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跟郑观音处了这么几日,深知这丫头的性子,其实是嘴硬心软的,和叱地连她们都不一样。
跟高家那群神经病呆久了,她觉得遇到个正常人就挺不容易的了。而且上一次毕竟是穿成了男的,见到小姑娘不好动手动脚的,可把他给憋坏了。
郑观音问:“你父母呢?”
“没有,生出来就没有了。”
高玉心里跟自己爹妈道歉,现在是穿越非常时刻,不要跟你们家的乖女儿计较哦。
“怎么会没有父母呢?”
“人当然有父母,但是年年征战、十室九空,父母没了也是寻常之事。”高玉说,“总之我从小就是汲取天地之精华、吃百家饭长大的,东西呢东学一家西学一家,博采众长什么都会。”
她想起一件事来,“对了,你今天有见到高长恭吗?”
“没有。”郑观音摇头,“他今日不在。”
其实高长恭是在的,他在宫门外远远瞧见两个华服少女进了宫。高延宗拿肩撞了撞他:“看。”
“看不清。”
别说面容了,这俩少女一般的身量,衣服也是一样的款式。离的太远了,也就只能看见这些了。
“过几日,宫中定有筵席,到时面对面就能瞧着了。”高延宗也挺高兴的,“我看父皇最近心情不错,到时我说些好话,让父皇封你爵位官职。”
到底是皇子,一介白身怎么说的过去。
从前的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四哥毕竟是父亲的儿子。
“我……”
说高长恭自己完全不在乎这些、那也是不可能的。
人生在世能求什么,无非功名利禄,他这样的身份也不可能独善其身。他想要的当然也是建功立业。
他几个兄弟不俗,叔叔们也都是能文能武,他们高家的子弟自然都是人中龙凤。
高延宗还要再说什么,只见飞马急报,这一定是最要紧的情报。
瞧着递上来的密报,高洋把酒杯换了个方向摆,侍从斟满美酒,他一饮而尽。
“是南边的,还是西边的?”
去年,他们大齐的死敌、实际掌握政权的西魏权臣宇文泰病逝,高欢宇文泰这对当世双雄都已落下了帷幕。
年初,宇文泰第三子宇文觉正式即位称天王、周公,废帝自立,改国号为周,建都于长安,史称北周。
而南朝,萧衍去世不到十年,他那些儿子们兄弟阋墙、闹的不可开交。
“没想到,竟是陈霸先渔翁得利。”高洋自喝了一杯,“做皇帝,他还真挺敢。”
建康,陈霸先已接受萧方智禅位,即皇帝位,国号为陈。
“陈?用自己的姓做国号,以前还没有过。”
他是不知道,不仅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了。
北周、北齐、南陈,三百多年乱世、南北对决终于到了最后一轮。
北周皇帝宇文觉年幼,大权掌握在他堂兄宇文护手中。
而陈霸先的南朝和刘裕的南朝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宋齐梁陈以后,南朝的领土可谓江河日下。
刘宋强盛时,据关守河,北部防线到达潼关、黄河一带。而南陈西亡蜀汉,北丧淮肥,疆域同三国时的吴国差不多。
北魏分裂成东魏西魏内斗不已,都能够吊打南朝。所以,北朝灭南朝,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太原王高洋,如今是尚书令,高澄自打身体不济,正事都交太子来来办。不过太子不过才十七岁,大事上自然要仰仗叔叔们扶持。
不过高洋也好酒,成日里沉迷酒色、醉醺醺的,被高澄打骂过好几次,常山王高演只好分摊了一部分政务。
“二哥。”高演焦头烂额,“我们可要做些什么准备?”
从长安的情报来看,宇文家和突厥似乎联合起来、想要进攻洛阳。而陈霸先那边也不消停,咱们得先办哪个才好?
照高洋的意思,应该他自己率兵西进南下,不过他大哥高澄是绝对不会让他有这个机会的。
所以嘛,还有喝酒有意思。
“二哥,老七的事你怎么看?”
