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过后余梨儿再未来找过她,估摸着是想眼不见心不烦。
余桃儿也不是很喜欢和余梨儿经常见面,乐得清静。
每回见到余梨儿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就是少了点婴儿肥,多了些清冷感的脸。
她就会忍不住想起原身,会觉得自己偷了原身的人生,可又无可奈何。之后一整天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这天她散值后,靠坐在一棵树下闭目养神,听着清风吹拂绿叶,蝉鸟争相鸣叫的声儿,劳累了一日的疲惫感被冲散了很多。
这地儿离住处不远,较为偏僻,巡逻少,空余时间她经常来这里躲清静。
正想和系统唠会儿,和她同屋的罗阿素寻了过来
“就晓得你在这儿,散值了不快些盥漱好歇息也该聚一块儿说会子话,一个人跑这来喂蚊子作甚?”
“大家伙儿都散值了?”
“我们屋的这时辰除了两个被罚的,余儿的都回住处了,正聊着呢”
两人一块儿靠坐在树下,罗阿素四处张望了一下,掏出了约莫七八粒葡萄
这很是令人惊讶,倒不是她嫌弃寒酸,葡萄在生产力不发达的古代不是寻常物。
原身本不是同罗阿素她们住一屋的。
两个月前原身的舍友嫌弃她生病时整夜的咳嗽,疼痛难忍之际还会哼哼唧唧很是扰得人睡不着。
就一起禀去了掖庭从丞处,遂原身移去了阿素她们屋住。
罗阿素她们干的活计是整个掖庭里最脏最累的活,也是最容易受欺负的一群人。
屋子里凭白多了个扰人清静的她们敢怒不敢言,掖庭从丞那儿是知晓这点才这般安排的,省心又省力。
余桃儿穿来了之后,病情好转没有再咳嗽。
再之后很不巧,同屋的阿素染了风寒,她去托了之前帮忙看病的小员吏抓了副药。
两人的关系越发亲近起来。,
按理来讲阿素是吃不着葡萄的,正疑惑着,这方催促道:“这是在嘉福殿当差的同乡得了赏赐赠我的,你快些吃,这可是稀罕玩意儿。”
余桃儿有些感动,拿了一颗剥起了皮,罗阿素见不得她那矫情模样,拿起一颗连皮一块塞进她嘴里,遂也给自个儿扔了一颗。
两人吃完葡萄回屋后大家伙儿还在聊,凑近一听发觉是在聊平原王与元城王,阿素喝止道:“小命不要了么,这也是能妄议的?”
此时有机灵的接话道:“罗阿姊莫生气,都是自己人关起门闲聊几句,不会有事的”
罗阿素想着宫里日子苦闷,关起门闲话几句莫让旁人听了去抓住错处也不是甚大事,便未再管这闲事,同余桃儿一块儿去盥漱准备歇息。
阿素许是受了大家的影响,胆子也大了些,打水时看无旁人,很小声的对她说:“桃儿,听我那同乡说,陛下甚喜元城王,你在徐姬夫人处当差,可机灵点莫要再犯错,长得这般好看,若是得了机缘,可是滔天的富贵。”
她笑了笑,故意把水滴挥她脸上:“罗阿姊亦是个美人,待会儿就要歇息了,你我二人一起去会周公享富贵可好?”
