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夜宴近在眼前,靳缱缱的逃跑计划难产。
常乐郡主原是派人送了书信,说一切准备妥当。
靳缱缱将敏岫宫里最值钱的几样东西全装进包袱,又将小茉莉赶去冷宫,打算让它在那边吃着青草聊度此生,而她则要逃去大晁,向姑姑明淑长公主求助。
起先计划顺利进行,她向侯府报了琴曲《潇湘水云》,很快府里来人告知她,说她的曲压轴。
安定侯恐怕不知道这位前朝公主的琴艺如何,再加上如今卫国改姓,靳缱缱的到来只会让宴会更加热闹,于是靳缱缱去侯府表演的事进行得十分顺利,比小茉莉吃的草还丝滑。
就在她将动身时,有个小太监来报,说冷宫那边出事了。
靳缱缱此时哪里管的上冷宫的事,越过要走,结果小太监抓住她的裙摆,情真意切地掉了滴眼泪:“公主,大事不好了!”
靳缱缱有一瞬间是非常兴奋的,她觉得自己的好日子要来了:“怎么了?程弥是不是死了?”
小太监盯着她亮莹莹的眼珠无言半响:“陛下康健,陛下万岁!”
靳缱缱觉得没趣:“行吧,我也没指望老天这么快开眼,行了,我走了!”
小太监抓着她的衣摆不放,泣涕涟涟:“公主,您养的小茉莉……不见了。”
靳缱缱道:“不见了就不见了。”
她这番离宫只带了郑丽花和一袋金株,其余的都不重要。
见她还要走,小太监哭得更狠:“小茉莉是因为冲撞了孟乡君,孟乡君一怒之下便叫人淹死小茉莉,但小茉莉反应敏捷,很快逃走,孟乡君遍寻宫中……尚未找到。”
此事若只关小茉莉也罢,但却涉及孟乡君,这让靳缱缱不得不重视起来。
孟乡君是孟国公次女,是侧夫人逾白所出,虽是庶女,却是国公府独一份宠,满月时即被顺康皇帝封为乡君,从此地位远超国公夫人所出的大小姐,一时间炙手可热。
若只是如此,那与靳缱缱没什么关系,但这位孟乡君自打能喘气儿开始就与她水火不容,要说靳缱缱狂妄无忌,那孟乡君孟知蕴便是纨绔无状,每每这二人撞在一处,即便是顺康皇帝也得躲着不见。
明淑长公主嫁去大晁一年后,大晁为表和亲之惠,便派使者送来大晁三宝,胭脂山底夜明珠一颗、息羽海岛金合欢树一株、允喜寺内供鲛珠一枚。
来使是大晁赫赫有名的‘女中诸葛’曲止,是年卫大丰,曲止面圣,聊至兴处,大赞公主与乡君,并称二人为卫国双丽,卫君大喜,特赐远供珊瑚一株,亲笔作《蟋蟀啾鸣图》一幅。
公主与乡君听闻此事,大闹皇宫,斥曲止之愚,据目击者称,二人异口同声,说卫国丽人只有一人。
曲止遭两人轮番捉弄,最后仓促回国。
靳、孟二人势如水火,正逢嘉宁宫宣贵嫔诞下皇子,顺康帝设宴庆贺,靳、孟二人到场,贵嫔贤德,知道这二人如若可以亲近,那孟国公府与帝王家便会更加亲近几分。
贵嫔欲为陛下分忧,特意将二人的位置安排在一处。
结果二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贵嫔见势不妙,便软声道:“大晁来使曲止说公主与乡君乃卫国双丽,今日二位同坐,才知曲止此言不是作假。”
闻言,乡君面色不爽,公主则是与贵嫔敬酒,清声道:“本公主不知卫国双丽,却知卫国三秀。”
顺康帝大悦,“说来听听。”
公主不卑不亢,“我靳缱缱卫国一秀也,我的小茉莉,卫国二秀也,我的小粉拳,卫国三秀也。”
席间众人一时哑然。
冠以三秀之称,必然得是卫国的蔚秀山水、倾城名花,然而公主所说这三样,着实不足为外人道也。靳缱缱本人也就算了,小茉莉只是她养的鸵鸟而已,小粉拳只是用翠玉所制的玉杖罢了,说白了就是一根棍子,即便是皇帝所赐,那也只对靳缱缱意义特殊,何至于能称为卫国三秀之一。
这场宴席让许多人食不知味,宴毕,孟乡君诱靳缱缱去太液池旁打架,靳谴缱彼时功夫不佳,而孟国公武将出身,孟乡君自小耳濡目染,自然占了上风,靳缱缱败。
靳缱缱落魄回宫,愈思愈怒,连夜让人找了茶馆说书的和清楼卖唱的,将‘人间瑰宝靳缱缱’的名头散播开来。
真真假假一些故事,竟真让靳缱缱名声大噪。
听到这个消息,孟乡君在府内大动干戈。
这二人多年来将对方视为死敌,但众人却不知这恨从何起,大约也是一桩宫闱秘辛。
小太监知道公主薄情,小茉莉哪怕是死了也不能阻靳缱缱片刻,但是小茉莉若是因为孟乡君而死,那便大有不同。
果然,靳缱缱把包袱放下,目露凶光,“把林祁叫来,让她去给本公主找小茉莉!”
