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花猫的注视下,织田作之助掀开了垃圾桶的盖子。
垃圾油污和血液混合的令人窒息的味道扑面而来,安吾嫌弃地重新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对于某个家伙躲在这里的选择感到不可理解,冷淡地吐槽道:“真把自己当不可回收垃圾了?”
而织田作之助则默默地看着堆满了垃圾的垃圾桶,以及隐约可见的众垃圾之上的凌乱的发旋,这大概是躲得太急以至于没及时把铁皮垃圾桶里的‘原住民’清理出去吧,真想把自己活活闷死在垃圾堆里吗?
“喂不要躲了,自己出来好吗?”织田作之助揉着太阳穴说道,语气虽然不能说冰冷却也算不上友好,在掀开垃圾盖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又来了,比之前每一次都要强烈,肾上腺素瞬间飙升,随之而来就是强烈的厌恶感,织田作之助不禁怀疑三花猫出现在这里并非偶然,它的‘警告’也不是无的放矢,而他打开的也并不是什么垃圾盖而是一个潘多拉遗落人间的罪恶的魔盒…….
‘讨厌躲在垃圾桶里的这个家伙’——这个想法就像一根深深扎进大脑里的铁钉一样顽固,可他明明还没有见过他,他真的会仅仅因为道听途说就对一个素昧谋面的人抱有这样强烈的恶意吗?他真的会这样嫌恶一个人而不需要任何实在的证据和理由吗?
织田作之助知道喜欢一个人的话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喜欢的目的就是喜欢,不多也不少,那么讨厌呢?
站在另一个垃圾桶上的三花猫垛起了脚,喵喵叫着,雾绿色的瞳仁焦虑地盯着目光清明不再的织田作之助,和神情愈发不耐的坂口安吾。
一阵窸窣的哗啦声响,垃圾桶里的人没有理会织田作之助的话,似乎又往垃圾桶底蹲了蹲,摆明了不希望见站在垃圾桶外的两个人的意思。
“离开,别靠近我。”
一个低哑干涩的声音透过垃圾堆传进了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的耳朵里,六个字像是生生咬碎了一般清晰。
安吾重重啧了一声,他的厌烦比织田作之助只多不少,捏着鼻子一脸不悦,怎么说得好像他们有多想见他一样。
“算了,织田先生他又不想见你,何必自讨没趣。”安吾厌倦地说,越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好好待在原地非要自讨苦吃钻进这片苍蝇都会嫌弃的垃圾堆里,虽然这里脏乱臭的环境让他诡异地感觉有些熟悉,就像是在某时某刻也面对过不得已沾上了一身臭味的情况一样……
游鱼般一闪而过的模糊的片段让安吾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烦躁地晃了一下脑袋,安吾直接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归结为心理学上的海马效应,神色冷静地对织田作之助建议道:“织田先生,我们没有多少时间耗在这里,搞不好他是直接从□□地牢逃出来的,被组织的人追踪过来就麻烦了,就不要管他了,我们还是离开吧。”
织田作之助看向安吾,有那么一瞬间,安吾确自己的友人是想要说‘好’的,虽然他这样建议时压根没抱什么希望,仅仅是表明自己的态度罢了,他是做了不管友人想干什么都奉陪到底的预期的。
而更奇怪的是,当提议‘离开’时,他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刚刚在‘堕落论’中看到的画面——因为行动不便只好就近在又脏又臭的垃圾堆里躲藏自己的黑色幽灵,时间紧急这家伙甚至都没清理垃圾桶里的污秽,撑着胳膊直接一头栽了进去……
毫无疑问,看到异能特务科高度戒备的□□头号危险分子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他是该感到畅快的,可不就是报应吗,这家伙手下可是真正的冤魂无数,善恶有报,他落得这样丧家犬一般的境地实在是罪有应得,可喜可贺……
这样理所应当地想着,安吾却一点也没感到该有的痛快,嘴里蔓延的反而是实打实的苦涩,莫名地感觉心脏空了一块的地方被人强行塞上了破棉絮,又闷又痛,安吾必须承认在向友人提议离开不要多管闲事时,他更多地想到的是那个慌不择路的黑发少年身上的让人揪心的伤势,和他绝望到像是要哭泣的眼神……
这样绝望的眼神让安吾心里一阵阵锐痛,‘离开’两个字他说得清晰又用力,像是在警告自己,不愿意再给恻隐之心发挥的余地,以至于他的喉咙都要被从自己口中吐出的字句割伤了……
这算什么啊?明明不落井下石将他抓进异能特务科的审讯室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了……
三花猫越发十分人性化的叫声让认真思考了一下安吾的提议的织田作之助回过了神,想了想还是对着友人摇了摇头,改变主意的原因只有一个,毕竟都到这一步了,困扰着他的事情还没解决,就这样轻易放弃的话太可惜了。
织田作之助目光重新投向了垃圾桶,眼见着垃圾顶上一小撮黑发也要隐没在垃圾里了,莫名地织田作之助感觉太阳穴上的青筋跳得更厉害了,而这一次袭向他的情感似乎来自别的方面,这是真打算活活闷死自己了吗?
