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一序刚收起手机,就听见厨房里陆潜高声喊他。
“阿序!阿序!蛋糕好了!你快点!”
“来了来了!”
葛一序在满屋子的奶油香气中走向厨房,在陆潜眼神发亮的注视下,戴上手套,从烤箱里拿出了他期待已久的小蛋糕。
“小心烫。”
葛一序拿起一个造型精致的纸杯蛋糕,稍稍吹凉了后才递到人嘴边,看着他一脸满足的表情,心下却在肆意叫嚣着靠近。
回想起陆渊的那条短信。
【你最好是认真的,老头子眼睛尖】
葛一序在心底露出一点笑。他花了五年,才一步步走到陆潜的身边,总算即将步入正轨,也终于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收到了陆潜家里人的反馈。
他会的。
***
景澜的代课安排在周日上午的第二节大课,十点半到十二点。
他走的早,做完了早餐等到良玉烟起床迷迷瞪瞪坐到餐桌前开始啃包子后,景澜才把热牛奶倒好放在了他的手边。
“衣服我收进来放沙发上了,你要穿的那一套也已经叠好放旁边了。那我先走了?还是我开车带你一起过去?”
景澜叮嘱得很周到。良玉烟听得迷糊,却也还是乖乖点头。
景澜看他一副还没醒过来的模样,倒也没再勉强他,伸手用手背在他颈侧贴了贴,才放下心道:“现在是九点十五分,我十点二十五开课,良老师记得别迟到就行。”
良玉烟点头:“去吧去吧,我绝对不迟到。”
毕竟是代课,景澜还是要去和教授对接一下进度和其他注意事项,不得不提早过去。良玉烟打了个哈欠看着大门被关上,也终于慢吞吞地啃完了手里的豆沙包。拿起手边的牛奶杯子,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坐在餐椅上醒神。
等到他终于慢慢找回了自己清醒的神志,时间已经过去小十几分钟了。良玉烟这才看见景桌头还摆着个保温杯。
这不是景澜昨天翻出来说要带去喝水的杯子吗?
良玉烟心下一紧,当即伸手拿起了保温杯……
果不其然,手里的杯子沉甸甸的,一看就是装了东西。良玉烟拧开杯盖,一股香甜浓郁的蜂蜜味顺着热气飘出来。
算了,等会过去听课的时候顺手帮他带过去吧。
换好了衣服下楼,良玉烟甚至没来得及四处看看,找一下景澜说的那辆接送他的车和司机,眼前就停来了一辆黑色迈巴赫……
……他只是去学校听景澜讲个课,不是去参加晚宴,景澜你认真的吗?
良玉烟一头黑线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刚要油然而生出一股衣服太廉价有点配不上这车的情绪。没两秒又被他给憋了回去。
他身上这身衣服也不便宜!
坐在迈巴赫的真皮后座上,良玉烟看向窗外飞快倒退的景色。恍然间生出了一种缥缈的不真实感。
他的吃穿住行,目前为止,好像都和景澜分不开关系。
那等到以后,等到他们不再需要维持这种虚假的友好和亲密了,又该怎么办?
良玉烟不知为何突然又有些伤感起来。
***
江大里,到处都是仿古希腊风格的高大建筑。随处可见的三角顶和白柱红墙,但都因为岁月的侵蚀而透露着古旧的气息。
来往的大学生们手里抱着书或捧着手机,三两成群地走在校园的街道上,不时有单车清晰的车铃声伴随着一道自由的风疾驰而过。为校园中那份浓厚的书卷气,强势又两眼地撞入了一抹青春的生气。
漫步在平坦的中央大街上,沿着景澜发来的地图路线指引,良玉烟脚步一拐,走入一条林荫小道。
随着目的地愈来愈近,周围也愈来愈静。弥漫着竹木清香的小道上,时不时能听见几声蝉鸣。
良玉烟背了个小斜挎包,此刻在他搭在包上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有规律地在包身上依次落下又抬起,抬起又落下。
或许是被刚刚路过的那些学生们身上朝气蓬勃的活力感染,又或者是毕业多年的超龄大学生重回校园的久别重逢之情,良玉烟的内心渐渐被雀跃、期待,和不自觉地欢喜盈满。
课程安排在走道尽头最大的阶梯教室里。
良玉烟从前门经过,透过门上的玻璃瞥见了站在讲台前的景澜和前两排稀疏的空位。
他来的应该还不算太晚。良玉烟想,至少看样子还有不少空位。
但等他走上台阶,绕到后门推门进了教室后,却发现他想的还是太过天真了。
除了他刚才粗略瞟了一眼,还有几个空座的前两排,几乎每一排都是坐满了人的,甚至有一些位置上还没有人,但已经有朋友帮忙或是自己提前占了座位的。
良玉烟还是有点已经小有名气的自觉的。带了个最普通的一次性口罩,穿着景澜提前给他准备好的烟青色短袖,只露出一双精致的眉眼,看起来倒是和周围的学生们差不了太多。
他抬头仔细搜寻,终于快速锁定了一个似乎没有人的空位,快步上前,手掌轻轻摊开摁在了桌面上,问那个位置旁边的女生:“你好,请问这里有人吗?”
