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琢玉出府了。
碧仙很贴心,给她找来一匹骡子。
裴琢玉:“……”
不是,公主府里就没有马车吗?早知道她就不说只会骑骡子了。
震惊片刻,裴琢玉还是骑上骡子,怎么说呢,总比走路强。她这才在富贵温柔乡里待了几天啊,就彻底变得好逸恶劳了吗?
出来一遭,裴琢玉没急着回镇远侯府,而是直奔西市去。
她拢共就揣着十金,可比起当年的身无分文,这可是巨款。
她要用力吃回来。
宁轻衣哪能放心裴琢玉独自出去?裴琢玉前脚刚走,后脚便派遣出了几个暗卫,其中有个腿快的,隔小半个时辰就揣着条子回到府中报信。
裴琢玉买了些糕点零嘴。
碧仙还笑着说驸马想着公主。
但等暗卫带来新的消息时,她就被打脸了。
裴琢玉自个儿全吃掉了。
公主的份没有,当然,那便宜小孩的也没有。
碧仙觑着公主沉如水的脸色:“这会儿也不好提。”
回来一定会带着给公主的礼物的吧?
裴琢玉在热闹的街市晃悠一阵,吃饱喝足后才前去镇远侯府。
她骑着骡子没觉得有什么,但是侯府的下人脸色有些微妙,像是想说什么,又不敢。
裴琢玉啧了一声,说:“公主府的骡子。”
侯府的人面色骤变,虔诚地接过骡子,那哪里是骡子啊,是该供在案上的骡子佛。
裴琢玉还记得侯府的路,至于那什么见长辈的规矩,她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就那么懒懒散散往崔萦住的小院里走。
崔萦没在读书,她浑身脏兮兮的,像是泥潭里滚过。
乍一见裴琢玉,她立马扯着嗓子哭嚎:“阿娘,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裴琢玉:“?”
这嗓门声震九霄,怎么要饭的时候就没能这样中气十足?裴琢玉赶忙叫停,瞧了眼自己干干净净的衣服,抬起手指一点崔萦的额头,止住她扑上来的动作:“怎么回事呢?”裴琢玉问。
“打人了,哦不是,是人打我了。”崔萦及时开口,她气哼哼道,“你要给我报仇。”
“谁打你呢?”裴琢玉问。
“那小胖墩裴茂林!”崔萦道。
裴琢玉皱了皱眉,她知道裴茂林。这是镇远侯最小的孩子,才六岁。庶出的,但生母早死,养在侯府夫人膝下。“他做什么打你?”
崔萦哼了一声:“他骂我是没爹的野孩子。”
裴琢玉:“……然后呢?”
崔萦张嘴叨叨:“然后我就说你有爹了不起啊,管过你了吗?就像死了一样,还不如没有呢。他就哭了,还去告状,害我少吃了一顿饭。”
裴琢玉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裴茂林他爹不就是裴光禄吗?
“总之我跟他结下了梁子。”崔萦虽然人瘦小,可生活艰难,打架的凶悍可不是侯府小郎能比的。“本来我赢的,可他这次偷袭,害我跌了一跤,还喊了他的朋友一起上门来打我!”崔萦越说越委屈,将袖子一挽,露出了擦破皮的手臂。
裴琢玉眉头微蹙。
小孩子小打小闹她不会管,可要真像崔萦说的,就不能放过了。
裴琢玉是个护短的,原本心情还想艳阳天,这会儿就阴云笼罩。可没等她找裴茂林算账呢,就听到一句气势汹汹的“她就在住这儿”。
崔萦本来想自己撞上去的,可冲的时候想到了裴琢玉在,立马又缩到了她身后了。
能跟裴茂林玩到一起的多是写没有实权的侯府庶子,算富贵,但没有权也不起眼。裴茂林晃着水桶似的肥硕身体过来,一眼瞧见了裴琢玉,没想起来她是谁,还以为是伺候崔萦的婢女。他一声冷哼,道:“打她!”跟着裴茂林的一串小孩,倒是有一两个小点的开始犹豫。
裴茂林没动手,崔萦来劲了。
挨打了就要找场子,她以前都是这样过的。
眸光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找到根枝条,她可不管婢女们的叫声,直接将武器递到裴琢玉手中,唔一声说:“阿娘,打他!”
你不打人,你不强横,别人就来打你。
这是崔萦和裴琢玉在红尘中摸爬打滚得来的结论。
第一次见血的时候,恶心快要仙去了,但做多了,人就麻木了。
瞪着裴茂林,崔萦眼神凶狠。
裴琢玉也不耐烦裴茂林鬼叫,她不喜欢小孩,尤其是裴家的。
等到王照被通报消息的下人喊来时,院子里一片哭爹喊娘的嚎叫。
王照:“……”她抬手别了别发丝,先看着裴茂林,再看看裴琢玉,一时间不知道哪个才是她祖宗。
指挥着婢女将哭嚎的小鬼们都送走,王照才问:“你怎么回来了?”
裴琢玉奇怪地看她:“我不能回来吗?”
