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远辰回侯府不久,程弭的赏赐就下来了,李德全亲自送来的。
江远辰粗略一瞧,大多是不曾在宫中见过的,别的不提,只那霞影纱便很珍贵,想来程弭也是用了心的。
李德全道:“侯爷,陛下知道您心疼郡主,这些全是和郡主心意的。”
江远辰谢过,又唤江沉壁,“皎皎,还不谢恩?”
江沉壁原是要与江远辰说话的,才不在意什么赏赐,谢恩时也略显敷衍潦草。
这倒让李德全惊讶了,毕竟常乐郡主一直都是贵女中的德行楷模,今日却神色不振,举止也不似从前端庄合礼。若说往日郡主是皎皎明月,今日便如黄土高坡上要死不活的绿草。
李德全心里存了个疑影,略叙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江沉壁看都没看那些赏赐,而是瞧着江远辰,肃色道:“祖父,您怎能做这样的事?”
江远辰皱眉:“若还是为了靳缱缱,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
江沉壁见他要走,急切上前,“您为何要这么算计缱缱,甚至不惜利用我?祖父,缱缱从未得罪过您?!”
江远辰瞧了她一眼,“父债女偿,她既当了那么多年公主,受了那么多荣宠,自然要付出代价。”
江沉壁道:“祖父,先皇在时缱缱是何处境您比我清楚,她也从未因这个公主的身份得到过什么好处,反而因此失亲失友,如今她孤身一人,您也不肯放过她?”
江远辰知道她自小与靳缱缱亲近。
便是程弭在学宫外受辱那年,靳缱缱将程弭从水缸内捞出来,带回自己宫中,当晚同塌而眠。
江沉壁知道后让沁娘给她倒了一桶凉水,进去泡了半个时辰,大病一场。
她哭着喊着要缱缱,当时顺康皇帝对江沉壁格外关照,意图拉拢安定侯,自是不问江沉壁生了什么病,会否传染,便将靳缱缱快运到侯府。
江远辰知道江沉壁的心思,因为靳缱缱长得与她母亲有几分相似,她爱屋及乌。
“皎皎,斩草要除根。现在明淑长公主已经快到上京,到时靳缱缱有人撑腰,她若借机夺权,该当如何?皎皎,不能感情用事。”
江沉壁笃定地道:“不会。缱缱不会这么做的。”
江远辰怒道:“你如何得知?皎皎,她与你不是一路人,我与陛下以为是算计了她,但没想到她早就发觉了,将计就计,让我们以为她已掉入圈套,但事实是她早已派人送信去大晁,不止一封,若只是我手中这封信,明淑长公主不可能来卫国,她们一定谈了条件。皎皎,你还不明白吗?”
江远辰叹息一声:“靳缱缱虽可恶,却有勇有谋,甚至……她很可能养了私兵,否则是谁在帮她传信?而我查了这么多天,却没有丝毫线索。”
“那祖父到底是觉得父债女偿,还是因缱缱聪慧而要斩草除根不留后患!我原以为您故意给我机会让我接近缱缱,是想借她造反,但您却选择效忠程弭,祖父,您到底想做什么?缱缱真的非死不可吗?”江沉壁说。
夜风微凉,拂面时如一张密网扑面而来。
江远辰的一声轻叹融入风声,恍若未闻。
*
这日,靳缱缱正在晒太阳,宫中因登基大典一事再度热闹起来。
六宫悬空,宫娥们倒是偷闲了,在逢姻苑赏花游水。
靳缱缱闻声,跟着去凑热闹。
娇炆劝道:“公主,我们近日不该来人多的地方,宫中本就议论纷纷,您何必……”
靳缱缱道:“我们若是在这种大日子躲着不见人,那才是给别人留了话柄,说我们胆小如鼠,羞愧见人。”
娇炆也不知她在呕什么气,便默声在她身侧静立。
这边一静,湖边上宫娥谈话的声音清晰入耳。
靳缱缱听了一会儿,摇着扇子问娇炆:“她们在说什么?”
