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静没想到自己费劲心思落得这般下场,她可是用了最上等脂粉精心装扮过,更是日日泡牛乳衬得肤如凝脂。一定是姜玥同世子爷说她的坏话,这才引得自己被厌弃。
瞧姜玥那满脸得意神色,姜静狠狠握拳。总有一天她会将今日所受屈辱,千百倍的讨回来!
心中似下定决心,姜静扑到云氏怀中,脸颊挂满泪珠,柔弱哭泣道:
“都是我的错,惹得姐夫不快,父亲、母亲请您责罚我罢。”
哭得云氏心都要碎掉了,急忙扶她起来:“别哭了。”
姜静没有停止哭泣,反而双膝跪向姜磐之。云氏心疼道:“乖女儿,你这是做什么原本就身子不好,若是再病了岂不是让母亲心疼死。”
姜磐之听着云氏的话,对二女儿更加心疼。转身对外间婆子喊道:“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二姑娘扶起来,或是她碰伤了可如何是好。”
身旁的小丫鬟和婆子急忙上前将二姑娘扶起,坐到黄花梨木雕椅上。
云氏过来用手中帕子轻轻拭去女儿眼角泪珠,满是心疼:“快别哭了。”
姜磐之也赶紧过去查看女儿情况,哪里还记得自己的大女儿呢。
顾山站在门口双手抱胸瞧着姜家这一大家子,真是愤愤不平。没见过这样偏心的父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少夫人是从外面捡回来的野孩子。太过分了!简直恬不知耻。
站在大门口就对长女百般训斥,回到花厅正堂,二姑娘在世子爷面前举止不端言行有失,姜家父母竟放任不管?被世子爷训斥跪到地上,又急忙命人搀扶起来,好像她生了什么大病。
在姐夫面前矫揉造作,便是他们伯府的家风?这若是在军营,早就拖下去杖五十,以示惩戒,哪里还容得下她在此哭哭啼啼?
“二姑娘若是不舒服,下去休息便是,在此吵得我头疼,岳丈与岳母若是不放心也可一同去照看,左右我今日携夫人回门,礼单已送,礼品箱子也已过明路。”
顾时珏没有什么表情的开口,话一字一句落下刚说完还不等几人有所反应,就要离开。
他的意思很明确,姜家二姑娘让他不舒服了快点下去罢,她不走,顾时珏就要走了。
姜玥自始至终坐在黄花梨木椅上,神色冷漠好似眼前一切都与她无关。父亲和继母的偏心由来已久,从小她都看够了,今天所为还算收敛。从她母亲去世后,姜磐之就再也不是她的父亲,毕竟没有那个父亲会因为一句话,把女儿关在祠堂跪上七天七夜,险些丧命。
姜静在顾时珏面前这样行事,背后一定有姜磐之道推波助澜,毕竟他要的是镇北侯府势力来助他高升,是那个女儿嫁给顾时珏对他来说没有分别。
眼见得顾时珏起身准备离开,姜磐之再也稳不住。他明年的升迁还未同女婿说呢,怎能放他离开!
转身对一旁冷眼旁观的大女儿道:“玥儿还不快劝劝世子爷,你妹妹还小不过有些顽劣。既然世子爷不想见她,我让她下去歇息便是。”
面对偏心的父亲,姜玥心凉如铁:“方才二妹妹的种种行为轻浮不堪,到父亲口中只是顽劣?”
“混账!竟敢忤逆为父?”姜磐之暴跳如雷。
姜玥眸中挂着委屈,便仰头看他:“父亲,我母亲当年病逝前想见你最后一面都不肯,世上有你这般铁石心肠的人?”
