

“你想干啥？”陈大牛说话的语气明显有些害怕了，“你别叫人啊！不就是个破背篓吗，老子不要了，给你总行了吧……”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林乐钧提足了劲儿，朝着四周高声叫喊道：“欺负人了！大牛哥欺负人了！”

此时日头西斜，正赶上村人从地里劳作归家。

这一嗓子，果然吸引了地里村人们的注意。不出一会儿，人群就渐渐聚集了起来，都被这情景惊得目瞪口呆。

要知道，这陈大牛可是村里出了名的莽汉，人长得又高又壮，力大如牛。平日里，他只需要把眼睛一瞪，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就能靠外表唬住不少人了。

但林乐钧只是个脑子缺根弦的傻子。

随便给他一块饴糖，他就能傻乎乎地趴在地上学狗叫，被人戏耍一整天。

然而现在，陈大牛居然被那林家的傻子揪住了耳朵？这简直是天底下头一桩奇事。

“林小宝？”看到林乐钧，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眉毛皱了皱，也不问问事情缘由，反而先是开口奚落道：“你娘今日怎么把你给放出来了？”

说话那人是李富贵，李家的老大，也是李四娘的大哥，林乐钧的大舅舅。

虽然是自家亲戚，但李家人却向来视林乐钧为眼中钉，肉中刺。就是这个天生痴傻的累赘，才拖得李四娘迟迟不肯改嫁。

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李四娘与娘家的来往并不多。便是生活上有了什么苦楚和难处，宁愿腆着脸去求邻居，也不愿意和娘家人多说一句话。

“大舅舅！”

林乐钧鼻子一抽，两行眼泪顿时流了出来：“大牛哥他欺负我，抢了我的东西还骂我，你快帮我教训教训他！”

——既然他们都当他是个傻子，林乐钧也不介意装个疯卖个傻。

“欺负你？”李富贵用眼上下打量了这二人一番，语气嫌恶地说：“到底是谁欺负谁啊？少在这儿犯傻现眼了，还不赶紧回家去！”

“我不走！那是我从山上摘回来的东西，大牛哥不还给我，我就不走！”林乐钧哭闹着，揪着陈大牛死活不撒手。

耳朵被人狠狠撕扯的强烈痛感，令陈大牛不禁惨叫出了声。

“哎呦！你这个杀千刀的小王八蛋，红口白牙的净会冤枉人，这些明明是我从山上带回来的。你一个傻子，怎么知道上山摘东西？”

“我就知道！”林乐钧把陈大牛的耳朵都揪得颜色发紫了，高声嚷道：“我还知道大牛哥又偷偷在山上挖陷阱了！还差点害死了人！”

“我呸！你知道个屁！”

陈大牛见事情要暴露了，双目充血，脸上青筋一阵暴起。

竟不顾疼痛，生生翻转过身子挣脱而出，气急败坏地冲上前来，眼瞧着就要掐住林乐钧的脖子。

好在有几个眼疾手快的村夫见状不妙，赶忙上前将他死死拦住。陈大牛靠近不得，只能恶狠狠地瞪着林乐钧，凶相毕露：“再敢胡说！老子现在就宰了你！”

“才没有，我才没有胡说……”

林乐钧手捂着脸，呜呜咽咽地抹着眼泪，“今天我上山割茅草，从陷阱里救下了一个人。”

话音落定，众人面色变了又变，一阵交头接耳。

其实，陈大牛之前就有过陷阱伤人的前科。

只因为他弄伤的是同村的人，赔了些银钱，后来他又在村长赵耀祖家又是起誓保证，又是煽情卖惨的，求了好几天。

最后这事就在石栏村内部解决了，也没真正闹到公堂上。

“那人呢？现在在哪？”李富贵怀疑地道。

林乐钧委屈巴巴地回答：“被我带回家了，你们若是不信，现在就可以到我家看看。”

尽管话都这样说了，众人却还是有些惊疑未定。

他们正四下交流着，人群中倏地传来一句：“乐钧这孩子没有骗人，我能作证。”

顺着声音看去，原来是刘郎中的妻子秦氏。

她从后方站了出来，皱眉道：“今日我在清水河洗衣服，看到乐钧往山上去了。晌午后我夫君也去过一趟林家，说他在山上救了个人回来，还说那人被山上的陷阱伤了身子。”

一时之间，现场仿佛被投入了一个炸弹。

“月钧说的居然是真的，大牛又跑到山上做那害人的东西了？”

“啧啧，王家那小娃，上回被害得多惨啊，命差点都没了。这陈大牛，怎么一点都不知悔改！”

“上回他不是还跟村长保证了吗？说什么，再有下次，这辈子都不进山了。”

“……”

听着村人的议论，陈大牛仍不死心地抵赖道：“附近的村子这么多，光是猎户就有好几家。靠嘴谁不会说呀，一点儿证据都没有，你们怎么就能认定山上那个陷阱是我布的？”

“谁说没有证据了？”

一旁的林乐钧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忽然开了口。

陈大牛十分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你、你有什么证据？”

“大牛哥，”林乐钧不动声色地抬了抬下巴，“你仍觉得这个背篓，是你从自己家里带出来的吗？”

见他没拿出来什么证据，反而把话题又转回到了背篓上，陈大牛冷哼一声：“什么觉得不觉得的，这背篓本就是我的！”

林乐钧嘴角浮现了一抹不宜察觉的笑意。

“那背篓里的东西，也都是你今天在山上亲手采来的了？”

陈大牛拿不准他的用意，又不想说话前后不一惹人怀疑。只能硬着头皮，一口咬定道：“都是我采来的！”