娇炆观她面色,轻声道:“是这样的,前几日孟乡君一直在同陛下学画,孟乡君通晓诗书,于作画上却迟钝了,陛下已教了多次,却不见乡君有任何长进。”
靳缱缱在躺椅上睁眼,凉棚挡住阳光,她看天边云卷云舒,冷笑一声,说道:“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
娇炆吓了一跳:“您是说……”
娇炆好不容易觉得自己窥见了什么秘密,一脸震惊地准备分析分析,但靳缱缱却睨了她一眼,道:“本公主可什么都没说,你别把自己的臆想强加在本公主身上。”
娇炆却突然像是被打通任督二脉,满脸通透:“怪不得孟乡君这么不待见公主……”
靳缱缱斥道:“是她不待见本公主吗?那是本公主懒得理她。”
娇炆知道她粗心,不记这些,便默默在心里将这一切捋顺了。
乡君心仪陛下,陛下爱慕公主,公主只爱她自己。
这么瞧来这三人的关系也没恶劣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毕竟久处生情,孟乡君性格泼辣,严于律人宽以待己,与公主也有些相似,兴许陛下不久后就会在孟乡君身上看到公主的影子,那对公主的情意也会全数转到孟乡君身上。
娇炆心中升起喜意,这样的话就不用担心公主会卷入皇宫的争斗中了,也许过几日明淑长公主来后,就能接走公主,她们可以一同去大晁。
听说大晁遍地是四时不败之花、八节长春之草。
她很想看看。
但始料未及,天公不祝人愿,从登基大典上传来一道圣旨,打碎了娇炆的幻想。
李德全宣旨完毕后,一抬眼发现靳缱缱和娇炆主仆俩齐齐倒下,他依稀看到靳缱缱倒下前翻了大大一个白眼。
李德全自知其中关键,于是立即唤人:“还不将皇后娘娘扶进去休息?”
殿里的宫娥太监也都愣住了,过了半响,李德全尖声一吼:“都聋了?”
下人们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将靳缱缱抬进屋内。
李德全朝敏岫宫四处看了看,欣慰一笑。往后伺候靳缱缱的日子多着呢。
春末夏初,皇宫内花团锦簇。
敏岫宫内珍宝奇观一应俱全,靳缱缱趴在窗前发呆,两只眼珠无神。
娇炆就蹲在窗底下,默默无言。
半响,靳缱缱道:“怎么会呢?”
娇炆道:“完了,这下全完了……”
她还想着跟公主一起去大晁过好日子,可公主却成了卫国的皇后。
程弭此举不知何意,她竟对公主用情至此?自古女帝则立男后,她却如此不畏人言。
娇炆道:“公主,我还以为陛下会移情孟乡君……”
靳缱缱懒得搭理她,没说话。
娇炆继续道:“公主,我们该怎么办?”
靳缱缱咬牙切齿:“能怎么办?程弭敢这么对本公主,那本公主也不必给她留情面。”
只是不等她想出个好办法来,门外有侍卫婢来报,神色匆匆:“殿下,晏大人想见您,已在外头候着了。”
靳缱缱原是厌烦,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谁也不想见。只是思虑片刻,她想到什么,便道:“请他去偏殿,本公主稍后便到。”
侍婢去请人,靳缱缱翻身而起,呆坐半响,整了整衣装。
娇炆还没回过神来,见她一脸视死如归地要往偏殿走,急忙将人拉住,“公主,您这是做什么?”
靳缱缱道:“让晏绮英为本公主所用!”
娇炆有点懵:“可晏大人……”
靳缱缱信誓旦旦:“本公主要去勾引他!”
娇炆吓死了:“公主万万不可,晏大人柔情不足,死板有余,如何能成?若是被陛下知晓……”
靳缱缱甩开她:“放心,本公主早已做好准备。”
娇炆无法再阻拦,靳缱缱已经冲着偏殿去了。她急切无法,公主平日很是聪明,怎么现在却如此天真,若她只是前朝公主便罢了,可如今程弭力排众难封她为皇后,晏绮英哪怕再为美色所迷,也不可能如此,何况晏绮英根本就不近美色。
公主今日怕是要吃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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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太忙了,每天加班,给看文的宝贝们道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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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封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