女生闻言下意识抬起头,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又快速转变成了惊艳,最终还是闪过一抹异常悲痛地坚定,对着他摇摇头道:“不好意思,她去厕所了,这里有人的。”
“好的谢谢。”良玉烟点了点头,只得悻悻地往前走。
等到真的走进教室里,身处在一堆学生中,他才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前两排明明还有空位,后面的学生们宁愿跟别人挤一张椅子,都不愿意坐到前面去。
因为……前面两排,坐的都是老师啊!
良玉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但很显然,现在这个情形,他就是再不想面对也得硬着头皮坐到前面去。
总不能真的在后头站上一个半小时,又或者厚着脸皮跑去找景澜吧?明明是他来晚了,才会出现这种状况的。
抬眼看了眼这节课的主角,上课铃还没有响,景澜正低着头在电脑上操作。
良玉烟默默走到第一排,向坐在最边上的那位女士问道:“您好,请问这里有人吗?”
这位女士看起来不过四十多岁的模样,一头乌黑浓密的齐耳短发显出几分干练,看起来精神镬烁。听到他的询问后,女士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他,眼神却率先定在了他身上穿着的短袖上,仔细打量了两眼后,又极迅速地扭头看了眼站在讲台上的景澜。
良玉烟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烟青色的短袖,又跟着扭头去看景澜身上那件湖绿色的衬衫……不得不说,如果这件衣服不是他自己事先挑好了的,他还真会以为他俩是约好了要穿类似款式的衣服。
……但在旁人眼里,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那位女士似乎想要确认什么般,又抬起眼,仔细看着他的眼睛,随后,极其惊喜地拉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了:“玉烟是吧?快坐快坐!”
语气热情万分,甚至热情到让良玉烟有些无所适从。想必这位应该就是景澜口中的董教授了。
教授拉着他一同在第一排坐下,一边感慨:“哎,这眼睛真好看!景澜那臭小子倒是难得说了次真话。”
说着,又问他:“玉烟,你有没有兴趣来给阿姨当模特?你这双眼睛实在是太标准了!这要真让我那些学生们照着画,估计能揪出不少平时偷懒耍滑的小孩来。”
良玉烟有些招架不住,他实在是缺少应付长辈的经验,尤其是像董教授这样热情和蔼的长辈。于是只能点头,明明戴着口罩,却还浑然不觉地也挂上了腼腆的笑。
上课铃匆匆响起。
许多年前的陈旧记忆恍若昨日。但此时此刻,良玉烟已经没心思感慨时光一去不复返,他只想感谢这上辈子听着就痛苦的铃声,在这堂课上,救他顺利出了苦海。
景澜拿着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小蜜蜂,没挂在脖子上,只是用手举着凑在唇边。踩着上课铃结束的尾音,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良玉烟看着台上的他,只觉得那股奇异的感觉倏然间再次涌上心头。但景澜不会读心术,更不知道他此刻地所思所想,反而在本就已经燃起一片大火的火势中,添柴加油。
景澜显然早就注意到他坐到了董教授的身边,或者说,对他倾向于踩点到的习惯太过了解,而又对自己的名气有着较高的自我认识,以至于他一眼就捉到了正看向他的良玉烟。
几乎是毫不遮掩地,景澜朝他露出个比方才真诚许多,也更灿烂的笑,还朝他眨了眨眼,做了个wink。
良玉烟只觉得脑子轰隆一声巨响,整个人都开始发热发烫,甚至四肢都变得僵硬。他甚至不敢转头,因为不知道应该以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和心情去面对身边的董教授投来的关切的眼神。
一节大课分为两节小课,中间还十分贴心地留了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良玉烟就这样混混沌沌地在董教授的热情关切,和景澜是不是投来的打趣眼神中熬到了课间十分钟。
终于可以找借口溜出去松口气,但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良玉烟还没找着机会起身,景澜已经放下了手里的小蜜蜂,朝他的座位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