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忱本打算和苏懿说薛逢洲的事,但一连几日,他睡下了苏懿都未曾回来,起床之后苏懿已经去了早朝,再加上薛逢洲那边没什么动静,他又把这事暂时放下了。
临近春节,府里上下都忙了起来,唯独苏忱还闲着。
他靠在窗边,握着随意给他新买的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
古代人写小说的脑洞某种意义上比现代人的脑洞要大许多,苏忱每每看都要感慨现代人写的小说大多是古人玩剩下的。
比如借尸还魂……想到这里,苏忱的视线有些飘忽,他的情况大概是过地府的时候没有喝孟婆汤吧,或者孟婆汤剂量太少了他才会突然记起来。
当然,这些都是他胡乱揣测的,只是他不记得自己前世究竟是什么人,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而死的,又怎么会来到这个时代……
算了,苏忱晃了晃脑袋把这些东西全部晃出去,管他算什么呢,他在这里生活十八年,苏懿和孟岫玉就是他的父母,这样就好,以前的事记不得就记不得吧,他也无所谓。
“公子。”随意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我进来了。”
苏忱夹了书签后合上书,“进来吧。”
随意进来道,“公子前两日不是要见大人吗?大人回来了。”
闻言苏忱立马站起来往外走,“爹爹回来了?他在哪儿?”
“在书房。”随意忙跟上来,“可是大人带了客人回来,公子你慢些。”
听说苏懿带了人回来,苏忱放慢了脚步,他问,“客人?是谁?”
“我不认识,但看起来是位年轻公子,一言一行教养极好,长得也很俊逸。”随意说,“大人待他很亲近的模样。”
苏忱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没有相关的印象,他颔首,“既然爹爹要谈事情,那我们慢些过去好了,我也不急。”
随意说,“我听大人说,他要留那位公子在府上用午膳。”
“嗯。”
苏忱回答得自然,事实上有些惊讶,毕竟在他的印象里,苏懿甚少留人在府上吃饭,私底下也少与人往来,怕被先帝扣上结党私营的帽子。
现在难道是新帝登基后,放飞了?
……这自然是开玩笑。
苏忱到书房外时,苏懿正好带着人出来,他脸上还带着笑容与身边的人说话。
苏忱看了一眼苏懿身旁那恭顺的年轻人,微微眨了眨眼,沈桓之?
“爹爹。”苏忱开口叫道。
沈桓之抬头看来,微微颔首叫道,“苏公子。”
苏忱露出礼貌的笑容来,“沈大人。”
“朝朝来了。”苏懿看了一眼苏忱和沈桓之说了句什么后大步走到苏忱旁边,他摸了摸苏忱的手,“手这么凉也不知道拿个手炉。”
苏忱道,“我不冷,爹爹和沈大人还有事吗?”
“没有。”苏懿看看沈桓之又看看苏忱,扬眉,“朝朝和夷则认识?”
苏忱:“有过一面之缘。”
“夷则与苏公子是在长公主府上相识的。”沈桓之说,“一开始时夷则不知公子是丞相大人爱子。”
苏懿哈哈大笑,“原来已经认识了,看来不用我引荐一番了,夷则是个好孩子,若是朝朝能与你成为朋友,你们应当能谈得来。”
沈桓之抬眸看苏忱,他道,“若是公子愿意,夷则自然也是乐意的。”
苏忱:“。”
苏懿道,“朝朝性子和善温柔,又常年待在白马寺,也没什么同龄的朋友,平日不爱出门,夷则日后多与朝朝往来我也放心。”
沈桓之一边回苏懿一边看苏忱。
苏忱淡淡地笑着,“父亲这话好似我还是孩童一般,有什么不放心的?”
苏懿也笑,“不管你多少岁,在父母眼里永远都是孩子。”
苏忱眸光轻轻晃动了一下,他弯眸没说话。
“方才你母亲说有事找我,我得过去一趟。”苏懿松开苏忱的手,“朝朝,你既然与夷则相识,那么现下与他一起转转可好?”