林乐钧“哦”了一声，紧盯着陈大牛道：“可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家明明住的是泥瓦房，采这么多茅草回来做什么？”

陈大牛没好气地回答：“我想采就采，你管得着吗？”

“真羡慕大牛哥家的泥瓦房。”林乐钧叹了口气，“昨晚那场大雨过后，我家的屋顶又缺了一大块，得赶紧用茅草将它修补了才好。”

见话题被绕得越来越远了，李富贵忍不住打断道：“林小宝，你要是有证据就拿出来给大家看，总是说这些疯话做什么？你家屋顶跟那陷阱有什么关系？”

“大舅舅别心急，”林乐钧应声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继续开口：“上山采茅草，自然得带上一把称手的镰刀。可是我家没有田地，向来用不上镰刀。若是想要割茅草，便只能用柴刀凑合一下。”

说着，林乐钧悠悠踱步到了陈大牛身后。看着背篓上挂着的柴刀，他故作讶异地歪着头道：“难道大牛哥家也和我家一样，只能用柴刀割茅草吗？”

陈大牛脸一红，含糊不清地回答道：“我今天、我今天没找到镰刀，就随便拿了把柴刀上了山。”

“那可真是奇了怪了。”林乐钧目光闪了闪，“大牛哥随手拿来的这把柴刀，怎么跟我爹留下的那把刻着‘林’字的柴刀一模一样？”

陈大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人下了圈套。他张着口，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旁边的人见他这副模样，究竟是虚是实，也都有了定数。

“你答不上来，我便替你回答吧。”

林乐钧笑了一笑，目光转而望向村人：“各位叔叔伯伯，姨姨婶婶，今日之事，原貌其实这样的——”

随后，他便将今天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与众人细细道来了。

说到最后，林乐钧不忘补充道：“我的背篓好巧不好，正好藏在那陷阱后面的杉木树下。那地方在山林深处，偏僻的很，人迹罕至。”

他面对陈大牛，“大牛哥，如若陷阱不是你设下的，你又是如何碰巧去到了那个地方，还捡到了我的背篓呢？”

陈大牛看了眼村人们明显已经生疑的表情，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原本还想着死皮赖脸一些，不管林乐钧说什么，他都说不清楚，不知道，撇清自己跟那陷阱的关系。

毕竟石栏村中谁不知道，那林家小傻子智力残缺，整日只知道坐在家门口流着涎水说痴话。他的指证，如何可信得了？

然而这么一大圈的弯子绕下去，他的每句话都自相矛盾，被人盘问得破绽百出。

反观那林乐钧，却是从容不迫，滴水不漏。就连刚才哭闹着叫人的那股子痴傻劲儿，现在竟也不知所踪了。

此情此景，怎能不惹旁人怀疑。

想到这里，陈大牛眉毛一拧，索性破罐子破摔：“够了！林乐钧，你在这儿啰里八嗦地说了这么多，证据呢？没有证据，可别想污蔑老子！”

“是啊林小宝，你刚才不是说有证据吗，”李富贵跟着应和，“怎么没见你拿出来啊？”

林乐钧用手指了指地上的野猪，微微颔首道：“这就是证据。”

听闻，众人纷纷向前探头看去。那头野猪已经死了，体型足有两个月的牛犊一般大，胸前还有一道致命的贯穿伤。

“野猪皮糙肉厚，性情也凶猛。若是被逼急了，还能将人顶得飞出去二尺高呢。平日里猎户上山，便是带着两条猎狗都不一定能对付得了——”

话说到这儿，林乐钧顿了顿，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大牛哥，你打猎归来，身边没跟着猎狗也就算了，居然连弓箭都没带上一把，究竟是怎么打到这头野猪的？”

这下陈大牛更说不出话了。

年长一辈的赵家阿公拄着拐杖，不住地摇着头：“大牛啊，上次你捅了那么大的篓子却不知悔改，怎么还敢继续挖那害人的陷阱啊？”

“我……”

陈大牛赤红着脸，嗫嗫嚅嚅了半晌，也没说出什么有力的争辩。

眼瞧事情败露，周围也渐渐传来了指责的声音。

有人高声叫道：“把他送到祠堂去，让村长做个决断！”

陈大牛无计可施，到最后也没憋出句合情合理的解释来。观察着周遭，便趁看他的村夫们一个不注意，猛地转身就要往村外逃去。

“还想跑？”

见状，林乐钧飞奔上前，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陈大牛一回头，两只眼睛都是红通通的，看起来异常骇人。

赶狗入穷巷，必遭反噬。

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林乐钧心道不妙：刚才太得意忘形了，竟把他给逼急了。

果然，陈大牛将牙齿咬得嘎吱作响：“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还敢拦我！”说着就朝林乐钧猛扑过来。

惊险时刻，林乐钧向后连退两步。却不知踩中了什么东西，被绊得脚下一滑，整个人都坐倒在地上。

对面的陈大牛面目狰狞，挥起一双砂锅大的拳头。然而未等落下，他就被一股措不及防的巨力狠狠提起了衣领子。

随之而来的，是背后一声愤怒的暴喝。

“陈大牛！我看你是活腻了？！”

听见这道声音的瞬间，陈大牛竟有些条件反射的两腿发软。

林乐钧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看到来人的瞬间，顿时喜上眉梢。

“阿娘！是阿娘回来了！”

之前的四五章写得不太满意，也影响到了我后面的节奏，所以重新写了一版~今天开始日更！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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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村中杂事（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