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禾蜷缩在毯子里,等他开口。
陈京瑜手掌放在膝盖上,端端正正坐着,努力平复情绪后开口道:“你不是说找个技术好一点的医生,疤痕会小一点吗?”
尽管陈京瑜在说话时,极力控制语速平稳,语调清晰,但是周禾还是从他的一句话中听出颤音。
周禾转头,看见他微红的眼眶,水光盈盈,并且还有越来越红的趋势。
她知道陈京瑜实际上在意的并不是疤痕大小,他只是在转移话题,借此来掩饰自己的心疼。
周禾安慰道:“我没事,现在已经不痛了,恢复得比较好,没有什么后遗症。”
陈京瑜本来还能勉强忍住,听了她这几句安慰的话,彻底憋不住了,眼泪像窗外的雨一样哗啦啦落下。
他扭过头到一边,不想让周禾看见自己这幅软弱的样子。
周禾挪动位置,靠他近一点,想要捧住他的脸,帮他擦眼泪。
陈京瑜往旁边躲了一下,朝后伸出一只手,哽咽着声音,“马上就好,等我一会儿。”
周禾贴在他半边身体上,揽住他的肩膀,没费多少力气,就把他掰过来,面朝自己。
拉下陈京瑜搭在脸上的手,周禾捧起他的脸,耐心帮他擦去止不住的泪水。
空旷的房间内,只有陈京瑜的抽噎声。
在周禾面前哭,陈京瑜觉得丢脸,于是站起来,想在房间里平复心情之后,再出来好好聊天。
周禾看他想要离开,立马跟着站起来,抱住他,仿佛是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一只手按在陈京瑜的脖子上,把他压向自己,一只手不断在他头发上抚摸,“你不想要我看见,那我就不看。”
陈京瑜把头埋进周禾的肩膀,眼泪流得更多,但是没有发出什么哭声。
周禾知道自己让他伤心了。她宁愿陈京瑜发脾气、和她吵架,也不愿意看着他没有一句责怪,只能哭到说不出话。
十几二十分钟之后,陈京瑜才勉强平静下来,一双眼睛还是通红。
周禾的袖子都已经被打湿,她温柔擦去陈京瑜脸上的泪痕,逐渐靠近他的脸,直到两人的嘴唇相贴。
陈京瑜闭着眼睛,没有主动,也没有拒绝。
周禾顿了几秒,含着他的下唇,慢慢吮吸,再撬开他的牙齿。
一个吻结束,陈京瑜抵着周禾的嘴唇,睁开了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小声说:“聊一聊的时候,不可以有肢体接触。”
这是周禾定下来的规矩,他一直是很好的执行者。
陈京瑜的嘴唇在说话的时候,时不时碰到周禾的嘴唇,若即若离,像是亲了很多下。
周禾双手抓住他的手臂,睁开眼睛看着他,似乎笑了一下,往后倾倒不到十公分,就被陈京瑜一把拉回去,嘴唇碰上嘴唇,继续刚刚的吻。
周禾拉着人到了房间。陈京瑜躺在床上,任由周禾拉住卫衣往上拉。
没有陈京瑜的主动帮助,周禾的动作显得不太熟练,且没有效率,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的衣服这样难脱。
陈京瑜想,好像上次也是这样,他只是想撒个娇卖个惨,周禾就直接略过中间流程,来到最后一步。
虽然于情于理,他都没有什么好不满的,但就是少了点情侣间的固定环节。
“聊一聊”这个环节,是周禾主动提出来的,但是仅限于周禾对他有要求的时候使用,客观来看,确实是让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更加和谐。
他们从来没有吵过架,不是因为没有意见不同的时候,而是大部分时间陈京瑜在妥协,小部分情况他期待周禾为他有一点点改变的时候,她总是用这一招来逃避对话。
虽然周禾聪明,只要稍作提醒,就能明白过来什么地方让陈京瑜不开心,而且绝对不会有下次,但是陈京瑜就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周禾总是在陈京瑜说出自己的感受之前,先一步做好了应对措施,每次都是这样,没一次例外。
陈京瑜找到了问题点:看似两人在平等沟通,实际上周禾的比他高太多段位。
周禾并没有给他没有机会,来聊一聊自己的想法和要求,而他每次都觉得事情已经解决,再提就像是在和她发牢骚,于是只能就此作罢。
但是这次不一样,陈京瑜想通了,他自觉占据了有利位置,要开始提一些新鲜一点的要求了。
因为陈京瑜的配合不到位,周禾努力很久都没能脱下他的衣服。她甚至累到有些喘,在他腰上摩挲几下,终于下定决定放弃这一件衣服,一双手改而往下探去。
还没到目的地,陈京瑜都没往下看,就精准抓住周禾的一双手。周禾挣扎两下,不太适应陈京瑜的突然阻拦,还想继续往下去。
陈京瑜把她的手拉到胸口,放在心脏处,周禾顺手捏了捏,胸肌手感不错,看来陈京瑜在看不见她的这段日子里,也在好好锻炼身体。
陈京瑜感受到她的动作,气得笑了一声,他在等周禾做完所有事情,可以好好听他说话的那一刻。
周禾觉得奇怪,陈京瑜拉着她的手,死死按着什么都不让做,也不知道是要干什么,她感受够了胸肌的触感,眼神中带了点疑惑,看向陈京瑜。
陈京瑜的眼睛还红着,此时专注看着她,也不出声。
周禾莫名其妙有点心虚。
“结婚,好吗?”陈京瑜认真说。
周禾的表情有几秒明显的僵硬,她没有预料到陈京瑜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请求。
房间的窗户关着,连雨声都听不见。陈京瑜被她的沉默深深刺痛,眼眶又红了一点,他松开周禾,把手放在枕边,冷冰冰地说:“家里没有套。我知道你的想法:结婚只是为了生小孩。如果你没有想过结婚,那就不要冒险。”
周禾把手从他身上拿开,身体也从他身上下来,她翻去一旁,背对着陈京瑜躺下。
陈京瑜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衣服凌乱,眼神空洞。
他不应该自取其辱的,陈京瑜几乎在抖,勉强坐起来,准备离开,把房间留给周禾,让她好好休息。
“我之前,吃了很多药,医生说两年之内不要生小孩。”周禾的声音很低落。
“所以呢,你是什么意思?”陈京瑜冷硬起心肠,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
周禾也在思考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陈京瑜给她台阶下,“你有想过和我结婚吗?”