高澄不光囚禁了高涣,还有老三永安王高浚。高演倒见得多同情这俩兄弟,只是物伤其类,害怕大哥他……
“你怕什么。”高洋知道他担心什么,“有母亲在,谁也动不了你。”
老六老九都是母亲的心头肉,就是大哥也动不了他们一指头。
只是他自己就不好说了,母亲素来是看自己不痛快的。
外头虽不如宫内消息迅捷,但多多少少也有一些风声了。
高玉也听说北周和南陈的新主登基了,十分无语。
“还不如让我穿到北周呢,现在我就去抱杨家和李家的大腿,好歹是最后的胜利者。”
这北齐早晚药丸,有什么意思。
虽然高澄没挂,当上皇帝了,但就她这几日的了解来看,也不过侍从高洋高演高湛他们兄弟阋墙,变成高澄的儿子们争皇位。
文襄六子历史上感情是不错,高纬送毒酒赐死兰陵王高长恭时,高延宗撰写奏书进谏、泪痕满纸。
高湛杀高孝瑜时,满宫没一个人敢说话的,独有高孝琬放声大哭。
不过,如今皇位在头顶,还能否兄友弟恭真不好说。
更何况还有高湛这个搅屎棍,这小子可是内战达人。和高澄的长子高孝瑜关系又好,煽风点火自然不在话下。
“虽然有高长恭,但扶不了大厦于倾倒。”
高玉还是觉得宇文家会赢,当然也不过为他人做嫁衣而已。
眼下,高欢和宇文泰都死了,两边全都进入了二代。
不过宇文泰的儿子年纪实在太小,政事都由宇文泰的侄子、宇文觉的堂兄宇文护处理,在朝中那叫一个说一不二。
高孝琬跟宇文觉一样,兄弟中都行三,且都是嫡子。
宇文泰的长子、宇文觉的大哥叫宇文毓,娶了独孤信长女的长女为妻,和杨坚、李渊他爹李昞都是连襟了。
“这未来隋唐世家已然要登上舞台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高澄此人疑心很重,且有隔壁摆着,他不能不看自家二弟高洋有些不顺眼了。
只是太后娄昭君还在,高澄纵然有些什么心思,倒也不太好下手。
往后几日,高玉每日进宫给那生无可恋的柔然公主换药。
她也生无可恋的很,毕竟谁也救不了一个想死的人。
“有劳郑姑娘了。”
叱地连见她一个大户人家的姑娘,居然会这等手艺、当真是惊讶非常。
其实不管在什么时代,大夫总是很受人尊敬的。
“对了,王妃今日入宫怎么晚了?”
叱地连说:“我府上的马匹不知道怎么的,都像是生了病,今日便没用马车出行。”
她送高玉出了殿门,默不作声了许久,方问:“我姑姑这是没事了吧?”
“有我在,自然百病包治。”
叱地连笑了,望着高玉眼神有些恍惚:“姐姐像我曾经的一位故人。”
高玉身子一震:“是……是吗?”
一定就是她自己。
她正巧想问问高淯的死活,于是说:“是王妃的姐妹?”
“算是兄弟,只可惜……”
高玉心一提:“可惜什么?他生病了,可需要我去瞧一瞧?”
叱地连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像是有些动心,但冷静下来还是摇头。
“这事我做不了主,往后我想进宫也就更难了。”
对于自己的处境,叱地连心知肚明。柔然已经没了,大齐也就不再需要一位柔然的王妃了。
她已听说,太后相中了胡延之的女儿,自然不可能做妾,她已准备好为新王妃腾地方了。
这传闻高玉也听了,真是兜兜转转还是这些个人。这位胡家姑娘和高家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生活作风都很相近。
她试探着问:“王妃,您与长广王的感情……”
“没感情。”叱地连摇头苦笑,“什么感情都没有。”
这么多年了,也算是少年夫妻。可从前是为了她的家族,对她笑脸相待,如今也是因她父兄家族没落了,而对她翻脸不认人。
都是公主,她比起元家的来,也根本都不算什么。
高玉心想,其实离高湛远远的也好、越远越好。只是不知道高湛会不会留她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