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焰知道如何去找岑无妄,此刻反而不急了。
她若有所思,总觉得今晚看到的所有事情,堆叠起来,实在诡异。
先是酒楼老板引到她去避世洞,是让她走。
又遇到见素帮她拜师岑无妄,又求她留。
这一来一去,显然背后至少藏了两方人。
一个是已经露面的见素,而另一方......
“你还在这里?不去救火了吗?”
花焰心里正想着,闻声回头。
一把白羽扇映入眼帘,羽扇主人玉面温润,语词关切,却透露着不怀好意。
正是落居安。
花焰上下左右,认真环顾一圈,指着自己道,道:“你问我吗?”
“这里还有旁人?”
花焰点点头,道:“有啊,还有一位安之若素,云淡风轻,颐指气使的,纵火犯。所以你来找我做什么?诶,若是玩火可就不必了,我怕晚上睡觉尿了裤子,你也多注意些吧。”
落居安垂眸掩饰着自己的表情,道:“你不必阴阳怪气,我还是有些良心,所以才借掌柜的口,将你骗往避世洞,就是为了让你不要牵扯进今日之事中。可惜了,见素不是这么想的,你应该小心他才是。”
“果然是你在骗我走。”花焰道。
“你猜出来了?很聪明。”落居安十分坦然。
“方才那群妖魔闹事,只有你和见素凑上前来,明摆着的事,就别谈什么猜不猜的。不过嘛......”花焰转念思索,问道:“有一点我确实想不明白,见素是岑无妄的师舅,你又受他庇护,究竟为何要这样折腾他,对你们有何好处?”
落居安一直微微仰头俯视着花焰,听花焰说话时,表情是不屑一顾的桀骜,自信的模样看得花焰拳头有些痒,但也努力忍住了。
落居安慢条斯理地摇着扇子,缓缓道:“你不懂无为关,更不懂岑无妄,看不穿其中玄机,我当然没有必要向你解释什么。你识相一些,就赶紧离开这里。”
花焰上下打量了落居安一眼:“笑话,你又是个什么东西?看着一副自以为是的装货样!真以为你不说,我就没有办法了?你动的可是我的未来师父,我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倒是要断我退路!天天摇着个破扇子,真以为自己可以拿着个鸡毛当令箭了,信不信我给你薅秃了,扯下来做成鸡毛掸子?”
落居安或许没听过别人这样辱骂他,气得说话都不利索,满脸通红,摇扇的手都颤抖起来,想了想,又连忙藏到身后,气愤道:“我、我、我可是一片好心!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说你了又如何?有什么实力尽管摆出来,莫名其妙跑到我面前,两个鼻孔一个气的,说的都是些没有的话,我还要夸你不成?”花焰后退一步,插着个腰,嘴角往上抽,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落居安咬牙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原来我还是高看你了,原来就是个纯莽夫,听不懂好赖话我也不与你掰扯。你爱去就去吧,到时候遇上岑无妄发疯,你看他当不当你是未来徒弟。”
“我管他怎么样?发疯就打晕,天王老子来了,也别碍着我回家的路!”
“回家......什么意思?”落居安突然一愣,花焰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装傻道:“什么回家?当然是把无为关当家啊!留在这里,不就是回家了!怎么?你还想拦着我不成?”
被倒打一耙的落居安:......
“算了,你爱招惹麻烦就去,但是我有一点必须要告诉你!”落居安道。
花焰挑眉:“什么?”
落居安两步走到花焰面前,举起手中羽扇,在她的面前转了一圈,确定她两面都看清了,郑重其事道:“我这,不是鸡毛,是鲲鹏羽翼!神兽之物,天下罕见,以后见到它,给我放尊重些!”
花焰一脸不屑,道:“切,什么鲲鹏?做成扇子也就是个扇风的玩意儿,还能有什么用?”
落居安默默将扇子插到自己腰上,道:“按理来说,我修炼再久,可永远比不了你们这种天生地养的灵物。但是有了它,你们也难逃出我的手掌心。”
说着他伸出双手搭在花焰的肩膀上,竟将她像推车般,推了起来。
花焰:!!!???
不是花焰她愿意跟着落居安走,不知何时,她手脚上竟缠上了奇怪的金色纹路,随着她的挣扎越收越紧,手不能抬,双脚也难以离地。她保留着最后一丝倔强,努力脚背绷直,脚跟硬生生在地上划出一条长长的浅沟,但依然阻止不了被推走的命运。
“落鸡毛!!你对我做什么了!!”
落居安一脸惬意,瞅了瞅她气急败坏的样子,笑得更加快乐,解释道:“我能在这无为关蹉跎岭,与一起妖魔鬼怪相处那么久,自然也是有几分本事的。在人间时,我便是一个道馆的主持,也曾被奉为国师,有寻天问道的能力。尤其在得到羽扇后,更是琢磨出这种阵法,专门对付能力不凡的对手。你们这群家伙啊,天生孤高,自视过高,轻易能决定我们这种凡人的生死,也能因为一句话护着我们百年,所以我们好像是在你们掌心里的蚂蚁,是生是死,全在你们一念之间。可没想到吧,有朝一日,你们被蚂蚁绊倒了。”
花焰听得她一个头两个大,心想这人果然脑子有病!扯什么鸡毛!她好端端的在掌心放蚂蚁干什么!能不能不要莫名其妙给她头上扣帽子!!