周禾动作轻微地点头,身后没说话声,她想陈京瑜不一定在看着她,于是转过身,面向陈京瑜的方向。
陈京瑜盯着她,目不转睛,自然也看到她点头。
周禾依旧重复一遍自己的意见:“我想过的。”
“想过什么?”陈京瑜问。
真是幼稚,但周禾还是配合地回答:“我想过和你结婚的。但是我现在这样的状态,想过段时间再考虑结婚的事情。”
为了避免他追问,周禾主动说:“至少一年之后。”
陈京瑜心满意足,重新回到床上。
窗外的雨点大小没有规律,时大时小,前赴后继扑到玻璃窗上,蜿蜒成一道道水痕,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这场春雨,好像没有尽头。
周禾低头看,看见陈京瑜的口鼻,上面全都沾满水光,她揪着枕头,断断续续地反驳:“安全套的成功概率,也只有百分之九十八,那按照你的意思,这一年,都不用再……”
陈京瑜用了点小手段,让她没能继续说下去。
周禾什么都没做,只需要躺着,但还是累到沉沉睡去,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五点,手机上有小琼打来的两个未接电话,还有一大串问她情况的消息。
周禾让她自己去吃晚饭,不用等。
雨已经停了,床上只有她一人,不见陈京瑜的人影。
睡得太久,周禾的脑袋都有些昏昏沉沉,坐直身体休息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她慢吞吞穿好一身过于宽大的衣服,踩上拖鞋出了卧室,听见厨房传来一阵声响。
是陈京瑜正在切菜,周禾走过去从背后环住他的腰,嗅到米饭的香味,还有鱼汤的鲜味,“晚上吃什么?
陈京瑜被她悄无声息的接近吓了一跳,侧头看了她一眼,指了指放在边上的碗,“清炒红薯叶、葱花煎蛋、泡椒炒牛肉,锅里还炖了鲫鱼汤。”
都是她喜欢吃的,周禾用脑袋蹭了蹭陈京瑜的后背,安心看他忙忙碌碌地备菜。
“我还在想,要是叫醒你,你会不会生气,刚好你就自己起来了。”陈京瑜一边切香菜,边和她说话。
“都睡了三四个小时,再能睡也要醒了。”周禾随着他的动作移动脚步,“你都不知道我的作息有多规律,每天十点睡六点醒,都不需要闹钟。”
陈京瑜发现他们两个的作息都有相似之处,“我也每天十点睡,五点就醒了,每天早上出门跑步。”
确实很规律,周禾随意问了一句:“真不打算工作了?公司大半年不给你安排活,你就一点意见没有?”
看来她对自己也不是毫无关心,起码知道他目前的事业发展状况,陈京瑜漫不经心回答:“在家休息不是也挺好的吗?可以整天陪着你。”
“我当然没意见,又不是养不起你。”
陈京瑜听得心花怒放。菜和辅料全部切好,他把周禾推到厨房外面,关上推拉门,“炒菜有油烟,你先在外面坐一会儿,马上就能吃饭了。”
周禾无所事事在客厅转了一圈,没找到打发时间的东西,转而去了陈京瑜卧室。
仔细一看,书桌上堆满了考公考编的资料书,旁边还有台打印机,上面放着历年来的真题。
周禾翻了翻,看见几张陈京瑜写过的卷子,分数还不低。
她想起之前陈京瑜要解约的事情,是秦景当笑话说给她听的,说他“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有了点粉丝,尾巴就要飘到天上去,什么筹码都没有,就来说解约。”
看来陈京瑜在好好准备。
周禾随意看了一会儿,把所有东西恢复原位,装作不知道他在准备考公考编。
陈京瑜这几个月都是自己做饭吃,厨艺进步飞快,没用多长时间,就迅速做好三个菜,把碗筷端去客厅,叫着周禾的名字。
上午就吃了一顿,周禾有点饿,加上陈京瑜的手艺实在了得,她只顾着低头吃。
陈京瑜夹一条鱼放进盘子里,细心把鱼刺都剔去,再把肉一点点碾碎,最后在碗里加上热汤,看周禾吃完大半碗饭,把鱼汤推过去。
周文秉说的,她最喜欢这样吃。
周禾接过,说了声谢谢,抬头看见陈京瑜碗里的饭还没有动,顿了顿,说:“你自己吃饭就好,不用管我。”
陈京瑜恍若未闻,专心致志看着她,“试试味道怎么样。”
周禾在他的注视下,喝下一口汤,仔细品尝后点评道:“很鲜,咸淡也合适。”
陈京瑜笑一下,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菜太多,周禾以为肯定吃不完,她吃到七分饱就放下碗筷,看着陈京瑜两腮鼓鼓不停咀嚼,居然把所有的食物都吃完了。
周禾大为震惊,真怕他撑坏,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吃不下可以不吃的。”
陈京瑜摸了下肚子,“还行,等会儿你陪我散步消食。”
周禾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
陈京瑜忙着收拾东西,没注意她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