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邹氏小镇时,是下午一点过。
有人等在小镇入口,神情凝重地引他们去见重伤的邹氏族长。
族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他和那七名被掳的弟子在路上遭遇了驭鬼的袭击,伤得挺重,只能卧床养伤。
看到凌琅,邹族长即便说话费力,也迫不及待地开口:“凌先生,我扶乩出的结果分明是吉相,为什么路上还会遭遇意外,难道是我扶乩出错了吗?”
扶乩,又叫请仙,是一种祈祷神灵附在身上,降下指示,以侧吉凶的占卜方法。
邹氏人出门都会先为自己扶乩一次。
这次邹族长测出来的是吉相,本该一路平安,但众人却在路上遭遇袭击,这与扶乩结果完全不符。
邹族长激动地要起身,凌琅抬手示意他躺着别动,淡声道:“你父亲一生扶乩从未出错,而你天赋更甚于他,应当更相信自己一些。”
这番带着安抚的话语,让邹族长一个大男人眼睛都红了。从族下弟子出事,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扶乩出了错,才害得那七名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后辈们失去音讯。
“那是怎么回事?”邹族长平息了下情绪,“那驭鬼瞧着分明是有主的,像是早知道我们会经过那里,但我没占卜出来,难道是有人在我的法器上动了手脚?”
凌琅摇头:“能在邹氏族内动手脚,又何必大费周章地在路上袭击你们。扶乩并非都是真仙应机,偶亦有灵鬼,你当日扶乩,应是有人用非常之法假冒真仙,误导了你。”
邹族长慢慢思索道:“能假冒真仙,误导我的人显然不可小觑。那人让驭鬼掳走七名弟子,打伤我,却没有直接要我们的命,难道对方是冲着我邹氏扶乩而来?”
“不无这个可能。”凌琅沉吟了一下,“先去你们出事的地方看看。”
他们出事的地方离邹氏又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不过在离开之前,凌琅对邹族长说:“我去祭拜一下你的父亲。”
祭拜的地点在邹氏的祠堂。
这里是供奉邹氏先祖的地方,是邹氏重地,周围肃静,一直有人看守,平日一向只有在邹氏地位比较重要的人才能进入。大部分邹氏人祭拜先祖时,都只能在门外进行。
但当凌琅提出要进去祭拜其父时,邹族长非但没有半分为难,甚至是生怕怠慢了凌琅一样,赶紧让身边的人带他们过去。
到了祠堂,带路的邹氏人停下了脚步,只抬着手恭敬地请凌琅进去,凌玥和阿杼他们则在门口停下。
凌琪见状,也跟着站住不动了。
走在最前头的凌琅却向后侧了侧身子,道:“凌琪,随我进去。”
旁边的邹氏人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向凌琪,凌玥的神色也没好多少,那神情就像在质问凌琪:她都不能进去,凌琪为什么能?
察觉出这些潜在意思的凌琪疑惑地眨了眨眼,确定凌琅没喊错人后,懵懵懂懂地跟在凌琅身后走进祠堂。
等凌琅上完香后,凌琪又在凌琅的示意下,学着他的样子,给邹族长之父上了香。
这个小插曲,在凌琅他们离开后被祠堂的邹氏人转告了邹族长。
邹族长起先也有些疑惑,过后不知想到什么,眉头慢慢舒展开,他露出个虚弱的笑来:“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如果是他,凌先生带他去祭拜父亲,也在情理之中。”
*
邹氏遇袭的地点在一处山头,他们是受当地一个开发商所请,请他们扶乩那座山头适不适合做景点开发。
来到邹族长具体遇袭的地方,那里还留有邹族长等人和驭鬼打斗的痕迹,周围一片凌乱。
过来的路上凌琪从凌琅那得知,驭鬼是活着时被残忍杀死,死后被人通过邪恶手段炼制出来供人驱使的鬼,会失去作为人时的那部分理智,性情都很凶残,而喜欢驱使驭鬼的人,一般都非善类。
邹族长能从驭鬼底下捡回一条命,只能是驱使的人对邹族长手下留了情。
凌琅在周围缓缓踱步,大部分时候盯着脚下那块地方,偶尔抬眸看看四周。
凌玥也在周围走走停停,凌琪则只能感觉出这里比较阴冷,有阴暗的东西停留过,其他的他暂时没看出什么来。
脚底下不慎勾到一截草藤,凌琪朝前踉跄了两步,忙抬手撑在旁边的树干上稳住身形。正想收回手时,一股带着欢欣愉悦的亲昵之意忽然传到了他的脑海里。
凌琪猛地收回手,惊讶地看看自己的手掌,再看看面前这棵树。犹豫一会儿后,凌琪试着再把手放回去,那股感觉又传了过来。
这树成精了?!
凌琅走到凌琪身边,“能感觉到它?”