织田作之助自觉自己洁癖症还挺严重的,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没有任何翻垃圾的兴趣,可某种正激烈地捶打着心脏的冲动却逼使着他控制不住地把双手伸进垃圾堆里……
安吾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知道刚刚还有所动摇的友人怎么突然又转了性,这是打算直接把人抓出来吗?
这样惊悚地想着,安吾不禁庆幸,幸好垃圾桶里的家伙已经不是干部了,不然友人这样失敬的举动足够丢进东京海喂鱼了,不不不,不如说如果这家伙依旧是干部的话,除非癖好独特,否则根本就不会给友人翻垃圾的机会啊。
翻找着垃圾堆的织田作之助终于摸索着抓住了藏在垃圾里的某人的双腋,用力提了一下就把躲在垃圾桶里的黑发少年举了起来,因为少年的体重比织田作之助想象地轻太多,导致用力过猛的织田作之助差点踉跄了一下。
“啊!……”
被高举在半空的太宰显然受到了惊吓,但因为高举着他的人是织田作,所以没有做任何挣扎,毫无防备地任人动作,抱着一丝自己也不做期待的侥幸,太宰眨了几下眼让视线清晰后,便轻轻低头望进了高举着自己的人深不可测的暗蓝双眸。
“织田作……”
太宰小心翼翼地呼唤出了那个放在珍放心底的名字,却因为过于沙哑导致声音像是被风吹散的枯叶,在场没有人能够听懂他在呼唤着什么。
织田作之助眉头紧皱,没有听清少年在咕哝着什么,仅仅只是确认着什么一样和黑发少年对视着,忍着心中杂糅在一起的无法归类的各种情感仰头望着被自己高举着的让自己毫无道理讨厌着的少年,这种厌恶感实在是来的怪异,毫无来由到让织田作之助几度想要把少年丢开甩去一边。
‘天衣无缝’的预告中自己会在把少年放下之时会把他用力推搡去一边,为了预防自己对少年使用毫无缘由的暴力织田作之助只能继续把轻得不像话的少年高举在半空,反正举着他一点也不费力。
借着月光,织田作之助开始打量这个遍体鳞伤的奇怪少年。
没错,是遍体鳞伤,织田作之助并不喜欢夸张,但如今也只能如此形容。按照安吾告诉他的情报少年在今天下午已经被那些大人物执行了一次残忍的鞭刑,现在天气已经转凉,少年却只是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衣和黑色的西裤,斑斑血迹浸透了他的衬衣,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皮开肉绽的伤口,荡在空中的纤瘦双腿情况似乎更加糟糕,无力且有些怪异地扭曲着,黑色沉重地衣料让织田作之助看不清里面的伤势,可不需看清就能知道那些人显然是奔着把腿打断的目的抽的,打成这种程度竟然都能一路跟着他们走到这里,这完全可以申请诺贝尔医学奇迹奖了吧。
而少年似乎并不只是受了鞭伤,织田作之助的目光重新移回到了少年清秀的脸颊上,说是清秀也只是织田作之助根据少年脸型做的猜测,少年脸上包裹的绷带和伤势让人根本看不太出他真正的模样,伤害他的人侮辱性十足地只扇了少年一侧的脸颊,让脸颊一侧高高肿着,肿得最高的地方甚至还添了几道血痕……
织田作之助观察到这里,少年终于受不了似的撇过了头,借着阴影遮盖住自己一侧的狼狈,然而这个动作却反而让织田作之助看到了更多,少年纤细的脖颈上未被绷带遮盖的部分赫然布着几个深深青紫的咬痕,根据其痕迹可以看出他并不是自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