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刹被烫的面目扭曲,却不敢出声,只能跟上男人的步伐。
霍景昭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盯着他,轻问道:“你说狼毫笔和人的手指骨,哪个更好折断一点?”
“什....什么?”望着他近在咫尺的黑眸,桑刹吓得停住脚步。
他正搜肠刮肚的想着怎么回应霍景昭的话,却猛然发现男人在透过他,看向他身后的卧房。
桑刹顿时反应过来,忙低下头道:“少宗主,我刚刚什么都没有看见.....”
不等他抖个不停的话说完,霍景昭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怕什么,我又没怪你。”
说着他抬手拍了拍桑刹的肩膀。
“....多谢,嗬啊!!”就在满头冷汗的桑刹松一口气之际,霍景昭猛然加重了力道,右手生出无形的掌风,几乎要把他的肩骨头捏碎。
“少....少宗主饶命。”
霍景昭垂眸低笑道:“我只是觉得,从今往后,踏进他房里,和想踏进他房里的男人,都会被我打断腿吧.....”
“是,是....!”桑刹嘴唇发白的附和他,霍景昭这才卸了力。
即便如此,桑刹的左肩还是短暂的失去了知觉,他捂住伤处,用余光小心地看着冷月中男人嶙峋的黑影子,咬紧了牙关。
他猜不透霍景昭对裴连漪的态度,若说是单纯的玩弄,却又那么谨慎;若说是感兴趣,可谁不知道裴爷洁身自好多年,美是美矣,但作风古板,岂能比得上宗门那些识趣风情的美眷?
还是说,今晚的出格,只是怒火引来的报复呢?
仅是愤怒,又为何妄图独占....
“嗬咳——”正当桑刹皱眉沉思时,前面的霍景昭身形忽然踉跄了一下。
“少宗主!您还好么....?”听到男人急促的气息,桑刹赶忙上前问。
只见霍景昭紧紧地按住胸口,缓缓戴上面具后,才用极为沙哑的嗓音道:“没什么。”
瞥见他隐隐颤抖的手掌,桑刹立刻从袖子里取出一枚药丸递上去。
“少宗主,宗主说过除了必要时候,您不可以动用武力的,否则会气血逆流,损伤心脉.....”
霍景昭跟随九华宗修行多年,不但练出了一手好鞭法,更继承了宗主亲传的功夫,这种内功能够快速移动,潜入无形,但走的是至阴多变的路数,对练武之人自身的伤害极大。
桑刹不清楚那是什么邪功,但想到霍景昭几度因此忽冷忽热的负伤,他急忙劝道:“您还是快服药吧!”
听见他的话,霍景昭默了一下,又冷哼道:“必要时候.....是指杀人的时候么?”
桑刹愣了一下,当他回过神时,男人已经夺过他手里的药,静默地吞了下去。
他这才放下心来,又叮嘱道:“少宗主一定要记得,服药后七日内都不可以动武....”
“.....啰嗦。”哪知霍景昭根本不听,直接当着他的面再次提起内力,纵身跃上房檐,飞快地离开了裴府。
“.....”目送着男人飒沓流星般的身姿消失,桑刹用手拖住快要憋爆炸的头,哀叹了一声,一袭紫衣也腾空而起,缓缓飘散。
随着两人离开,裴府满院的凤灯亮了起来,人们如梦初醒,揉一揉眼睛,怕被老爷怪罪,连忙回归各自的地方守候。
“家主....!家主您怎么样了....?!快、去请大夫....”
“不。”
曹贤发现裴连漪时,他还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可那双动人的秋水瞳却直勾勾地看着房梁,似是被抽取了最珍贵的物件。
眼见老爷面上又惊又红,曹管家错愕不已。
裴连漪看似清雅骄矜,性子却异常刚烈,年少与人争抢码头时,他宁可让船沉货损,宁肯和对手同归于尽,都不会让出一寸地来。
哪有此刻这般如临大敌,神色颤栗的时候。
曹贤转头就要出门寻大夫,裴连漪立即抬手呵斥住他。
“千万不能....请大夫。”
“可是....”深知裴连漪不敢瞧病的原因,曹贤有些不是办法,只好站在原地。
而裴连漪接下来的话更叫他大吃一惊。
“刚刚有人闯了进来。”只看发丝微乱的男人扶着桌子站起身,声线沉冷道。
“什么?可是下人们都在院子里,没听到任何动静。”曹贤惊讶地张嘴。
“去叫人找.....”裴连漪正要命他派人去搜鬼面男的行踪,却发现周围的一切并无变化。
怎么会....他明明打了鬼面男的头,应该有碎片和血迹,但入眼的桌面和脚下此刻都干净如新,一丁点儿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还有那一声令他心口狂跳、羞耻至极的“岳父”,是深深攥住他胸腹的手,让他一身狼藉。
裴连漪摊开双手,审视着自己的手指,蓦的感到十分混乱。
“家主近日为小少爷的事太过操劳,许是做了噩梦。”自他脸上瞧出细微的端倪,曹贤赶紧命人端上一盏金丝燕窝羹,劝道:“您服下它安安神罢。”
裴连漪接过金镶玉的小碗,目光看向凭空不见的花瓶,深知今晚的事绝不是梦那么简单。
浅饮几口甜羹,他哑声问:
“霍家有没有什么动静?可有人出入?”
