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辈出手就是雷厉风行。
单太是单家的贤内助,覃静茹是覃氏的大管家。
就在男人们谈公司筹备的时候,两位女士已经定好了婚礼的日期、场地、灯光、舞美、酒水和伴手礼。亲戚中宾客的名单也已经拟好,只差覃正东和单凯君及两位新人再添些各自想邀请的人。
“没有!”
“没有。”
单星野和覃春念异口同声。
单太先笑了出来,刚刚聊婚礼细节时,她向覃静茹了解了一下这位未来的儿媳,很是满意。此刻看着两个年轻人置气,颇有点看猫猫打架的意味。
单凯君见太太满意,也打趣道:“还没结婚已经这么有默契了,这就叫千里姻缘一线牵。”
单星野在赛场上风驰电掣,此刻却只能忍气吞声,简直是人生污点。可是又不能冲动,冲动的后果已经在前几天尝到了。
都被当成精神病抓起来了!
得徐徐图之,徐徐图之。单星野在心里疯狂安慰自己。
覃春念则冷静地多。她在考虑“代为保管”的那五百万怎么处理。
乖乖送出去显然不是她的风格,简单粗暴地扣下又容易落人话柄。毕竟单凯君说的是“放”在她这,而不是“给”她。
一字之差,掌握了主动权。姜还是老的辣。
“没有宾客,那伴郎伴娘总得有吧。你们有什么人选吗?”覃姑姑问道。
“没有。”
“都行。”
两个小辈的态度,有眼睛都能看出来了,接下来也就不再问她们的意见。伴郎伴娘在自家亲戚的孩子里找就是了。至于婚礼穿的礼服,则是直接告知了试穿的时间。
婚期定在8月28日,时间很紧。直到结婚前三天,覃春念的婚纱才赶制出来。
而覃春念本人,还在公司筹备国庆出行的穿搭视频。
“很多人的婚礼都会选在黄金周,怎么穿既不夺新娘的风头,又能光彩亮人,就是我们这期的主题。”覃春念正和文创团队开会,讨论这期视频的脚本。
行政专员Amanda敲了敲玻璃门:“覃总,有人找您,说是来送衣服的。”
“叫他直接送到仓库吧。”覃春念回道。
“但是那人说,”Amanda的表情有点奇怪:“一定要看您试穿后才能走。”
覃春念出了办公室,就看到一个人小心地提着几个礼盒等在走廊里,显然是认识覃春念的,走过来客气说道:“覃小姐您好,您的婚纱已经做好了。时间比较紧,麻烦您方便时试穿一下,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在婚礼前还来得及补救。”
Amanda作为一名专业的行政,此刻眼观鼻观心,当自己不存在。心里开始盘点起沪上的钻石王老五,不知道哪个花落覃总家。
覃春念沉默了一瞬,终究是没为难工作人员,请她到会客室等一会,自己开完会就过去。
礼服有五套,其中作为主纱的那套重工婚纱价值一百二十万,是两位师傅加班加点一个月赶制出来的,此刻就静静地挂在覃春念面前。
店员颇有眼色地没有催促,来之前师傅就叮嘱过:“这家的客人都是长辈来对接,连尺寸没让量,直接给现成的。要么是新人快不行了,要么就是新人不情愿。不管哪一种,都得小心应对。”
眼下看是第二种。没吃闭门羹,店员已经暗自庆幸了。
覃春念看着礼服上繁复精美的刺绣,想起小时候妈妈穿戴过的那些珠宝华服,想起调色盘上各种让人着迷的色彩,想起在从12岁起那个单调的生日愿望之前,还有一个愿望,是有一天,要穿上自己设计的婚纱。
后来世事变迁,想要的终究落空,如今还能牢牢握在自己手里的,唯有春意罢了。
覃春念面色平静地配合店员试穿。店员记着言多必失的铁律,忍了又忍,还是对镜中人赞道:“覃小姐穿这套婚纱真是美极了。”
“诶?你要出婚礼主题的视频吗?”熟悉的声音响起,覃春念朝门口看过去,竟然看到周倩羽。
“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去伦敦读书了吗?”覃春念诧异地问。
自从妈妈走后,覃春念的性格越发内向,不爱与人交往。周倩羽跟谁都自来熟,是她为数不多的好友。
“别提了,没意思,又回来了。”周倩羽大喇喇地坐在试衣间的白绒矮凳上:“还别说,你穿这套真挺好看的。看着像重工啊,品牌赞助的?”
覃春念展开双手,任由店员帮她脱下礼服,试下一件:“我要结婚了。”
周倩羽手拄在膝盖上,托着自己的脸,忽闪着一双眼睛:“这期的主题吗?有点意思。我猜猜,新郎肯定是那个斯文艺术男吧,叫清什么来着?”