凌琪默默点头,然后小声抖了个梗:“不是说建国后不能成精么……”
凌琅浅笑了一下,道:“你问问它,那只驭鬼长何模样,掳着人往哪个方向走的。”
问,怎么问?
凌琪疑惑了一下,然后试着在心底把凌琅的问题重复一遍。等了一会儿,就在凌琪怀疑是不是凌琅故意逗他玩儿的时候,一股比刚才更明显,也更奇异的感觉传来。
这棵树居然在向他清晰地传达着它的回答。
“长发女人,白裙子,眼尾有颗痣。”凌琪眼底闪着惊异看着凌琅,“向东边走了。”
凌琅点了点头。
他的样子太过平淡,让凌琪觉得他仿佛早就知道掳走邹氏人的是谁。
大树给他的信息就这么多,凌琪把手收回去前,在树干上摸了摸,在心里夸了句:Good~好大树。
凌玥观察完周围,她走过来,先看了凌琪一眼,然后说:“叔祖,这里留下的信息很少,虽然有驭鬼的模样和方向,但要凭着这个找到邹氏人,不太容易。”
“我试试。”凌琅说。
他走到这片地方的中央,然后闭上眼睛,喉咙里发出低沉得如同梦呓般的模糊音节。
这一片的树叶沙沙响起,凌琅似乎正在通过某种方式和周围的自然环境,或者说和人类肉眼看不见的生灵进行沟通。
凌琪注视着一切,渐渐地,他发现有一缕风将一枚叶片打着璇儿地送到凌琅的身边,等凌琅抬手将叶片接在手中,那风又从凌琅的发丝上拂过,随着凌琅的声音消失,那风也在倏忽间不见了。
周围重新安静下来。
“找到了?”凌琪问。
“没有。”凌琅道,“只是有了追踪的媒介。”
凌琪懂了,就和救李斐那次在前面带路的那枚叶片一样,是个路引。
如今路引有了,凌琪他们也就半点没耽搁的,顺着路引寻人。
叶片兜兜转转,用了差不多四个小时,才带着他们来到当地县城城边的一栋烂尾高楼下。
天色早就黑了,他们在路上匆匆买了几袋包子随便解决了一顿晚饭,把最后一个包子吃完,凌琪喝水漱了下口,然后仰头看着这栋高楼。
今夜的天空无星无月,似浓浓一块幕布直接罩下来。楼有二十多层,顶上几层几乎隐没在黑暗中,四周刮着阴风,风里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阴气,不停从西面八方汇集过来,几乎将整栋楼包围。
即便是个普通人来到这里,也会觉得这栋楼给人的感觉非常不适。
这一路接送他们的都是邹氏的人,随行四人,当中为首的邹氏人说:“这是著名的王氏烂尾楼。”
之所以著名,不是因为它烂尾了,而是因为这里接二连三有人跳楼。
这栋高楼,建到第四层时,有工人从上面一跃而下;建到十八层时,老板从上面一跃而下;换一个老板后,刚刚封顶,又有工人跳楼。如此三次后,都说这里邪门闹鬼,这里的房子再也无人问津,新老板也惜命,宁愿前期投资亏本也不再继续修建。
这栋楼就此被放弃,但被放弃的高楼却还没停下制造它的恐怖传说,每年都会有人从楼上跳下去,县城居民已经到了谈楼色变的程度,平日连没桥洞睡的乞丐都不愿踏足这里。
这样的楼无人接手无人买,政府不是没想过把它推倒重新规划,但每次一有动作,进入这里的工作人员就会出这样那样的事故,大家实在拿它没辙,就只能任它立在这里。
邹氏人说完这些,凌琪再看眼前这栋楼,只见上面明晃晃地挂着两个字:大凶!
“这里是阴尸之地。”凌玥说,“对某些人来说,这里是风水绝佳的地方。”
“为什么这么说?”凌琪问。
凌琅回答了他:“这里可以拿来炼尸。”
道理和驭鬼差不多,驭鬼炼的是魂,炼尸炼的则只是躯体,但两者共同之处就是都是拿来被人驱使的。而懂得驭鬼和炼尸的,无一例外都是玄门中人。
这让刚入这行的凌琪非常想感叹一句:你们玄门中人,会的道道真多啊。
“走吧。”凌琅说,“进去看看这一块风水地,是天然形成,还是人为促成。”
凌玥这次过来,多拎了一个行李包,里面装的是她平时抓鬼打鬼的家伙式。她把包拎出来,凌琪伸手接过,帮她提着。
凌玥说:“谢谢啊。”
随行的邹氏人和凌玥打过不少次交道,闻言先向她投去惊奇的一眼。
嚯!几个邹氏人无声交流着,这么客气?凌小姐脾气看起来好了很多啊。
凌玥注意到这几人暗地里的交流,在心里叹道:没办法啊,叔祖都说要敬着他一些了,而且这也算是自己请回来的祖宗,不敬着,造反是要遭雷劈的。
天:凌玥, I am watching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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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