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成为精神病 第1章 第 1 章

第1章

天阴沉沉的，每年到这个时候蓉城都要下上近乎一个月的雨水。

到处都是潮湿的，穿着西装的男人牵着女儿到了这条巷子，先是朝里看了一眼。

“小雨，爸爸给你租的房子就在这里。”

“走过这一段路就好了，那房子还带一个院子，宽敞的很。”

男人说着将伞偏给女儿，父女两人挤在狭窄的巷子里一步步往前。

这条巷子不远处就是学校后门，附近住着好些老师，听说治安很好，男人选来选去，最终将房子选在这里。

“爸爸要去外地，你妈妈又不在，咱们家离得远，这一次特意给你租了个近的房子，你以后走几步路就到学校了。要是想爸爸你就打电话来。我之前跟这位房东阿姨打过招呼了，有什么需要就找阿姨。”

一栋两层筒子楼前，男人笑着看向屋檐下的女人。

穿着水青旗袍的女人五短身材，看年纪约莫有四十了，雨天里脸色发黄，一双细长的眼，气质儒雅，听说是个英语老师，丈夫死后就一个人独居在这里。

“你就是古雨吧？跟你爸爸说的一样，真文静，以后就喊我许阿姨好了。”

她揽着小姑娘，笑眯眯说话，温暖的手掌揉了揉女孩的头顶，很是亲切。

古雨于是小声喊了一声。

声音细细柔柔，听着就像是个胆小内向的人。

古雨爸爸不由得又多说了几句，话里话外都是让许老师多多关照她的意思。

天上雷声轰隆隆滚过，绵绵细雨渐渐落大了，啪啪敲着伞面。

许老师再三保证会看护好他的女儿，古雨爸爸这才依依不舍离开。

爸爸提前一天已经将行李送过来了，许老师带着古雨去她的房间。

“这楼下潮，阿姨给你选了个楼上的房间，就在我隔壁，你看看喜不喜欢？”

穿着蓝白校服的女孩乖巧地跟在她后面，从老式的木质楼梯往上，每一步都有嘎吱声音，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冷湿的花香。

古雨小心翼翼地看着四周，楼梯口正对着的就是楼上的客厅，十分宽敞，上来后迎面就是一整面落地窗，对着一大片绿化树木，绿得发黑，雨天里像是一大片枯墨扫过一样，无端令人心生压抑。

“古雨，喜不喜欢绿色？”

许老师打开为她准备的那一扇门。

薄荷绿的窗帘，黑绿的柜子，橄榄绿的书桌，玉簪绿的地砖……

除了白墙，放眼望去，是一片绿意。

古雨怔怔看着这里，想到了女人上楼时跟她说的话。

“你一定会喜欢这里。”

她望着柜子里自己那些衣裳，书桌上自己的那些书本，缓缓回过头。

许老师笑眯眯看着她，有些怀念道：“这是我儿子的房间，后来他跟着他爸走了，这里就空了下来。以前我一直想要生个女儿，但没有这个福气。这一次出租房子，有好几个人来找我，但我说了，只要小女生，刚好就碰到了你爸爸。”

女人打开灯，暖蓬蓬的光照亮周围，绿色开始变得有温度。

初来乍到的女孩拿卫生纸擦了擦脸上的雨水，鬓角的发丝贴着雪白的皮肤，擦过之后微微发红。

身后的女人见状，柔声说自己要出门买菜了，古雨连忙转身点点头。

随着房门轻声合上，她稍稍吐了口气。

这还是她迄今为止第一次离开家在外租房子住，没有父母在身边，她说不害怕是假的。

转学手续爸爸已经给她办好了，明天就可以去上学，她在房间里先摊开自己的书本预习。

傍晚，天快黑的时候，许老师做好饭，喊古雨下楼吃饭。

古雨爸爸在租房子的时候，还额外支付了她在此期间一日三餐的餐费，最低标准就是让许老师做饭的时候餐餐有肉。所以今天饭桌上有一大碗豆腐肉沫汤，一大碟青椒炒肉，一大盆红烧肉，一大盘红烧狮子头。

“这都是新鲜的猪肉，你多吃些。”许老师说。

古雨端着碗，望着碗里的肉山，艰难地说出拒绝的话，许老师又笑道：“你别不好意思，你爸爸怕你一个人在外吃不好饭，所以交了一大笔餐费给我，让我多做些好吃的给你。今天这些都是我的拿手菜，你试试看合不合胃口，后面有什么想吃的你就开口跟我说。你爸爸都付了钱的。”

古雨一碗肉吃下去，已经饱的不得了了，别说再吃饭。

她起身就要去洗碗，许老师却拉住她，笑眯眯道：“这哪能让你来做？你就放着，你爸爸让我照顾你，我也是收了钱的，你快去学习吧，高中学习紧张，别在这上头浪费时间。”

古雨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许老师摸了摸她的头，感叹道：“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女儿就好了，真懂事。”