“世上也没有你这般忤逆不孝的女儿!”姜磐之扬手欲往姜玥脸上挥去,不想手腕被一阵力道拦下。
“岳丈这是做什么,我妻自有镇北侯府管。”顾时珏没什么情绪道。
姜磐之看着即将成为京都卫大统领的顾世子,半个京城人家想攀附的顾时珏,如今是他姜磐之的女婿,多么尊贵!脸上谄媚道:“贤婿说得是。”
不过瞬间,姜磐之心中已有取舍。女儿终究是要嫁人的,哪里比得上手握实权的女婿。
“来人,带二姑娘下去歇息。”
又对云氏道:“你若是不放心,跟着一道去看看,再回来便是。”
云氏笑着起身告退:“那便辛苦老爷陪世子爷话家常了,我先领着静儿下去。”
说完便领着姜静往左侧厢房走去,此厢房与花厅之间以游廊连接。
几人刚进厢房,婆子转身将门关上,姜静便狠狠骂道:“她以为高嫁入侯府,便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可以狠狠踩我一头吗?当真是做梦!世子早就厌恶极了她,一封休书是早晚的事,她有什么好得意的,做出这等高冷做派给谁看。”
甩手摔碎一个八宝圆瓶,狠狠道:“世子爷今日会这样对我,一定是姜玥在背后搞鬼,等我嫁入镇北侯府一定要让她跪在我脚下,早晚是世子爷的下堂妻!”
“我的儿!你心里明白就好,今日门前下轿,世子根本就没有搭理她,别说伸手扶一把,便是看都不曾看一眼。和离或休弃是早晚的事,不过是碍于太后赐婚不好行事,你急什么?”
姜静泫然欲泣:“母亲,我只是不甘心,当年高嫁入侯府的人应该是我,怎么就半路出岔子成了她。”
云氏闻言连忙将她嘴堵上,又惊又怕:“说了多少次,当年的事不要再提。”
“幸好当年的事情不曾被人发觉,若是被世子爷知晓,只怕难办。此事绝不可对第三人说起,若是你父亲知道都不会轻易放过你我,可记住了。”
“可是母亲,我恨,原本今日光荣归家的人当是我,却被姜玥那个贱人夺走!”
“她半年前开始掌管镇北侯府的家事,里里外外不知能捞多少银子,这样的好事原本就该是我的。今日早上我听父亲说圣上已属意世子成为京都卫大统领,那可是朝中二品大员,日后姜玥岂不就成了二品大员正妻,这样风光的事,原本都该是我的。母亲,如今该怎么办。”
“往后日子还长,咱们走着瞧。”
云氏从厢房回来时,将箱子上的清单拿在手里看,越往下看心里嫉恨意越深,镇北侯府果真财大气粗。这么多的好东西,姜家上下都寻不出十件来,顾家一出手便是十箱子。
她心里想着:静儿说的果然不错,只怕姜玥这半年已捞了许多好处,今日这样不将她这个嫡母放在眼中,原来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云氏恨得咬牙切齿,绝不能让姜玥这样好过。
姜磐之接过礼品清单扫了一眼,就笑得合不拢嘴:“贤婿真是太客气了,你当年是为国尽忠,何错之有。如今荣归,圣上对贤婿更是赞不绝口啊。听说圣上属意你成为京都卫大统领,这可是重臣之位啊。”
顾时珏已听出话外音,但是他不想理会:“岳丈客气。”
姜磐之又道:“日后姜家还需贤婿多多照顾,我这大女儿自小蠢笨不堪被家中宠坏了,若是有什么得罪贤婿的地方,只管用鞭子狠狠打她!”
“我妻持家有道,不必岳丈挂怀。”
顾时珏这话显然是在维护姜玥,听完这话席间几人心思各异。
姜磐之突然拿捏不准顾时珏心意,云氏狠狠骂姜玥是个狐狸精。
而姜玥直接将筷子放下,转头疑惑看向顾时珏,他今日实在反常,不仅没给姜静留面子而且对自己多番维护。
定然是为了维护镇北侯府颜面,一定是这样。
这个话题被迫结束,之后的席间只有姜磐之一人长袖善舞,喋喋不休。顾时珏偶尔回一句,姜玥全程都在吃饭。
云氏将筷子放下,起身走到姜玥身边将她拉起:“世子见谅,我们母女说些悄悄话。”
顾时珏看向姜玥,见她没有什么表情只得点头应下。秋绿冬雾不放心要跟着同去,走到内室屏风外,被云氏身边婆子拦下:“两位止步,夫人要同大姑娘说些体己话,两位到底是下人跟着进去不合规矩。”
冬雾愤愤不平想要同婆子理论,被秋绿拉到旁边,直到走远了确定那婆子不会听见,两人才小声说起来。
“你瞧这进府后老爷有多偏心,二姑娘当着众人面在世子爷面前奉茶不是明摆着要勾/引世子爷吗,老爷和云夫人竟置之不理!”