小太监抹了把眼泪:“是。”
靳缱缱瞧了瞧日头,为时尚早,她得去教训一下孟知蕴。
去冷宫的路很长,靳缱缱这时候才想念小茉莉,宫中不允驾马,骑着小茉莉总会快一些。
罪魁祸首早已在巷中搭起凉棚,瓜果置于桌上,好不惬意。
靳缱缱快步走过去,一招黑虎掏心,孟知蕴撩起眼皮,唇角一勾,一个鹞子翻身便躲了开。
靳缱缱是要去侯府奏曲的,穿的凉快了些,纱裙虽说轻盈但到底累赘,孟知蕴像是早知二人要打一架,来时穿了利落的箭袖袍。
靳缱缱于武艺上天赋不高,即便近几年勤加练习,但与出身武将世家的孟知蕴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
孟知蕴头发高高挽起,露出明艳精致的脸,靳缱缱清楚地看到了她面上的讥讽。
她怒斥:“放肆!小混账,你把我的茉莉怎么了?”
孟知蕴跃上墙头,俯视她,启唇便是一把清亮的好嗓音,“我能拿只鸟怎么样,不过是拔了它的毛,想着烤烤吃掉,却不防被它跑了,只是跑了又如何,没毛的鸵鸟终究也成不了什么事。”
靳缱缱只觉她话中有话。
恐怕这厮已然知道她今日出宫的目的,那程弭呢。
难道说…侯府夜宴要出事?
不然程弭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地让她出宫?
不过这些暂且可以放放,她可不想在孟知蕴面前落下风,那真的会让她生不如死。
小茉莉可以因为任何原因死掉,但绝不能因为孟知蕴死掉,若真是这样,她的脸往哪儿搁。
她将脸一阴,“今天要是找不到小茉莉,我一定会拆了国公府,你们一家人等着露宿街头吧!”
孟知蕴冷哼:“你敢!我爹如今是当朝功臣,你爹的尸骨都迁出皇陵了,你觉得如今是谁拆谁的家合适?”
靳缱缱恶狠狠地瞪着她。
林祁来时,靳谴缱也搭了个凉棚躺在上面,周围堆满瓜果,头顶还吊着一串葡萄。
反正看着不像丢失爱宠的模样。
一旁的,孟知蕴先问:“那鸟找着没?”
林祁想了想,为免惹祸上身,还是不想贸然禀告,“回乡君,找到了。”
靳缱缱立刻翻身起来,被妖娆摇晃的葡萄砸了一下,她气得一下往嘴里喂了三颗,“小茉莉在哪儿呢?”
话音刚落,空气中突然出现一股**的臭味,要是牵条狗过来,它肯定闻得欲罢不能。
靳缱缱捂住鼻子:“这是什么味道?”
孟知蕴在一旁补充:“好臭!”
林祁双手轻揖一下,朝徒弟使了使眼色,一名小管从矮门走出,并牵着一只臭味浑然天成的鸵鸟。
林祁也甚觉不好意思,低声说:“殿下,您的爱宠找回来了。”
靳缱缱望之欲呕:“什么?”
林祁自己不敢招惹这位前朝的公主殿下,于是指使小徒弟,小徒弟会意,站上前来:“殿下,您的爱宠受了惊吓,许是因为孟乡君的人抓它时带着刀,所以它慌乱之下…藏身粪池。”
四周静默片刻,众人对这只鸵鸟肃然起敬。
靳缱缱瞧了瞧她的爱宠,心有嫌弃,但是小茉莉的睿智打动了她,她唤了娇炆来,吩咐道:“帮小茉莉洗干净点儿,我要带它去侯府夜宴!”
林祁忙道:“殿下不可!!!”
靳缱缱沉沉叹气,“有何不可!我养的鸟尚且有此灵性,知道不能白白为人鱼肉,有些人却不懂,我得教教他们。”
林祁还想再劝,靳谴缱一个眼刀袭来,她便默了。
此事还是回禀陛下为好,陛下自会拿主意。
孟知蕴已经臭的快连方才吃的水果吐出来了,她嘲讽道:“嘴上夸夸谁不会,你靳谴缱若当真有情有义,就不会让婢女去给这鸟洗澡,您得亲自上啊!”
娇炆屏息,站在小茉莉身边疯狂点头。
这味道她是承受不住了,公主德高望重,一定不拘小节!
靳缱缱道:“用得着你告诉我?”
