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你这王不是白做的。”
萧恒侧目,骤然起身,从王座前绕到容云身后,携住了他的袍服,用力一扽,将整个人拉进怀里。
那几乎贴着面门的嘴唇把呼吸打在容云脸上:“还是说,你想用别的方式回报朕?”
那一刻,容云竟然感觉,萧恒连呼吸都是冰的、冷的,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对容云受惊的样子,萧恒竟然笑了出来,稍微斜过下巴看着他的脸,继续低声道:“一会儿喻诚要来这里与长乐王商议科举一事——你是想让他看着你与朕,还是想让朕在一旁看你们议事?”
喻诚,正是推广科举的倡议者,也是试行时最锐意进取、成绩斐然的官员。自战火燃起后,科考一事被搁置,容云便再没召见过他——
当是时,君明臣贤,而今容云已沦为阶下弄臣。容云低下头,脸颊染出一片绯色。
萧恒对其中的愧意浑然不觉,只看这片红色分外可爱,抬手在上面捏了捏,一并道:“朕还以为你喜欢做这选官的事。”
容云的心一下清明:莫非萧恒只是将此等大权当做了逗弄笼中鸟的玩物?
要知道,参与遴选官员意味获得莫大的权力,许多结党营私、徇私舞弊便从此中来。
容云不动声色地暗扫过萧恒的脸:萧恒仿佛对这样的事毫无敏感度,只玩味地揉捏着容云脸颊。
“臣惶恐,全听陛下安排。”容云敛了敛眉,如活礼教般板正地站在那里,顶着粉红的脸一动不动。
他明白此时不应走漏心思,也不能欲拒还迎得太过,否则惹萧恒得野性大发,恐怕真在喻诚面前做出不知廉耻之事。
萧恒终于还是放了手,把古板僵硬到有些笨拙、木偶一般的容云放在原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好了。快些准备吧,别在你那旧臣面前失了面子。”
萧恒一声轻笑,退后时在容云脸上又重重看了一眼,仿佛能看穿他那虚化又真实的面子。
“谢陛下。”容云后退了半步,颔首来到案前,站着整理好刚才被萧恒拂乱的旧奏章。
随着一声悠长的通禀,喻诚走进来,在萧恒的虎视下,昔日君臣重新议起了三年前中断的旧事。
*
容云就这样担当起了选官的责任。
一连几日,萧恒就在明堂之上,看着侧坐的容云为诸生殿试。
他侧卧支颐,不厌其烦地望着容云专注又一丝不苟的侧颜。
殿试之后,百官诸生退出朝堂。空空荡荡的大殿便只剩下两人。
“过来。”萧恒灼灼的目光注视着他,容云上前去,在萧恒的默许下在他身侧坐下。
萧恒却忽然评价道:“比起朕,看来你更适合坐这个位子。”
容云心头一揪。
亡国之君被委以重任的不多,残杀横死的倒是数不胜数,只要他稍不留意,就会成为其中一个。
他静静朝一侧挪了挪身,如猫咪一般卧下,将头枕在萧恒的膝盖上:“陛下又在拿臣说笑了。”
萧恒唇角挑了挑,垂落的手掌轻轻抚着容云头冠下墨黑的发丝。它们像流水一般柔软,缠绕在萧恒指间,不知不觉也弄软了萧恒的心神。
“容云,”他不知怎么的便开口,“朕那日去行宫,实无意摔你,只是不知你如此脚软。”
容云微微一怔,他天天如履薄冰心机耗尽,竟一时没记起萧恒说的事,随后又因为“脚软”的譬喻笑了起来,鬓角在萧恒腿上蹭了蹭:“臣怎么会记陛下的仇。”
“你是谁都不记,还是唯独不记朕的?”