“我且问你,老爷是第一天这样偏心吗?当年他拿着鞭子抽咱们大姑娘,若不是秋嬷嬷抱着玉夫人灵位出来,只怕大姑娘已被活活打死了。”
冬雾眼眶发红:“你说的这些我当然知道,可是我以为、以为大姑娘高嫁后老爷会有所改变,加上咱们已经三年未回姜府,难道老爷就半点不念着大姑娘吗。”
秋绿用帕子擦去她眼眶泪珠:“从玉夫人病逝的那一刻起,从云氏嫁入姜家的那一刻起,大姑娘就成了没人疼的孩子。”
想起玉夫人对她们的好,想起这些年的不容易,两个人抱头痛哭。
姜玥被云氏拉进内室后,绕过竹枝屏风还不等坐下,已经开口问道。
“你同母亲说实话,如今你与世子可曾圆房。”
姜玥转身看过去,罗汉床上还坐着几位婶母,她们听得这话目光毒辣的看着她,每个人都在等着姜玥说出答案。
“没有。”
姜玥说得理直气壮,没有半点要隐瞒的意思,倒是把几位婶母气得跳起来。
云氏为了给姜静出口气,顺便查探清楚她如今在世子爷心中到底有没有分量,便将这几位旁支的婶母拉出来。
“你这是什么态度?竟理直气壮毫无羞耻之心,成婚三年尚是完璧,传出去只怕要被人笑死,这是什么好事吗?若是有人先你一步生下儿子,世子夫人的位子你还要不要?姜家的荣辱你还管不管?”
“你几位哥哥还等着你坐稳侯府主母后,能分一杯羹呢,他们都是能干的,只是少个人举荐,原本还等着世子,如今看来,喝西北风吧!”
“到底是商户人家出身,同你母亲当年一样,无半点家族荣辱和羞耻心!”
眼前几位婶母还是污蔑她母亲,姜玥冷声道:“我母亲还轮不到几位婶母品头论足,若是想说不如出去当着世子爷的面痛痛快快说个够。”
“你如今翅膀硬了,竟是不将长辈放在心里,岂有此理!”
她们喋喋不休,云氏连插句话的功夫都没有,气得她心里骂道,这几个老虔婆,她才是姜家当家主母,她的儿子还无官职傍身,哪里就轮到她们了。
姜玥被吵得头疼,冷声看着她们:“婶母们想如何。”
就等着姜玥先说话的婶母,早已迫不及待:“你若是不行,就把世子夫人的位子让出来,咱们姜家有的是未出阁姑娘。”
姜玥听着这话想笑出声,算盘珠子都蹦出来了,这就是姜家的人,从来没将她母亲放入眼中。提起她母亲只有讽刺和瞧不起,永远都是那一句她们出身高贵,岂是一介商户女可比。
“母亲是怎么想的?同婶母们一样吗?”
转身问云氏将炮火也转移,姜玥不信云氏会这样甘心放任眼前几人将手伸到自己眼底。
云氏当然不能同意,她的静儿还等着嫁入镇北侯府呢,只得打个哈哈:“咱们也不能太着急,世子不是才刚从玉关回来吗,再等等。”
可是那几位婶母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此事,几个人碰头商量片刻后,说出了答案。
“若是半年后,大姑娘还不能怀上孩子,咱们姜家必须再送个姑娘入侯府,你不得阻挡。”
“正是此理,如今世子爷将出任京都卫大统领,姜家姑娘便是给世子爷当妾室,也比外头许多正室夫人强。”
送走姜玥后,云氏想起几个不省心的妯娌,恨得咬牙切齿。她还不曾捞得半分好处,已有旁人来算计上了!
天色渐渐黑沉下来,顾时珏对姜磐之道:“天色已晚,我们先回府了。”
姜磐之还有许多话没有说完,自己下一次调任还要靠顾时珏,想要挽留:“不如今日在府中住下,明日再回侯府。”
姜玥盯着她父亲:“父亲还想让我继续睡祠堂吗?”