她觉得不能在孟知蕴这儿丢面子,所以硬着头皮挨近茉莉,林祁让小徒弟简单地处理了一下茉莉肮脏的身体,但是小茉莉在粪池内藏了半个时辰,臭味早已浸透,此时身上还挂着一些不明的色彩,但它刚从粪池出来,着实没人愿意深想。
小茉莉方才从粪池出来受了一路冷眼,现今瞧着主人待它一如往常,喜不自胜,便要往靳缱缱怀里怼,靳缱缱几乎被这味儿给熏晕过去。
林祁见状,便道:“殿下,既然您的爱宠已经寻回,那属下先去勤政殿当值了。”
靳缱缱保持着冷傲的神色,点了下头。
林祁走前还纳罕不已,这位公主殿下以往是最多事的,小茉莉掉根毛她都觉得恶心,非要命人打扫寝殿三遍,今日小茉莉都去粪池腌入味儿了,她却照宠不误,可见公主是个好主子,难怪前朝覆灭后,娇炆这样机敏的女子还愿意跟随她。
方才心生慰藉,一抬头便见靳缱缱走时拿脚踹了几下她的爱宠,小茉莉不敢再往她身上靠,可怜巴巴地跟在靳谴缱后面。
待入殿后,靳缱缱从外面随便抓了个小太监,让他把小茉莉洗得香喷喷的。
但小茉莉香了以后,殿内臭味仍旧不散。
靳缱缱跟娇炆面面相觑,随后同步低头往自己身上一嗅。
娇炆悻悻道:“公主,好像…是您身上的味道。”
靳缱缱再次低头一嗅,还真是。
这衣服可是要穿去侯府奏琴的。
娇炆道:“这种燕翅纱最容易存味道,恐怕就是熏香也来不及了。”
靳缱缱朝外头一看,参加夜宴的人都快到齐了。
她去侯府一来是为逃跑,二来是想从参宴的人中挑出几个好些的,留为暗哨,待她去大晁找到姑姑,再商议杀程弭的事,里应外合总是方便些的。
她今夜前去,不光要仪容得体,还需有处乱不惊的品质,若带着这一身味道去,能谈成什么事。
指不定那些人还以为她这个公主已经心情郁结到从里往外臭了,那他们怎可能放心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予她?
靳缱缱这么想着,开口问道:“敏岫宫里还有什么衣服吗?”
娇炆突然心生不安:“公主,奴婢方才已经看过了,除去常服与宫装外,再无其他。”
靳缱缱道:“这会儿再去找人帮忙,恐怕晚了些,实在不行只能先穿常服过去,再问问常乐郡主能不能帮上忙。”
娇炆道:“公主,常乐郡主是不参宴的。”
最好的办法是在宫里找一套衣服,有备无患,但是眼下宫中其他殿门紧闭不开,只能找这宫里管事的了。
正好这时李德全捧着一个妆奁至殿外,正战战兢兢往里探。
娇炆最先看到他,喜道:“公主您瞧?”
靳缱缱一脸烦闷地望向殿外,与李德全四目相对,她心里有了主意,遣了一名婢女将李德全喊进来。
李德全听说了今日的事,知道靳缱缱与孟乡君的见面十分不愉快,生怕殃及自身,一时心内惴惴,只是进来时见靳缱缱神色自若,十分松弛,不像重怒之状,他稍微安心,行了礼:“殿下,这是您之前的东西,上回那些个不仔细的给落了,这不,陛下体贴您,特意让老奴给送来。”
靳缱缱冷笑:“体贴?这是她应该做的!我那织越香与澄江墨不是被她拿去赏人了?这会子来装什么好人?”
李德全尴尬,嘿嘿笑了两声,便道:“殿下,东西既已送到,那老奴先告退了。”
靳缱缱往长塌上一躺,侧着身子怡然自得,“李德全,你之前在皇兄跟前儿当差时本公主有无亏待过你?”
李德全当即扑通跪下:“殿下是最疼奴才了。”
顺康皇帝在时,皇后虽自请出家修行,但此举却不曾牵连公主,再加上公主外祖家显赫无比,那靳缱缱自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她虽骄纵些,却也有些德行,宫娥们私下盘算,都觉得这位公主是宫里这些主子中最好说话的。她虽聪慧也有些心眼,但却并不阴鸷,当日公主殿里的下人们过的那是一等一的好。
而她的皇兄,在位三年的庆元帝却不如她好伺候,常常发落下人,李德全当时就被打过好几顿板子。比如有一日天热,茶水稍不合心,庆元帝便记在心上,待日后拿到错处,便一并发作。
若不是靳缱缱时常提点他,想必他这条命也留不到现在来伺候新帝。
思及此,李德全也不得不怨庆元帝拖累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合该是享清福的命才对。
靳缱缱不知他内心这番回转,道:“既是这样,那本公主有求于你,你帮是不帮?”
李德全一下子冷汗涔涔:“殿下饶了老奴吧!老奴给您磕头了!”
上次她说求他帮忙,他以为是什么寻常事,一口应下,结果公主给他一包剧毒粉末,让他掺入程弭的饭菜中。
这回可是千万不敢应了。
拖了好久的更新,最近有一点忙,本来以为这个月会好点,没想到单位又让我去参加一个演讲比赛,小学毕业以后就没干过这事儿了,紧张,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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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宿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