萧恒问着,大手压在了容云心口,似乎在暗示对他对谁都心软的不满——
那里,正是上一世飞箭刺进去的地方,萧恒的提醒又让那里隐隐作痛:正是容云不合时宜的心软,才让万万千千人随他罹难,死无葬身之地。
容云轻轻笑了笑,启唇慢道:“谁都不记。臣在陛下身边,什么都不想。”
此次选官,容云所为正是秉公而断。无论谏言要他死的高门子弟,还是作诗嘲讽过他的寒门书生,凡有才能者,一概归入甲等候补中。
容云深知,这些新官员不仅会感念萧恒的“恩”,还会记得他容云这点借来的“威”——这便是他染指朝政的开始。
一旁萧恒垂眼望着容云,像看怀中皮毛愈发光洁丰润的小猫,神色中露出一丝满意:
“息国其余旧官的政绩,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的去留,也由你一并裁决吧。”
容云审慎地放柔了语气,试探着问道:“陛下要用前朝的功绩,来决定本朝人的仕途么?”
“他们敢在先前懈怠,现在就不敢了么?”萧恒说着,低头扳过容云的侧脸,“朕知道,要是换上一群蠢货,害这地方遭了灾,你又该愁眉不展了。”
“陛下又拿臣开玩笑。”容云不接这话,微微垂下双眸,眉宇间又浮出了雨丝般的清冷。
萧恒低头吻住了那眉间,他不喜欢那沁着凉的感觉,只想用什么把它驱走、揉化。只是一吻落下便没有止住,那柔软的皮肤纠缠着他的心,萧恒沿着脖颈的弧度继续吻了下去。
“陛下!”容云脸上浮着羞赧把萧恒推开,虽然也只不过推开了一寸距离,柔柔的呼吸还是烤在萧恒脸上,“陛下……不行,这里是勤政殿……”
不知道为什么,萧恒反倒喜欢起他这副板起面孔的样子,而喜欢的方式就是更加无理取闹:“这里不行,那你说哪里行?”
这么久过去,容云还是不能完全适应萧恒的蛮横粗野,羞耻地应声道:“寝殿。”
下一秒,容云便被打着横抱起,视野一阵颠簸。
萧恒一边春风得意地向寝殿走,一边沉声告诫:“这可是你说的。”
容云闭上双眼,从萧恒兴奋的话语声中,他想他明白了萧恒为何放权之后反倒如此心悦。
萧恒分明是将国计民生当成了逗他欢笑、摇尾巴的儿戏,而他的感念和羞涩,正是萧恒想要看到的——
可是,那些萧恒给他的权力,本就是从他手中夺来的,他又怎么可能对这种“恩情”有一丝丝感动?
容云又一次闭上眼,任凭泛滥的厌与恨、萧恒的暴与欲在身心间肆虐,一次次唤起他坚定的决心——
他有朝一日一定、一定要取代萧恒,俯瞰萧恒,乃至……亲手了结萧恒。
*
选官之事进行过半,萧恒干脆以公事为名将容云重新召入息国旧宫,此举虽饱受诟病,却也无人敢拦。
出于对萧恒安全的考虑,青央皇宫的旧人已悉数换去,唯有雕栏玉砌如故。容云咽下诸多不适,如同向来如此一般起居生活。
容云在有限的权力缝隙内,将能够阅览的折子看遍,努力将更多东西装载入心中。
是夜,天阴得厉害,大地上没有一丝月光。
萧恒没有回来,容云点燃了如豆的灯光,在书案前阅读着手中的机要文书。
夜渐渐变深,倦意袭来,容云按了按发胀的双眼。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杂乱之声,容云倦意顿消,立即起身,想要拿一本画册来遮掩汲汲于政治的事实。
可惜门外的人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门砰地被撞开,萧恒骤然出现在眼前。
容云心跳一滞,两手空空立在书案前,那份敏感的机要奏书还敞在桌上——
此刻萧恒满脸怒色,瞳孔中似乎装着满满杀意,如一座即将倾塌的巨塔阔步向他走来。
很想连更但是要压字数(呜呜)所以是下周三更,前期更新较缓,如果需要的话,完结后免费番外补偿大家……
周三见~评论摩多摩多\(`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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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