“回老爷,在霍家外面盯着的家仆说,霍家人早早就熄灯睡了。”
听到曹贤的话,裴连漪稍稍放下心来。
霍景昭品行高洁,性情温和,决计不会做出夜闯这种败德不端的事,想到有人可能假借对方的名义报复自己,裴连漪沉着脸道:
“让他们盯紧点,有任何生人接近霍家都要向我禀报。”
“是。”
“退下罢。”
“.....是。”
曹贤退下后,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卧房,裴连漪彻底没了睡意,他蜷缩身体坐在椅子上,轻抚着自己被男人抓过、还有些酸痛的脖颈,又是一阵心悸。
“喵呜....”这时小灰猫从椅子下面跳出来,冲他舔了舔爪子。
裴连漪头靠着椅子背看它,神思倦倦。
小灰猫忽然跳到香炉旁边,用爪子挠着香炉盖子,仿佛在对他示意着什么。
裴连漪心下一震,当即起身拨开了香炉盖。
偷香,那贼人什么都没拿走,只偷走了他房里的香。
注视着被捣毁的玉炉,裴连漪心惊肉跳地闭上眼,喃喃道:
“如果是为了这个,子缨不在倒是好事。”
想到婚事前一晚父子俩的争吵,他内心有点伤感。
因为种种缘由,打小他就对裴子缨就颇为严格,严厉管教不说,连子缨出门做什么,交什么朋友,他都要查个一清二楚。
而裴子缨在外虽蛮横无理,在他面前却事事听从,不敢忤逆。
裴连漪哪能想到,一向乖巧的爱子会在这等大事上令自己蒙羞。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嫁给姓霍的!”裴子缨怒视着华贵的喜袍,拍案而起,大喊道。
他今年刚满十七,清秀的五官带有少年人的意气,一双瑞凤眼顾盼生辉,和裴连漪有几分相似,连身姿都继承了父亲的修长挺拔。
只不过与成熟清贵的父亲相比,两腮微含肉感的裴子缨还是太过稚嫩。
这张娇贵的脸闹起脾气来,便更显得刁蛮十足。
裴连漪静坐在主位,明眸半阖,他淡淡地按揉眉心,听着裴子缨的破口大骂。
“那霍景昭他就是一个窝囊废!”
他边骂边在厅堂走来走去:“爹爹您知道吗?看见我被绑,他不出手也就算了!居然还和那几个匪人商讨我值多少钱。”
听到此处,裴连漪睁开了双眸,眸间流光暗转。
为促成霍景昭和爱子的婚事,他特意找来几名在裴家粮仓做活的长工,让他们以讨要工钱为由,在霍景昭去书院的必经路上绑架裴子缨。
如他所料,见有人被劫持,霍景昭果然不顾一切地追到城外,最终从长工手里“救回”了子缨。
作为这场戏的操控人,裴连漪知晓结果,却不清楚其中细节,此时被裴子缨提起来,他心中很是微妙。
“几位大哥,霍某求你们了,有话好商量.....万不可伤人性命。”
“噗....哈,啊、”听裴子缨模仿霍景昭的口吻,裴连漪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自小就没低过头,在看人时,那细长的眼尾总有几分寡淡的浅蓝色,此时罕见的笑起来,竟多出了惹人生怜的媚意。
“爹爹.....”裴子缨看的怔住了。
在他眼里,爹爹素来不苟言笑,仪态威严,城里的人们都说,裴爷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是不会笑的,可如今,他为了一个窝囊废的三言两语笑了!
裴子缨握紧拳头,又恨声辱骂:“霍景昭就是个软骨头,他就差没给那几个匪人下跪了,他、他根本不算个男人.....!”
“是吗,”裴连漪端坐着,神色平静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倒觉得他挺聪明。”
“爹爹!”裴子缨闻言彻底急眼了,只咬牙道:“不论您说什么,我都不答应。”
“我裴子缨绝不和一个孬种在一起!”
只能说连漪他超爱,宁愿相信有人假扮霍渣来搞自己,也不愿相信就是霍渣搞的[坏笑]
《窝囊废》《软骨头》《孬种》[笑哭]
霍渣:记住这三个词,我会在床上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男人[问号][愤怒][白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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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他就是个窝囊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