罗阿素听出她在说玩笑话也往她脸上泼水玩闹了起来:“你个不识好赖的,看我不打你。”
两人在嬉戏中盥漱好,遂上了通铺准备睡觉,为明日当牛做马的生活养精神。
阿素很快便进入梦乡了,可换了芯子的余桃儿睡不着,她本就是夜猫子加上魂居异乡很不习惯,闭目养神的空档她理了理思绪。
穿越的时候不靠谱的系统出了点岔子,错送她来到了黄初七年,与原本要穿去的时期差的不是一丁半点,且无法再更改,所幸系统说只要最后结果是一样的就行。
从阿素她们的闲谈中可以知晓,下一任曹魏的皇帝曹叡,和他父亲曹丕的关系确实不好,连最底层的宫女都知道曹丕更喜欢元城王曹礼。
历史上曹丕曾经想立曹礼为太子,不立长子曹叡,看来葡萄皇帝是真的很不喜欢他的大儿子,曹丕杀了有名的美人甄夫人,民间传她的名字为甄宓。
而甄宓是曹叡的母亲,因他心有怨怼,曹丕越发不喜欢他,迟迟不立太子。
曹叡是长子,也是曹操非常喜爱的孙子,曹操曾说:“"我基於尔三世矣。”
好大一毒奶,包括他自己在内,基业确实是传了三世,之后曹魏的遗产便被司马家继承了。
曹叡十五岁时就被封为武德侯,黄初二年(221年)封齐公。
可谓是顺风顺水,但在封齐公的同年,曹叡的母亲甄宓被赐死,他成为罪人之子。
《晋书·阎缵传》中记载“魏明帝因母得罪,废为平原侯”曹魏好圣孙就这么水灵灵被贬了。
三国志记载:“黄初三年,三月乙丑,立齐公叡为平原王,帝弟鄢陵公彰等十一人皆为王。”
若是民间推测的时间线正确的话,曹叡年少时先是意气风发被寄予众望,然后母亲被杀,亲生父亲下的毒手,亲奶奶疑似在旁边看戏未曾帮忙。
失去至亲的同时自身难保,被废为侯。
就算是之后被封为王了,封地也很是耐人寻味。
当年与曹丕争世子之位败下阵来的曹植,他的封爵便是平原侯。
十几岁时就经历了大起大落,被迫体会了爱别离怨憎会。
余桃儿当初看《三国志·明帝纪》的时候就觉得曹叡前后期差别很大,和精神分裂似的,这遭遇,难怪了。
曹叡被贬后,并没有因处境困难就犯蠢搞出什么抽象活,而是以不变应万变,老老实实宅家里。
晋书记载:”为置家臣、庶子、师友、文学,皆取正人,共相匡矫。兢兢慎罚,事父以孝”,和大臣们基本没什么接触,导致大臣们在曹叡上位之前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他是长子,而皇后无子,在立嫡立长的规矩里,只要不出错,就算是在他爹不喜欢他,想要立别人为太子的恶劣境况下,曹叡依然有一定的优势。
果然,之后他的兄弟们早逝的早逝,年龄小的年龄小,残暴的残暴,再加上他本身就有一定的能力又抓不着他的错处,到最后没有人比他更适合,曹丕只能立他为太子。
后世猜测,曹丕或许是有糖尿病,曹叡估计也有,一个酷爱吃葡萄,一个酷爱吃蜜饯,两人都嗜甜,又都从事高压工作,事多觉少,饮食方面不克制,父子俩均短命好像也不是很奇怪。
黄初七年五月十六,立曹叡为太子;曹真、曹休、陈群、司马懿成为了托孤大臣。第二天,曹丕就西去了,太子曹叡继位。
曹叡就当了一天的太子,余桃儿每回想到这就不厚道的忍不住想笑。
十一天很快就过去了,黄初七年五月十七,曹丕去世,二十来岁的曹叡登基。
权力的更替往往或充斥着刀光剑影,或暗藏波涛。那四个托孤大臣没一个省油的灯,个个位高权重,有的是宗室代表,有的是世家代表。
有的年龄比新帝大一轮。
而新帝在那些如履薄冰的年岁里连大臣们的面都没怎么见过,基本没什么资源积累。
无论是之后的十几年曹叡利用皇权和世家斗得有来有往堪称精彩。
还是防备宗室的法子像地里的韭菜一样,一茬又一茬,防得过于狠了些。
那都是后话,仅从现下来看的话,新帝被架空的风险还是不小的。
可这些对于掌握不了自己命运的底层宫女们来说谈不上风云突,无非是换了个“天子”罢了。
只有权贵们才有精力在权力倾扎下争个你死我活,对于宫女们来说,光是在洛阳宫里好好活着就已经是难事了。
好在人生不如意十有**,但总有那么几件没那么坏的事情。
先帝提倡薄葬,宫女们没有被拉去殉葬的风险。
除了需要一起服大魏国丧之外,日子和平日里没多大不同,一如既往的难熬。
那天余梨儿来找换了芯子的余桃儿时她正在费劲打水,冷不丁从背后传来一声
“和我去那处一趟。”
吓得她快要打上来的水又啪唧一下掉回井里了。
屋里向来机灵的李慕晴听见动静想上前帮忙,被余梨儿抢了先。
两人一起打完水后便出门了。
时隔那么多天再次来到这残垣断壁之处,她还是觉得这里适合拍恐怖片。
余梨儿很随意的坐在井口边缘没说话,她看见了没忍住说出了心中的疑惑:“你不怕我把你推下去,死无对证,之后再无人知晓我来历不明?”
余梨儿笑出了声:“你若是想,刚来时便能动手,那时我尚且不晓得你不是阿妹,何需等到今日。若你如此不堪,那晚我岂能放过你?”
余桃儿挑了挑眉没有再废话:“你选我与你一同行事,恐怕不仅仅是为了给阿妹报仇吧?”
余梨儿的眼神一下就变了,站了起来走近她开口质问:“这是何意?”
骤然而至的压迫感并没有影响到她,余桃儿从容地说出了原先的推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