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暗恋 第38章 第 38 章

两人的对视像博弈，谁先开口说话，谁就输了这场比赛。

肌肉不错，周禾在陈京瑜直勾勾的眼神下溃不成军，不自然地移开眼，逃避似得朝海里走去。

一句评价或者夸赞都没有等来，陈京瑜按了按腹肌，发现没有刚运动完那么明显。

是练得不够好吗？还是说她不喜欢这一款？陈京瑜艰难地喷完防晒，坐在沙子堆上久久没有思考出结果。

不是每一个同学都会游泳，有的在水里像条滑溜溜的鱼，有的只能靠游泳圈在水面费劲扑腾。

周禾很久没在海里游过了，没有方向地划到手脚疲惫，她放松身体浮在水面，慢慢用脚踢水往人群里去。

他们在泼水，周禾在两三米远的时候，就听到了动静，她睁眼确认，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下一秒在同学身后浮现，开始无差别攻击。

同学本来只是轻轻柔柔嬉水，猝不及防被周禾翻出的巨大水花砸了一脸，纷纷调转方向，一同朝她泼水。

周禾在水花落在身上之前，潜入水下，远离人群，过几分钟，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故技重施，屡试不爽。

精疲力尽的时候，周禾闭上眼睛放松身体漂在水面，任他们泼。

起伏的海浪像荡秋千，身体随浪花越飘越远，周禾睁眼看蓝天白云，脑子里所有烦恼都消失。

“周禾，别飘太远。”周领在远处呼唤她，她举起手，比了个OK的手势，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

海水无边无际，没有游泳池安全，周禾意识到已经离岸太远，体力也恢复了一些，开始往岸边游。

她选了一条去岸边最近的直线，没有刻意往周领那边游，这一片海域并不宽，靠近海岸线的地方都有游客。

到了靠近人群的地方，周禾才松一口气，小腿已经有些僵直，她尽力放松腿部肌肉，用手划水往岸边靠近。

用手划水效率太低，等水面与脖子平齐的时候，周禾站起来缓慢走向岸上。

“不玩了吗？”陈京瑜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平时垂在额前的碎发，因为打湿被往上梳贴住头皮，露出光洁的额头，比平时少一些青涩，多了攻击性。

听到熟悉的声音，周禾安心不少，她在海底水流的带动下缓慢前进，“腿快抽筋了，上去休息一下。”

“我带你上去，放松。”陈京瑜拉住周禾的手，不由分说往前。

周禾在水里泡久了，身上冰冰凉凉的，指头都皱起来，而陈京瑜明显是刚入水不久，身体温暖，皮肤光滑。

皮肤相触的那一瞬间，周禾愣了一下。

在水的浮力作用下，陈京瑜很快就带着她轻松游出一段距离。

按照海水的可见度判断，站起来水面与腰平齐，这个深度踢腿都会受阻，陈京瑜没有再游的打算，在这时用左手托住她的脖子。

周禾以为他要帮自己站起来，于是扶住他的手臂，没想到陈京瑜左手继续往下揽住她的肩膀，右手托住她的腿弯，把她抱离了水面。

周禾被吓得紧紧揽住他的脖子，借此来稳定身体。

周禾感到不自在，为陈京瑜抱她的动作，为自己下意识抱紧他的反应，她松了手上的力道，“很近了，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

陈京瑜不说话，突然踉跄了一下，吓得周禾松开的手，重新紧紧揽住他的肩膀。

周禾湿答答的长发蹭着他的肩膀，痒痒的触感不容忽视，陈京瑜抿了抿嘴，“底下有石头，会撞到脚。”

这是什么拙劣的、临时想出的理由？周禾半分都不信。

下水的时候，分明岸边都是细腻的白沙。

陈京瑜的脸近在咫尺，周禾抬头想要直视他的眼睛，却只看到他干净的下巴和利落的下颌线，她移开眼，看自己的膝盖，“你故意的。”

陈京瑜没有反驳，抱着她没松手，缓慢而坚定地往岸上去。

一分钟不到的路程，长得像一两个小时，上了岸，周禾以为他要把自己放下，结果陈京瑜一点停下的意思都没有，在远处找了个有树荫的地方，才停下脚步。

周禾被小心翼翼平放在地上，陈京瑜单膝在她面前跪下，抬头问她，“是小腿抽筋还是脚掌抽筋？”

“脚掌。”周禾看到他的脚趾破皮在流血，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上岸的路线中，真的有礁石。