她从后推了古雨一把，自顾自开始收拾，古雨插不上手，到底是先回房间去了。

后面几天都是这样，在时间的催化下，古雨终于熟悉并且接受了周边的人与事，开始找到自己的生活节奏。

她每天早上六点左右去学校，晚上几乎是一放晚自习就回来，不敢有丝毫的拖延，就怕遇到坏人。爸爸给她的零花钱有一大半被她买了练习题，没有报补习班，她的成绩在班级里属于中等水平。

古雨平时话少，但待人处事很有礼貌，所以跟周围人相处关系也很融洽，转眼间新学期就过去一半了。

这天下了雷阵雨，中午的时候许老师不在家，她靠窗的梳妆台上已经有浅浅一层水迹了。

古雨见状连忙关窗，只是转过身要走的时候，才发现这房间里还有一扇门，平时被柜子挡着在外看不见，此刻或许是因为风的缘故，已经被吹开了一条缝隙。

随着她扫来的目光，门扇似乎有了生命，缓缓地朝里打开，暴露出更多隐在黑暗里的画面。

一开始古雨还以为这里面是个厨房，但借着外面的光，看见全貌之后，她有些意外。

墙壁被刷黑了，台子上、架子上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各种药水仪器，胶卷显影盘……

原来是个洗胶片的暗房。

没想到许老师还喜欢用胶片相机拍照。

古雨走过去将门带上，后面并没有想太多，只在晚上吃饭的时候跟许老师说了一声，许老师却难得提起了她丈夫。

“我老公以前是个搞艺术的，我结婚前只知道他开蜡像馆，喜欢做蜡像石膏像，结果呢，结婚后才知道他还喜欢摄影，有段时间跟着了魔一样，自己改了个暗房，成箱成箱地买胶卷，到处拍摄，有时候找都找不到他人。”

“我那时候怀孕了，有天晚上下大雨，听到他敲门，半夜给他开门，结果下楼的时候踩空了，就……”许老师看起来有些难过，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声，“都七个月了，怀的是个女孩，没留住，后面我就跟他离婚了，儿子判给了他。”

古雨没想到许老师身上还有这样的故事，怪不得她喜欢女孩，原来是自己怀过，只是没有平安生下来。

她安慰过许老师，夜里又复习到半夜。

隔日，学校里有一场模拟考，古雨考完之后被老师留下来帮忙批改卷子，晚上回来的比平时晚一些。

一向拥堵的路段这时候没几个人，只有几个小商贩还在路灯下收拾东西。

穿着短袖衬衫的少女匆匆经过，再拐个弯就到学校后面自己租住的地方，不想过了拐角才冒个头，就又被吓得缩了回去。

今夜月色分外明朗，那边几个染了黄白毛的小混混正在暴揍一个少年，被当成武器的路障对着他的脑袋猛地砸下，也不知道人怎么样，古雨背贴着墙，深呼吸之后偷偷看去。

地上流了好多血，放弃挣扎的少年此刻只剩下呼吸了，他耷拉着眼皮，起伏的胸膛被人一脚踩着，那几个混混用方言骂他，最后收尾的时候一人朝他吐了口口水。

那少年像个死狗一样躺在地上，附近的居民听到声音竟没有人出手制止这一场霸凌，古雨看在眼里，却也没有第一时间伸手施救。

她环顾四周，轻手轻脚地回了许老师家，找到座机先报警。

拿起电话筒，她拉开落地帘子看向那边想要描述出具体的地点，可方才那块地已经没有人了！

连地上的血都消失不见，古雨险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眼。

月光亮极了，她贴着落地窗，夜风狂卷，窗前的杨树被吹折了腰，一片绿意中，立在角落的路障摇摇晃晃倒退了十几步，直至贴着墙根，再无路可退。

古雨拍了拍自己的脸，无法解释这种现象，思来想去，倒把自己吓了一跳。

她心里安慰了自己几句，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赶着去洗漱。

下半夜，窗户外有车来往，车灯照过，墙上映出枝叶明明暗暗的影子，穿着睡衣的少女睁眼呆呆看着那些纵横交错的影子，思绪混乱异常。

她迟迟没有睡意，脑海里一直是晚上回来看到的场面。

古雨这个时候忽然庆幸起自己当时没有上前直接去帮助他。

不多时，大抵是清醒时间太长，尿意憋不住了，古雨这才起身去外面的卫生间。

楼上的客厅里昏昏暗暗，明亮的月光被窗外的树冠滤过一重，从落地窗前走过时，她撩开那层薄纱窗帘，光线是意外的温柔。

而不远处的马路牙子上，一个头破血流的少年人抬起了头。

他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皮肤苍白至极，白色的衬衫又破又脏，如此显得他伤势更重了。

看到落地窗后露出的那半张少女的脸，他朝她友善地笑了笑，随后抬手擦拭那些往下淌的血。

路灯照在顶上，他的面容伴随着低头的动作，隐在了阴影里。

后半夜天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雨声分外催眠，古雨躺在床上闭着眼，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了。

意识昏沉之际，耳边又是拳打脚踢的声音，并且不断朝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