“不是蓬山,是我爸安排的联姻对象。”覃春念平静地像在谈别人的事。
以至于周倩羽过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你?结婚?!”
周倩羽瞪大眼睛:“念念,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你爸手里了?”
覃春念和她爸关系一向不佳,又有个我行我素的妈,基本上不管她。从14岁认识彼此时,周倩羽几乎见证了覃春念所有的大事记。除了17岁那场夭折的早恋,这些年就没见过她对哪个男的感兴趣啊!
覃春念沉默下来,周倩羽看了眼她身边的店员,正在专注地为她整理衣摆,对她们的对话浑然不觉,突然对她要结婚这件事有了实感。
周倩羽闲人一个,一直等到覃春念下班,又巴巴地跟着她回了公寓,美其名曰“陪她喝酒谈心”。
之前她和覃春念同在巴黎读书,后来毕业,覃春念回国创业。周倩羽家里兄弟姐妹多,父母也没指望她能为家族出什么力,问她接下来想干什么。
彼时周倩羽看上一个从伦敦来的高个子男生,从莎士比亚的戏剧聊到弥尔顿的《失乐园》,再从格雷的《墓园挽歌》聊到济慈的《夜莺》。周倩羽一时上头,死活要去伦敦读英国文学,终于在把人追到手后顺带对伦敦也失去了兴趣。
“所以我就回来啦。”周倩羽眉飞色舞地和覃春念讲了自己的战绩,想到好友又有点担忧:“那你接下来怎么办呢?”
“相安无事过一阵,然后找理由离婚。”
“那也行,既然都不情愿,你们就各玩各的!”周倩羽支招,反正这种情况在她们的圈子里也不少见。
覃春念摇摇头:“有时候我真羡慕你,可以一次又一次享受爱情的快乐。我对这件事已经没有期待了。”
周倩羽心中暗骂于景深渣男,口中却安慰道:“恋爱这东西嘛,就是八个字:享受当下,及时止损。你现在一步到位了,也不差嘛。”
婚礼在教堂举行,周倩羽自告奋勇要来当伴娘。看着镜子里光彩照人的新娘,周倩羽感慨道:“真想不出什么样的男人能配得上你,以后他要是敢对你不好,我告诉我,我找人弄他!”
覃春念笑了笑,忽然听到手机震动,是妈妈的电话。
周倩羽借口拿东西走了出去。戴女士没来,就留给她们母女一点悄悄话的时间吧。
“Sally,你今天一定很漂亮。”戴女士似乎也有一丝感慨:“我以前总想着你穿婚纱是什么样子的,可今天你终于穿了,却不是嫁给喜欢的人。妈妈不想看到你勉强的样子,所以今天就不去了。不过Sally,如果以后过得不开心,巴黎总有一扇门为你敞开的。”
“谢谢,妈。”
覃春念六亲缘薄,现在算是少有的温情时刻了。
而单星野在外面正一言不发,眉毛倒竖,显然是在生气。老单够狠,直到他到了婚礼现场才把钱转过来,生怕他半道反悔。
这磅礴的负面情绪无处宣泄,单星野看着越来越热闹的现场只觉得心烦意乱。
吉时已到,宾客盈门。新人各怀心事,两位金主却是实打实的高兴,在这一日广纳祝福,享受儿女成家的快乐。
新人也明白面上功夫要做足。出了更衣室,覃春念挂上温婉动人的微笑,挽着父亲的手一步步走向新郎。单星野面上的戾气也隐去,看起来比平时庄重许多。
客人对婚事的内情不知,只道是:“果然,男人结了婚就收心了。”
婚礼是按西式准备的,教父问道:“新郎,你愿意以后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都愿意爱她、安慰她、尊敬她、保护她,并愿意在你们一生之中对她永远忠心不变吗?”
单星野脆声答道:“我愿意。”心里则默默说:“直到我拿回五百万,想办法离婚。”
同样的誓词又问了新娘。
覃春念回答:“我愿意。”心里亦加了个附加条件:各过各的,等滑雪场开张就分开。
神父:“现在你们可以交换戒指了。”
周倩羽先朝单星野打开婚戒盒子,同时观察着单星野的表情:毫无喜色。看来他真的不喜欢覃春念,婚姻终究是对女人的束缚更多,周倩羽为挚友捏了把汗。
戒指套到覃春念的无名指上,单星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拿了不该拿的,记得还回来。”
覃春念优雅地拈起戒指给单星野套上,抬起头,毫不掩饰地盯着他:“想要啊,凭本事拿回去。”
两个人直视对方,像狮子和猎豹,对各自的领地寸土不让。
台下看来,却是一片浓情蜜意。一对新人靠得极近,仿佛随时会亲上去。已经有宾客提前捂住了小孩的眼睛。
可惜,没有任何少儿不宜的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