陈京瑜让她把腿伸直，一手握住她的脚踝悬空，一手握住她的脚趾，往脚背方向掰，“会有点痛，你忍一下。”

何止是有点痛，简直是痛不欲生，周禾想把脚立刻收回来，但脚被陈京瑜牢牢抓住，动弹不得，她身体后仰，抓紧手下的沙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憋回去。

同学都还在海里玩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路过的游客也只是多往这边看一眼，事不关己便不再关心。

在这附近，周禾只认识陈京瑜。

陈京瑜感觉到她的腿在颤抖，他抬头望向周禾，额前几根头发垂下来也没注意，认认真真看着她的眼睛，鼓起勇气，“我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说清楚。”

“什么？”周禾痛得没反应过来。

“昨天周领说的我喜欢你，其实……”

“我知道他在开玩笑。”不等他说完，周禾把腿从他手里缩回来，直接打断。

“不，”陈京瑜摇头，鼓起勇气，直视她，“他没有在开玩笑，也没有说错，我喜欢你很久了。”

周禾低着头沉默，陈京瑜给她消化的时间，熟练握起另外一条腿，帮助她缓解抽筋。

脚上传来陌生的热度，她知道陈京瑜在等一个回答。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掩饰得从来不够好。

陈京瑜大学时两人视频，室友误会周禾是他女朋友，他没有力度地反驳，嘴角怎么都下不去，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记住她对每一样食物的喜好，一起吃饭从来不用担心会有不喜欢吃的东西。

总是在偷偷看她，每次被发现都当做无事发生移开眼。

不管人多人少，总是要和她并排走在一起，或者跟在她身后。

对视超过三秒就会不由自主开始傻笑。

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不管她有没有空，一定要拿到她面前一起看。

有她在的场合，格外注意自己的外形，衣服上有灰都紧张到不行。

沉默良久，周禾看向他，“你喜欢我什么呢？你甚至都不了解我。”

“我了解。”陈京瑜匆忙回答，细数她以前的喜好，“我知道你写字喜欢用行楷，不喜欢吃甜但能吃酸，高中唯一一次因为打架被批评，是见义勇为，看不惯那个男生欺负同学，各科竞赛里最喜欢的是化学，高考还是那一届的市状元。”

高中阶段的事情，他还可以说出很多细节，比如对老师讲的东西不感兴趣，她会明目张胆做自己的事情，无聊的时候会在草稿本上随机默写一篇文言文，有一段时间放学后都要买一串糖葫芦带回家。

“那是以前，人是会变的。”周禾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仿佛在向小朋友说话，“你知道现在的我是什么样子吗？”

“我在努力，努力向你靠近。”陈京瑜艰难开口。花时间去学游泳，毕业后和周领住在一起，签她手下的经纪公司，都只是为了离她更近一点。

“我怎么让王雅晴难堪，怎么瞒着周领，你也看到了。你觉得我很过分吗？这些做法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一点都不过分，只要我想，我会让王雅晴身败名裂。”周禾把脚缩回来，抱住膝盖。

“本来就是王雅晴脚踏两条船，我不觉得你做错什么。”掌心空落落，陈京瑜只抓到一阵海风。

周禾笑一声，“你知道身败名裂是什么意思吗？她年纪还小，受不了这个打击可能会去寻死。我没有这么做，只是因为不想周领伤心，而不是因为我对她有怜悯。”

“你知道我在公司跟人明争暗斗，为了排除异己，有一次开除一个员工，他带着一家老，小在公司门口等我三个小时，我都没有出去见一面吗？

顶梁柱啊，房贷车贷他一个人撑着，他在工作上什么错都没有，就只是因为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周禾继续说：“你知道我要不是因为周领，根本不会和你那些没礼貌的同学一起旅游吗？你知道我有时候会在心里觉得他们愚蠢又麻烦吗？”

陈京瑜慢慢低下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她口重“愚蠢又麻烦”的一个。

“这样的例子我还能说出无数个。”周禾发出一声叹息，“你看，你不了解我。正因为不了解，你会用自己的想象力填补我的形象，你会自己创造出一个完全符合你喜好的人，然后把这个不存在的人当成我。”

周禾的声音温柔，“但你知道的吧，这个人并不是我。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想明白的，等你离我近一点，对我的了解稍微多一点，就会发现我和你的期待差得太远，你喜欢的是你想象中的周禾，不是我。”

