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爷爷已经在了,凌琪刚走过去,就听堂爷爷问他:“小琪儿,我死了啊?”
凌琪沉默着没回答,堂爷爷却从沉默中知道了答案,他道:“唉,人老糊涂了,连自己死了都不知道。”
凌琪坐过去,“堂爷爷,您是不是还想着大爷爷?”
堂爷爷的目光里充满了思念和追忆,缓缓道:“如何不想。”
堂爷爷说,三岁之前,他是在哥哥背上长大的,哥哥走哪就把他背到哪。那时候父母早逝,日子难过,有点什么吃的,哥哥总是让他吃第一口。
哥哥是堂爷爷自小就崇拜仰望和依赖的山,这座高山护他穿暖饱食,不受旁人欺负,长兄如父不外如此。
哥哥牺牲的消息传来,自此血缘亲人全部和他阴阳相隔,那时候的堂爷爷还不到十岁,山倒了,他的天也塌了下来。
堂爷爷给哥哥立了坟,可墓里埋着的,只有一件哥哥穿过的破烂衣裳。这么多年,堂爷爷除了来村口望一个不可能再出现的身影,就是去哥哥的坟墓旁,坐着和他说说话。
堂爷爷说他尽力地在活了,总想着自己要活得更久一点,那样就能等到哥哥遗骸归家的那天。可岁月真不饶人,再怎么不甘心,也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会有那一天的。”凌琪轻声安慰着堂爷爷,“让烈士遗骸归国,国家一直在做这件事,大爷爷肯定会回来的。”
说完凌琪还拿出手机,给堂爷爷看他手机上烈士遗物的图片,他指着图片当中的一颗扣子,说:“你看,连这么小的遗物都能找到,大爷爷的遗骸也一定能找到。”
堂爷爷往手机上看了一眼,目光扫过那颗扣子旁边的钢笔,忽然目光顿住了。
“这支钢笔……”堂爷爷的眼睛眯起来,拄着手杖的手忽然颤抖起来,“钢笔,这好像是我送给你大爷爷的钢笔!”
“真的?”凌琪愣了一下,然后立即把图片放大,“堂爷爷您确定吗?”
“我,我不能完全确定,”堂爷爷激动地说,“你大爷爷决定去参战后,我给人做了好久的活儿,用攒下来的钱给他买了一支旧钢笔。”
那时候堂爷爷虽然只有八岁,但那个年代的八岁,只要肯吃苦,凭苦力也能挣钱了。
钱来得不易,哪怕都是旧钢笔,但堂爷爷也挑得极为仔细。正因为这份仔细,所以哪怕隔了几十年,挑好钢笔的那一幕,依旧清晰地留在堂爷爷的记忆里。
他还记得钢笔的笔尖刻着两个字,当时他不识字,问过卖钢笔的人,对方告诉他那两个字叫“华孚”。
后来改名为“英雄钢笔”的华孚钢笔,堂爷爷希望哥哥用它给他写信。也希望哥哥见钢笔能如见人,念着家里还有个弟弟在等他,要努力保重身体。
钢笔的样子虽然堂爷爷还记得,但因为图片里的钢笔受到侵蚀,颜色已经有所改变,所以堂爷爷才会不太确定。
凌琪仔细看了看钢笔,在钢笔笔尖上隐约看到有刻字。但不管是不是,如今总算是看到了一点希望。
凌琪当下就联系了退役军人事务局那边,说这次归国的遗物里有支钢笔,有点像他们家老人当年送给前线亲人的笔。
那边一听,对此十分重视,详细询问了堂爷爷和大爷爷的信息,说会尽快做DNA数据对比。
“很快就会有消息的。”挂了电话,凌琪拍拍堂爷爷的手。
神情一向郁郁的堂爷爷,此时也露出了敞怀的笑容,也有心情问凌琪的情况了,好奇凌琪为什么能看到他。
凌琪摸摸自己额头上已经结痂的小小伤疤,这个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只好把这归为本命年运势低的缘故。
*
钢笔的事凌琪之后也告诉了凌烨他们,凌烨他们并不知道堂爷爷送钢笔的事,但凌琪说是他小时候听堂爷爷提过一次,本来早就忘了,是这次看到钢笔忽然灵光一闪就又记起来了。
凌烨他们也没怀疑,毕竟谁都知道,小时候的凌琪最爱跟在他们爷爷屁股后面转,那时候他和爷爷的关系比他们还亲密。
丧事结束后,众人各回各家,凌琪和凌奶奶第二天也去了附近的寺庙。
凌奶奶说要求玉石,但把整个寺庙的禅师问遍了,也没有玉石出售的事。
“怎么没有了?”凌奶奶有点急,她拉着一个年轻的小禅师,指着寺庙的入口,“你们以前不是有个老禅师,总爱在那儿摆个摊子,卖符卖玉石吗?”
小禅师往那边看了一眼,摇头道:“檀越,寺里有平安符卖,但玉石是没有的。”
不止小禅师这么说,寺庙其他一些上了年纪,在这里待了几十年的老禅师也纷纷说他们寺里只有平安符纸卖,从来没卖过玉石。
大家这么说,本来坚信自己就是在这里买了玉石的凌奶奶也不禁茫然了,“难道是我自己记错寺庙了?”
