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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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礼者,你要找谁?”
“王在此处吗?”
举着酒杯的手放下去,桃红色的酒液颤动着,泛起涟漪,像鲜血一样甜美:“我就要成为新王了,有何事,不妨同我说说。”
“这是我与王之间的事!”
那人拦着他,不许他离去,他便急急地喊出来。
“哈哈哈哈哈……”
笑声响起来,是许多笑声叠加在一起,男人的,女人的,甚至还有老者的,刺耳的笑声不知因何响起,伊卡洛斯用尽全身力气才挣脱束缚,他向一个方向跑过去———那是记忆给予他的指引。
然而他的手臂又被拽住,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但他用另一只手迅速扶住了如洞中菌菇般密集的石桌。
“唔.….让我想想,”那人将酒液从他的头上浇下去,“无礼者,你朝着这个方向走,然后在回廊尽头左转,那儿有一间屋子,用剑劈开门,然后,你就能找到你的王了……”
“哈哈哈哈哈……”
笑声又响起来,伊卡洛斯挥开那人的手臂,脚下的路线却是按着话语中所描述的那般延伸。
华灯夜宴和欢声笑语离他越来越远,乱糟糟的言语被无形的风吹走,回廊尽头一片深不见底的晦暗,像是藏满了黑色玫瑰的深渊。
“左转.…..”
伊卡洛斯用剑劈开锁住的门,房间里没点蜡烛,他提着剑向里走,将窗前用来遮光的黑色帘幕拉开;
隔着一层玻璃,他看见月亮像谁的眼睛,在黑夜中长久地张开,企图找寻着什么。
也许是个没有答案的谜底。
身后传来一声低吟,伊卡洛斯警觉地转过身,看见床上有个可疑的黑影。
他抬起剑,以剑刃将薄被撕裂,于是,其下所遮掩的所有不堪,所有鲜血,所有丑陋与畸态,尽数暴露在美妙的月光中。
“……!”
该怎样形容呢?
伊卡洛斯手中的长剑掉落到地上,在寂静的黑暗中击出突兀的声响。
所有赘述美丽的词汇连同所有刻画丑陋的字句皆如乌群在他的神经上停留,然后,那无数的乌儿又如受了惊吓一般,倏忽间粲然惶然四散。
一片空白。
是的,没法描述。
伊卡洛斯还记得床上这不成人形的一滩仍与他有个重要的约定,他的牙关不受控制地打颤,也许是因为害怕;但他还是在床前跪下来,转着眼球去找拉美西斯的眼球———
“……王……还活着吗?听得见我说话吗?”
一声细弱的呜响,夹杂着若隐若现的低吟,这就是回应。
复杂的心绪化成没有言语的巨石狠狠堵住伊卡洛斯的喉咙,房间里的血腥味并不浓重,也许是被美食和葡萄酒的香气中和了,也许是自己的感官出了问题。
伊卡洛斯觉得窒息。
那滩不成人形的东西向他蠕动着,一点一点地在黑暗中磨蹭,两颗深蓝色的眼瞳缀在殷红的血泊中,像是两颗璀璨的宝石。
“如你所见,我快要死了。”
这声音似在伊卡洛斯的脑海中响起来,他抄起膝边的剑警觉起来,四处打量却并未寻到第二个可疑的影子。
“是巫术。我诅咒了我自己。”
“……你疯了?为什么这么做!”
“你想让我变回去吗?”
伊卡洛斯咬着牙,脑海中的声音轻轻地落下来,生命的重量不过鸟羽。
“将你手中的剑刺入自己的胸膛,一切便会如你所愿。”
“……阿斯拜尔他……”
“他不存在。自始至终,这里都没有名叫阿斯拜尔的人。”
“……可我分明看见他跳进来!.……就算是沙漠共主,也要信守承诺才好……”
伊卡洛斯捏着手中的剑,他皱着眉,已有些许茫然。
“哈哈哈哈……这种时候,门外欢歌华宴,你得称呼我为先王。”那声音如微风般拂高,“真相就是如此,到梦境之外去寻找阿斯拜尔吧……这里只有我,只有拉美西斯。”
“啊,瞧我,我都忘了,以你的性子,是决不会因为我这轻飘飘的三言两语就挥剑自刎的……”那声音带上了点调笑,殷红的血液沿着床单如毒蛇一般爬进深不见底的黑暗,“那就让我来动手吧,我们一起回到过去……”
“小家伙,如果你还记得这一切,便到街头来拦我的马车。”
无数红蛇吐着信子缠绕着伊卡洛斯的全身,他的手腕被蛇尾勒紧,烧灼着的蛇毒被注入到他的腹中。
泪水无用,挣扎无用。
无用的话就像沉没的船只,无法带来任何价值。
“我希望你能在自我介绍前大声地叫出我的名字,”一条红蛇缠上伊卡洛斯的脖子,吊绳般慢慢地收紧,他痉挛着,用手去抓坚韧的蛇皮,只觉得手心里满是热乎乎的鲜血……
“记住我的名字,我是拉美西斯。”
挣扎中,塔尔塔洛斯的诗集从衣间掉出来,像只黑色的蝴蝶,轻飘飘地停在地上。
黑蝴蝶轻轻触碰花瓣,恰似一首宁静的恋歌,唤醒大自然的和谐旋律。
窒息是恩赐,眼泪是海水。在死亡带来的鸣响之中,伊卡洛斯睁大眼睛,黑色的海浪铺天盖地,迁徙的鱼群呢喃着谁的名字:
“拉美西斯...…”
“谢天谢地,梨罗萨,你终于醒了!”
伊卡洛斯坐起来,他转头看了一眼果盘里的葡萄,一句话也没说,放声笑了起来。
“哦,天哪!我一定要要叫医师过来一趟,就现在!”
那女人出门后,伊卡洛斯将盘中的葡萄尽数摔在地上,他推开门,日光看过来,明黄的亮色晃得人睁不开眼。
“拉美西斯!”他跑过水果摊,吓坏了目瞪口呆的摊贩,“拉美西斯———!”他顺着长街奔跑,跳脱的身影让街边的骆驼挤出困惑的神情。
他停下来,仰望着高大的金黄色宫殿,这时候,有个人在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膀。伊卡洛斯回过头去,看见有个人站在自己的身后,一身简单的白衣,项上系着个眼熟的怪石头。
“这次没有马车…..我听见你叫我。”
是拉美西斯。
“呵呵……看来,你便是那个前来”唤醒’我的人。”
黄金之诗的街市中,沙漠之主拉美西斯穿着一身极不显眼的衣物立在拥挤密集的人流中央,无人知他身份,无人将他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