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誓立下,那追兵面无血色地说:“履约吧。”
裴长玉这时扯动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发誓的是你......反噬的又不是我。”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已经闪现至追兵面前,手起银光落,追兵虽然脸色苍白,但仿佛早有预料般后撤一步,躲过这危险一刻。
这人,或者说操纵这追兵的幕后之人也太了解自己了吧?裴长玉心中闪过惊诧,但偷袭没得手,他只能发挥从心战术——继续开跑了。
追兵又怎会让他耍了自己后离去?剑风紧跟着黏上裴长玉,后者一咬牙,喊了声:“给你就是了!”说着抛出一块留影石到半空中,本人则急速后撤。
在裴长玉和关键证据之中,那追兵犹豫了片刻便做出了选择:放弃继续追杀,转而去抢夺被抛上半空的留影石。
裴长玉自然趁机溜之大吉。
那追兵抓住留影石,毫不犹豫地灌注灵力,却没有出现想看见的画面——这是块空留影石。
追兵毫无灵动的漆黑眼眸倒映出裴长玉逃跑而去的背影,面前一切景色都一览无余地呈现在距离数十里之外的裴江先脑海中。
他骨节分明的十指上华光流转过,细看时才能观察到绑在指根部的透明丝线,那些细弱无存在的丝线从十指延伸向远方,在某一个临界没入虚空中,看不见末端。
当他微微一动,脑海视域中,那个面色苍白,神情呆滞的追兵便也跟着动了一下身体,仿佛提线娃娃一般。
裴江先在暗地冷笑一声:“还是那么喜欢耍小聪明!”
“但小聪明救得了你一时,救不了你一世......”裴江先低笑起来,笑声低沉短促,仿佛硬生生从喉咙中挤出来的,令人脊背生寒。
话语落下,他手指紧握,缠绕指根的透明细线陡然收紧,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细微震颤,半空中似乎传来一声线不堪重负被崩断的响声。
那追兵的身躯一软,翻着白眼倒了下去。裴江先没在意,转而用特殊渠道联络起同盟,细细交代了关键证据在裴长玉身上这件事,要求他们将大部分人马的重点都转移至裴长玉,优先拿下这个人。
“......可是,那镇魔后人也是个不小的隐患。”同盟犹豫的声音传来。
“照我说的做,倘若高层怪责,我自行承担。”裴江先语气不善地说,“在我看来,裴长玉这人才是最值得警惕的,若不提前控制,早晚会生变数。”
“是......是。”
——
追兵好像少了很多。这是赵燕隐半天逃亡下来的想法,不由得令他微微松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为何,但也许是某种好的预兆。这些天因高压和四处转移而绷紧的面容,此刻也稍微放松了些许,赵燕隐分出点闲心:“不知道师兄那边一切都还好吗?”
赵燕隐知道自己身份敏感,加上敌方不知留影石已经转移给了裴长玉,追杀自己的人肯定会比师兄要多。
而自己这边的状况好点了,估计师兄那边也不会太差......赵燕隐呼气,按照现在的势头,再小心点就可以出西洲边界了。
事情似乎在变得越来越好......赵燕隐这么想着,却越思考越心神不安。
不太对劲,是不是自己遗漏了什么细节?赵燕隐捏着下巴沉思。
在某一刻稀疏的追兵,至今杳无音信的师兄,和魔族那边真的会放心自己这个‘镇魔后人’就这么逃走吗?
赵燕隐从休息的石头上陡然站起,信息差令他一时不能参透,但他自有获取信息的渠道。
只要杀一个追兵,从他口里套出话,不就能从敌方意图中推测一二了?
赵燕隐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不消多久,他就故意买了个破绽给后方追兵,再慢慢地通过西洲多崇山峻岭的地形分而化之,像一个老练的猎人那样布置陷阱,并成功地逮到了一只落单的魔族追兵。
那魔族虽是人样,但骗不过有明澈琉璃剑心的赵燕隐。看着牙齿都在打颤恐惧的敌人,赵燕隐寒声道:“你们部分兵力被调去了哪里?”
显然魔族也不都是悍不畏死的家伙,眼前魔族就战战兢兢地回答:“高层下令,抽调部分兵力集中追捕那个裴姓男子,因为这家伙暴露了他身上有关键物品......之前同僚来报,说是人已经被裴江先大人俘虏了。”
赵燕隐脑中嗡鸣一声。
手中剑起光落,魔族正欲求饶的惊恐面容定格住,然后缓缓倒下。
师兄何许狡猾聪明之辈,怎会主动暴露留影石在他身上这件事?这样做只会减少他的生还希望,除非......赵燕隐想到一个令他肝胆俱裂的猜想,除非裴长玉是故意暴露自己的。
他赌魔族得知后会不顾一切地来集中追杀他,压力骤轻的自己就能逃出生天。
只是这想法未免也太胆,太赌了。赵燕隐在茫然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这样的局面在他的考虑中吗?
——
“果然是你,裴江先。”被俘的那一刻,裴长玉心中反倒没有太多惊讶。
早在和那行动诡异仿佛被操控的追兵纠缠时,裴长玉心中就有了模糊的猜想。
这世上如此了解自己的人,几乎能看破自己每一步的人.....没想到还阴魂不散地活在世界上。
他暴露留影石就是为了给自己加码,他知道如果幕后之人真的是裴江先,这人一定会不顾所有优先抓捕自己。
那样一来,赵燕隐或许能活着回到太藏,凭他镇魔后人的身份,哪怕没有留影石的证据,应该也可令人信服,至于自己这边嘛......他苦笑一声,随后下颚被一只手强硬地抬起,直视对方阴冷的眼眸。
“好久不见。”裴江先对着他露出了一个阴恻而诡异的微笑。
兰无忧从裴江先身后走出,神情古怪不定。
他觉得这俩人怪怪的。
裴长玉盯着眼前这个人,身体不由得轻颤起来,仿佛透过这张脸,看到了过去。
他身为裴家一个妾生子,被欺辱被压迫的那段时光。
母亲饮毒而死后呆滞流血的面容犹在眼前。
那双桃花眸沾染点点冷意阴狠,裴长玉几乎是挤着嗓子说到:“是啊,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