可显然落居安并不准备搭理她的反驳,哼着不着调的曲子,不知要把她往哪里推。
“我真不能走!落居安,道长!国师!你看你都要动手了,这么好的机会,我不去表现一番怎么行!!”花焰仰头叫嚣着:“我一定要让岑无妄知道!!!我对他有多深的真情!!!让他再也!不能拒绝我的!拜师!!!!”
推着花焰的手一僵,落居安在花焰背后轻声咳嗽几声,支支吾吾道:“那个,我也知道岑无妄他确实有几分姿色......如果你只是因为这个要留着他身边,我觉得大可不必。他那个人啊,脸盲又无情,你如花似玉的年纪,没必要糟蹋在那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身上。哈哈。”
最后两声笑掩饰着落居安的尴尬,他推花焰的速度竟然更快了些,仿佛恨不得立刻将她丢出无为关,离那个岑无妄再远一些。
岑无妄果然有祸水命!在无为关待着也能让别人上门找麻烦!
落居安开始思考在自己的计划之上,是不是再动动别的手段,最好给他隔绝了**的隐患......
毕竟即使他现在绝情锁爱,可难免以后为爱痴狂。
所以要不干脆下点药,直接废了他的......?
落居安一边想一边推,花焰或许叫唤累了,已经不再挣扎,甚至话也不多说两句,他推着她越加轻松,很快便到了蹉跎岭村外,见素和抱朴正坐在棋桌前对弈。
落居安看到见素便气不打一处来,道:“你安的什么心,非要招惹这个莽夫不可吗?这事我们几个当初可达成了一致的,说好不再牵扯无辜人,你又为何变卦?还好我赶过去拦住她,否则她进了寒食渊,岑无妄一旦发狂,这小姑娘也得跟着完蛋!”
见素白衣执黑子,抬眸看了落居安一眼,道:“什么莽夫,哪里来的小姑娘?我都没问你,好端端地你推着一堆泥巴做什么?”
“你别装傻!什么泥巴?这不是那姑娘......诶,我姑娘去哪里了?”
落居安一路被浓雾影响着视线,只以为自己推着的是花焰本人,如今凑近再一看去,分明就是个泥巴人,哪里还有花焰的影子。
落居安愣在原地,道:“完了,她什么时候逃走的?”
见素与抱朴面面相觑,相视一笑,默契道:“谁知道呢。”
而在山林中,一道身影在白雾间一蹦一跳,腰间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不由让人想起赶尸人以铃铛召唤千年老尸,荒山野岭,雾气环绕,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而这位被召唤的老尸,正是被束缚手脚的花焰。
花焰咬着牙,努力地跟着面前整齐排列的念珠,它们如迁徙之雁飞在花焰面前,指引着她朝岑无妄的方向前行。
“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我!”
“成败在此一举了!”
“完事我马上就能回家!”
“花焰你一定要撑住了!”
花焰一蹦一跳间,不住地为自己打气,一边回忆着与落居安的对话:“落居安啊,好好好,前一秒跟我装可怜,什么蚂蚁,什么生死。下一秒就把我当待宰的猪绑!!!我要是......”
花焰正蹦哒着,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她发现哪里不对劲,低头一看,脚下竟然空空如也,四周烟雾太浓重,她竟什么也没看清,一脚跳进了悬崖之下!
花焰:......
“!!卧槽!!啊啊啊啊啊!!”
花焰什么猛地下坠,偏偏此刻手脚又动不了,衣摆乱飞,如同一只枯死的蝴蝶,坠落进了深渊之中。
“玲珑骰!捞我!”
花焰哪能坐以待毙,一声令下,原本乖乖领路的玲珑骰听令缠上她的腰肢,可另一头迟迟没有找到可借力的地方,一群顿时念珠慌得如无头苍蝇到处乱飞,晃的花焰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看重影了。
“别一根筋啊!你们会飞的,找不到抓手,那就在下面托着我好了!”
见念珠们已经乱得放弃救自己,花焰叹息一声,连忙出声提醒。
念珠顿时欢快地跳跃,为找到办法救花焰而开心不已,甚至光顾着开心,竟又把救花焰忘在了脑后。
“完了,来不及了。”花焰此刻正是脸朝着下面,眼睁睁看到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近,而念珠还在傻乐,不由闭紧双眼的同时又在心里骂了落居安几句。
等她回去,一定要把那破扇子的毛全拔了!
花焰正想着,后腰和肩膀一紧,并没有预想中砸进地里,而是被轻飘飘的放在了地面上。
花焰转头,见那群念珠小心翼翼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一个个扭扭捏捏,一脸知道自己犯错的紧紧模样。
花焰长长地吐了口气,道:“算了算了,下次注意。”
花焰对外严厉不好招惹,对自己的法器,却抱有无限的容忍。
真是两副面孔到了极致。
念珠见自己没有被苛责,反而更加羞愧,不停地围着她的手腕和脚踝,想帮她解了桎梏。可它们焦急得上串下跳,有得怒气冲冲地撞到阵法咒纹上,却一下又被弹开,在地上滚了几圈,风尘仆仆地回来花焰面前撒娇告状。
念珠无声,可花焰只觉得耳边吵闹。
“别白费功夫了,我也不知该如何解开。”花焰细腰使劲,直直在地上翻了个面,又坐了起来,道:“先不管这个,你们帮我找找岑无妄在哪里。成败在此一举,轮到我表现的时候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