通篇的理智分析，话里话外他只听出来“拒绝”这一个意思。

陈京瑜眼眶微红，说不出话来反驳。

周禾站起来，想摸一摸他的头，在触碰到之前又收回手，什么也没说，往放东西的毯子走去。

陈京瑜呆呆坐在原地消化信息，想着要怎么反驳她说的那些话，却迟迟没有找到一个完美的答案。

日落时分，到了该回家的时候，行尸走肉般跟在同学身后，听他们讨论晚上要去吃什么东西。

每一个字都能听懂，连起来却无法正在体会他们的意思，陈京瑜感到一阵一阵的耳鸣，将他排除在这个世界之外，仿佛处于真空之中。

晚餐的安排最后敲定一家火锅店，本地特色的脆皖鱼在带椰香味的五指毛桃锅底里烫熟，一口下去，又薄又脆又香，口感和其他的鱼类完全不一样。

周领注意到，周禾今晚话格外少，只顾埋头苦吃。虽然她平时和这帮同学也没有多少话可以聊，但是今天格外不对劲，尤其是遇到陈京瑜的时候。

明明要去调蘸料，都拿着碟子站起来了，看到陈京瑜在调料台，立马转身坐下，非得等他弄完离开了，才起身。

陈京瑜也很不对劲，帮拿饮料过来的时候，明明与周禾只隔着一个位置，非要让同学帮忙递过去，而其他坐对面的同学，他都要站起来亲自拿到桌前。

气氛比他戳破陈京瑜喜欢周禾时，更加不正常。两个人像是在避嫌一样，周领不知道有什么好避嫌的，只觉得奇怪。

周禾在吃饭途中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之后脸色淡淡的，私下给周领发了条消息，说可能要回去一趟见爷爷。

周领没当一回事，再怎么说，这次旅行还剩两三天就结束了，而且今天已经这么晚，要回去也不是这一时半会儿。

没想到刚吃完回别墅，周禾就关上门，在房间里收拾东西，提箱子出来时，周领嘴里叼着打包回来的卤鸡爪，惊讶地看着她，“你这是要干嘛？”

“帮忙把箱子提出去，我叫的车到了。”周禾回头巡视一遍房间，确认所有东西都带齐，拿出一堆面膜，“我用不上了，你给他们分一分，晒后修复。”

周领跟在她后面，听她说：“爷爷身体不好，住院了，我回去看看。你们会开车的人够多，路上应该没什么问题，退车的时候再联系我，玩得开心。”

接着“嘭”的一声把门关上，司机立即踩油门出发。

陈京瑜刚洗漱完，出来就看到同学把周领围在中间领面膜，问周禾为什么突然走了。

“哦，她说爷爷住院了，要回去看一下。”周领如实回答。

“这样啊。”同学点了两下头，突然发现了盲点，“等等，她爷爷不也是你亲戚吗？你叫什么来着？叫太爷爷吧？怎么你没跟着一起回去啊？”

“对哦！”周领陡然惊醒，“她怎么不叫我一起回去？不行，我要打个电话问一下。”

周领平时和太爷爷接触不多，八百年见不了一次，自然感情不深，在周禾要回去的时候，也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周领拨电话给周禾，没人接，拨电话给自己老妈，一秒接通，“妈，太爷爷是不是住院了？情况严重吗？”

“他上午的时候头晕没站稳，晃了一下，被人扶住了，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没什么事，可能是近期有些劳累，让他多休息。怎么突然关心你太爷爷了？”

“周禾接到电话说爷爷有事，就马上叫车回去了，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

周领妈妈停顿一会儿，“应该是公司里的事情，你不用管，开开心心玩就好了。”

“那我挂了。”周领摊手，“我妈说没什么大事，不知道她为什么急着回去。”

周领不知道为什么，陈京瑜心里知道。经过下午的坦白心意之后，周禾开始远离他，爷爷身体不好只是一个禁不起追问一句的理由罢了。

从这天晚上到旅行结束，陈京瑜遇上再好笑的事情，都笑不出来了。

周禾买了时间最靠近的一班飞机票，在候机。

她只接了一个电话，这很不正常，如果爷爷真的有什么事，多得是人给她打电话报信。

况且周领作为曾孙，也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只能说明这是个假消息。

她吃完晚饭就想明白了，爷爷只是用这个借口逼她回去见一面，再打几张感情牌，期望她乖乖回去打工。

她知道是假消息，但不得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