“就是。”崔萦探头探脑,开始假哭,“再晚些我就要被人打死了,我没阿娘,我可怜……”
王照扶额。
她是想着将崔萦留在府中好好教的,可这孩子也是个不省心的主。裴琢玉一没在,就本性暴露,气走夫子不说,发表的一些言论把侯爷气得仰倒,恨不得抄起家伙来打她。
裴琢玉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
“我不放心。”裴琢玉顺着崔萦的话说。
王照哑然。
这一回来就瞧见裴茂林呼朋引伴打人,要她也不放心。
“阿萦之后搬到我的院子吧。”王照痛定思痛,决心亲自照料崔萦。
崔萦:“啊?”
她天塌了。
裴琢玉没说好也没说坏。
王照跟她打探公主府的消息,裴琢玉敷衍似的答了几句。
原想着看会儿就走,但眼下得留着了。
那头裴光禄听说了内院闹的事,气得吹胡子瞪眼,一边说荒谬,一边拿出当爹的架势。
裴琢玉眼神放空,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裴琢玉在镇远侯府被耽搁,宁轻衣等得不耐烦。
她到底卖了侯府几分面子,没让暗卫闯到内院去。
“殿下,要去侯府传消息吗?”碧仙询问。
宁轻衣神色恹恹:“备马车。”
公主府中的马车一路疾行到了侯府外。
这条街住的都是高管权贵,再不济都有个爵位在身,哪会认不得清河公主府上的人。
府中的裴光禄惊了惊,忙不迭外出拜见。
宁轻衣没露脸,碧仙面上带着温和有致的笑,朝着裴光禄叉手行礼后,便说了目的地。
裴琢玉松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要在侯府被念到耳朵起茧子呢。
对比起来,还是公主府清静,吃食都要合胃口些,也没人要她规矩。
裴琢玉让人牵了那头骡子出来,离开时候一步三回头,不太放心垮着脸不想读书的崔萦。
马车里的宁轻衣朝着碧仙吩咐几句,碧仙点头,将眼巴巴望着裴琢玉的小孩一抱,又照着骑骡子的裴琢玉道:“殿下请您上车。”
公主府要将“娘儿俩”都带走,侯府哪里拦得住?
马车很是宽敞。
崔萦好奇地四下打量,想摸几把,手又被裴琢玉按回去了。
这可不兴动。
宁轻衣抬眸看裴琢玉。
裴琢玉敏锐地察觉了她的视线,抿了抿唇,解释说:“有点事情耽搁了。”
宁轻衣面沉如水,她神色淡淡的,询问:“礼物呢?”
暗卫说裴琢玉在西市买了许多,但她自己都吃掉了。
怎么就饿成这样?还嗜睡。
裴琢玉一僵。
糟了,忘记了。
她神情严肃,将崔萦腰间挂着的小荷包解下,摸出一只木头雕刻的佛像。
这是她以前送给崔萦的小玩意儿,借她一用,反正公主也不会收的。
她道:“送你。”
崔萦:“?”
宁轻衣垂着眼睫,她果真没接。还没沦落到跟小孩抢东西的地步。她笑了一声,故意说:“你这女儿与你不大像。”
“长大了就像了。”裴琢玉随口胡诌。
“是吗?”宁轻衣仍旧是漫不经心的语调,她这会儿才抬眸认真地打量崔萦。这一瞧,倒是从粉雕玉琢的干净小脸上瞧出点熟人的形影,只是想不起来是哪家的故人。“叫什么?”她又问。
裴琢玉还没开口,宁轻衣就在心里答了。
崔萦,姓崔。
在侯府将人送来的时候,她就叫人去查了。
“崔萦。”裴琢玉道。
她碰到崔萦的时候,崔萦就叫这个名字了。
根据崔萦自己说,崔是本姓,名是养她的阿嬷取的,可惜阿嬷走得早,看不到她成人。
“崔?你先前出了事,救你之人便姓崔吗?”宁轻衣开口。
一直带在身边当女儿养,是还恩么?宁轻衣如此猜测。
“不是。”裴琢玉不解,不知道这两件事情怎么挂钩的。
宁轻衣没再说话。
她没心情问了,怕继续深挖那三年,会得到一些自己无法承受的消息。
裴琢玉也没开口说话,她倚靠着车厢,人一犯懒,眼神就迷迷瞪瞪的,像是随时要睡着。
崔萦戳了戳裴琢玉,不让她睡。
宁轻衣眉头微蹙,凛冽的眼神望向崔萦。
崔萦吓得一哆嗦,老实坐好,不敢乱动了。
等裴琢玉从迷离的倦意中清醒过来,马车已在府中停了两刻钟。
崔萦不见踪迹。
车中只余下清河公主与她。
裴琢玉眼睫颤了颤。
一只泛着凉意的手落到了面颊上,柔软的指腹一寸寸地从她的肌肤上摩挲过,仿佛在描摹什么,细致而又轻柔。
裴琢玉:“?”
这合适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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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连吃带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