姜磐之脸上堆起笑:“玥儿此话何意,为父是好意挽留你。”
姜玥:“多谢父亲,我先回侯府了。”
秋绿将竹凳搬下来,扶着姜玥上了马车,冬雾拎着食盒走到马车右侧。
“岳丈留步。”
顾时珏说完也跟着上了马车,正坐在姜玥对面。马车很快跑起来,外面不时有脚步声和喧哗声传来,姜玥却懒得理会而是靠在软垫处满脸沉思。
当年的云氏还是她母亲故交,后来母亲生下她身子便不好,几年后病故。第二年云氏就进门成为了新的当家主母,并且生下了姜静,从那以后她与父亲的关系也越来越差,到最后更是水火不相容,一见面必然争吵。
家中的祠堂竟是她睡觉最多的地方。
还记得有一年是她的生辰日,姜静跑来将她最喜欢的瓶子打碎了,她气不过便同姜静理论,谁知她的好妹妹转头跑到父亲面前告状。
她的父亲怒气冲冲推开她房门:“姜玥!你身为姐姐不说爱护妹妹,竟然将她推倒,我怎么就生了你这样狠心的女儿!”
她哭着同父亲说:“我并没有推姜静,是二妹妹自己摔倒的,我的瓶子还被二妹妹摔碎了,父亲难道看不见吗,还是说母亲病逝后父亲眼中便只有二妹妹。”
迎接她的是响亮的巴掌声,他的父亲抽出鞭子来狠狠打到她身上,若不是秋嬷嬷只怕她早被父亲打死了。
那个时候,鞭子一下下抽到她身上,钻心蚀骨的疼也比不上被父亲凉透的心。她趴在木板上后背皮开肉绽,心里想若是自己的母亲还在多好,有人护着,有人捧着,再无人敢欺负她。
后来她来到镇北侯府,见到被下人怠慢,险些病死的顾时梦双眸中满是绝望,那一幕多么想当年的她,绝望、无助。看着这样的顾时梦,她莫名就生出力气来,想要救人。
就算被侯府严惩又如何,就算被休弃又如何,想帮她,就像是透过这双手来帮幼年的自己。她在姜家从小受的折磨与委屈,不想在顾时梦的身上重现。
姜玥收回思绪,随手掀开马车帘子看向湛蓝夜空,星星闪耀着光芒。
“今日回门礼补上,再无人能以此奚落你。”
顾时珏的声音似带上月光,明亮照人。
姜玥闻言回头,双眸带着几分不解,他这是再解释什么?
难道是因为谁的话,让他心生愧疚,所以今日大费周章去姜家,就为了补上当年的回门礼,让她不再被人嘲笑?她觉得这不像顾时珏做的事,一定是想多了。
“多谢世子。”
不管是因为什么,先谢过再说。
顾时珏望着她亮晶晶的双眸,突然觉得眼前人,不似当年那般讨厌。
莹白的脸,竟比天上月还要好看,心头忽然多两份悸动。
很快回到了侯府,姜玥主仆三人往明华堂走去,她回眸问眼前人:“世子爷可还是回书房?”
顾时珏:“嗯,尚有事要处理。”
往书房走的路上,顾山跟在世子爷身后,实在忍耐不住:“世子爷,您说这姜大人也太偏心了,好似少夫人非他亲生,竟然还对您说让拿鞭子抽少夫人,这半点不像一个父亲所为!”
顾时珏没有说话,仍由顾山自言自语的愤愤不平。
他回到书房端坐桌案前沉思良久,虽说此番北羌已退兵,但是他知道不过是一时安稳。北羌与大齐对峙多年,互有输赢,没有真正的赢家。
太子去逝后朝中局势不稳,为了顾家为了祖父临终嘱托,他实在没有多余心力计较男女情事,似乎是下定决心从桌案下取出一封信笺。
里面是他三年前新婚夜满腔愤恨,挥笔写下的和离书,如今展开再看依旧能感受到,新婚当夜对姜玥有多厌恶,满腔怨恨无一丝情意。
看完之后静默良久,他伸手将信笺合上。
和离书锁进黑漆木匣,置于高阁。
顾时珏:我维护她只不过为了顾氏一族而已
顾山:世子爷真是死鸭子嘴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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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