凌琪看她着急,忙道:“奶奶,没有玉石,买两张平安符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凌奶奶忧心忡忡道,“那块玉石你戴上后就很少生病,护了你这么多年,还替你挡了一灾,我得给你重新求一块玉石才能安心。”
那个小禅师见状,就说:“檀越,其实还可以给您孙儿点一盏祈福长生灯。”
“祈福长生灯?”
“是的,也可以护持您孙儿健康平安。”
这灯自然要花钱的,钱还不低,但涉及疼爱的孙儿,凌奶奶掏钱也愿意。
凌琪拦着凌奶奶,“奶奶,我来给钱。”
凌奶奶不同意,“你给的钱点的灯就不管用了。”
凌琪就十分矛盾,一面觉得这所谓的点灯是骗人的,一面因为自己撞鬼的事又觉得“说不定呢”。最后只能在心里默念“破财消灾破财消灾”,扶着凌奶奶跟着小禅师去了点灯的地方。
这里点的祈福长生灯,每天都有寺人添加灯油,只要钱到位,就会一直燃着,也算是另一种意义的“长生”。
小禅师拿来灯具,然后提笔,问凌奶奶:“您孙儿叫什么?”
凌奶奶说:“凌琪。”
小禅师刚准备落下的笔顿时停住,头也跟着抬起来,“凌琪?”
“是。”凌奶奶说,“会当凌绝顶的凌,琪花瑶草的琪。”
小禅师疑惑地皱皱眉,“敢问,您孙儿可是96年七月夏季出生,家住凌家村?”
凌琪挑眉,凌奶奶道:“是啊,你怎么知道?”
“若是如此……”小禅师说着就搁下笔,“您孙儿的祈福长生灯已经有人点了。”
这下惊讶的换凌琪和凌奶奶了。
“谁点的?”凌琪问。
小禅师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只带着两人往灯房里去,然后在一屋子井然有序安静燃烧的排排祈福长生灯里,小禅师指着第一排的第一盏灯,对凌奶奶说:“这是凌琪的灯。”
凌琪低头看去,就见那盏灯下,贴着一张名牌,上面写着“凌琪”二字,字迹遒劲萧散,骨气洞达。
以字观人,凌琪觉得写下这两个字的,是个萧疏朗阔的人。
凌琪又往旁边看了一眼,注意到这盏灯之后,后面很长一排灯下的名字字体都一样,唯有他的名字字体不同。
这第一盏,和后面的无数盏,似乎是两个人写的。
凌奶奶问小禅师:“你怎么就肯定这盏灯是我孙儿的?”
“若是七月、凌家村,那只能是他的。”小禅师道,“具体为何我也不清楚,这是我们上任主持亲自交代的。许是您的孙儿,或是为他点灯的人,和我们上任主持有什么渊源。”
也是因此,他才会在一听到凌琪的名字就放下了笔。
这反而令凌琪和凌奶奶更疑惑了,他们一家都不认识什么主持。
凌琪道:“你知道这灯是什么时候点的吗?”
小禅师摇摇头,他也不清楚,他来的时候这盏灯就已经有了。
凌奶奶也懒得再追问是谁点的了,只对小禅师道:“别人点是别人点的,我做奶奶的再给他点一盏也可以吧?”
却见小禅师摇头,“檀越,一人只能点一盏,多了不好。”
尤其是这个凌琪的,他们寺内每一个负责照顾点灯房的人,都被特意交代过,这盏灯要不灭且不点第二盏。
凌奶奶有点恼火,她很不认可那盏灯是凌琪的,但小禅师说什么都不同意她再点一盏。
凌琪忙拉着脾气渐渐上来的凌奶奶,“奶奶别生气,或许是我爸我妈点的。”
“那我不可能不知道。”凌奶奶说,“咱们出去这么多年,他们哪次回来我不是一起的,也没见他们单独来过这里。”
凌奶奶让凌琪马上给他爸妈打电话,一问,两口子谁都没给凌琪点过灯。
凌琪一拍脑袋,说:“会不会是爷爷?”
凌琪的爷爷在他小学时过世了,但既然其他人都没点过,那就只可能是他爷爷了。
这倒勉强让凌奶奶相信了一些。
点不了灯也买不到玉石,但既然来都来了,凌琪和凌奶奶给一家人都买了平安符,又去寺内上过香才离开。
看着这一老一少离开的背影,小禅师拉着一个年长的禅师问:“师兄,灯房里那盏凌琪的灯,是什么时候点的?”
“不知道哇。”他师兄想了想说,“我三十年前来时那灯就已经在了,这么多年也没见点灯的人过来看一看,只咱们主持交代要特别留意。小师弟,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
小禅师这下也疑惑了。
这个凌琪是96年生人,到现在也才24岁,这灯却在三十年前甚至更早的时候就在了。
难不成点灯的人还能未卜先知,提前知道凌琪的出生,再提前点灯不成?
文中内容需要,大家要看好家里的所有人,以上行为均为封建迷信,大家不要迷信不要迷信!!!与其花钱点灯,不如给自己吃点好的增加幸福感←作者的求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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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