苏忱说是,既然沈桓之来了丞相府,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主人,没有冷着客人的道理。
苏懿有事,即便是不说,他也不会让沈桓之在丞相府干坐着。
苏懿走后,沈桓之低声道,“丞相府我也来了几次,不会迷路,公子若是有事不必管我。”
苏忱只微微笑了一下,“我没什么要紧的事,也不是怕你会迷路。”
沈桓之侧过脸来,看着苏忱的侧脸,他的视线从苏忱纤长的睫毛上一晃而过,“公子若是不介意,叫我夷则就好,总是叫大人让我有些不自在。”
苏忱转过头对上沈桓之的目光,沈桓之沉默了片刻后道,“是沈某唐突了,公子与我满打满算也就见过两回,两回让公子叫我表字似乎有些强人所难。”
“没有这种事。”苏忱唇角牵了牵,“若是沈大人不介意,也可以叫我朝朝,我家人朋友都这般叫我。”
沈桓之立在原地,轻声道,“好,朝朝。”
苏忱说,“我听说,我出生当天,曾有人说我活不过第二日,爹娘便为我起了这个小名。”
沈桓之道,“这个名字很好,寓意也很好。”
苏忱笑了笑,鞋尖一转走上凉亭,“夷则,你来。”
少年带着笑意的声音叫夷则二字时温柔得不可思议,沈桓之按了按心脏,有些不明所以,不理解为什么此刻自己的心脏跳得这么快。
他在苏忱对面坐下,“还有一事我想问问朝朝。”叫朝朝时他顿了顿,又抬眼看着苏忱。
“你说。”
“丞相大人对我有提携之恩,之前送过丞相大人不少东西都被他推辞了……我想着朝朝或许知道丞相大人喜欢什么。”沈桓之说,“我想感谢丞相大人一番。”
“送我父亲礼物?”苏忱摸了摸耳垂,沉思了片刻,“之前你都送了些什么?”
“我打听过大人的喜好送的,字画瓷器都试过。”沈桓之看起来还有些苦恼,“只是打扰都没收。”
“你买的?”
“跑了不少地方买到的,名家画作。”
苏忱无奈,“你身在官场应该比我更明白爹爹为什么不收你这些礼才是。”
“我想感谢大人。”沈桓之说,“自然不能草草了事的。”
“我听说你未考取功名时也曾靠卖字画为生。”苏忱道,“并且颇受欢迎。”
沈桓之一顿:“……若是我自己画的,会不会显得没有诚意?”
“怎么在这种事情上,你的脑子转不过来呢?”苏忱一时无语,“对父亲来说送礼并不讲究贵而讲究心意,你自己费尽心思画的,送给父亲时他必定会高兴。”
“是,你跑遍望京买的名家画作也是心意,但对父亲来说却压力很大,你一年到头也没几个俸禄,他若是收了,不说盯着我父亲的人多不多,父亲心底也更过意不去。”
沈桓之愣在原地,他抿紧嘴角,许久没说话。
“你身在官场总要知道变通的。”苏忱给沈桓之倒了杯茶水,“一根筋很容易被欺负。”
沈桓之此人,的确一根筋,认准的事情若是没有人说一顿怎么也扭转不回来。
之前对路景栩是,如今对苏忱的父亲也是,若非苏懿很看好沈桓之,要不然早就不和这看不懂人眼色的年轻后生往来了。
也难怪……沈桓之最终只能做个小小的史官,以沈桓之的才华学识来说,本应不至于此,大概也有不知变通的缘故吧。
沈桓之忽地站起来,朝苏忱深深作揖,“多谢朝朝。”
苏忱被吓了一跳,有些语无伦次地去扶沈桓之,“不是,这谢我……也不用这么谢,我……”
沈桓之看着苏忱,语气郑重,“该谢的,虽然出生寒门,但我自幼生活在他人的赞美之中,也不会有人说我做的事不对,你愿意说我很高兴。”
苏忱:“……也没有,没有这么夸张,你挺好的,我也是嘴上这么说说,其实做自己也很好。”
沈桓之嘴角动了动,看起来是在笑,不过苏忱没看出来,他看了一眼比划着手势的随意道,“夷则,该吃饭了,我们走吧。”
……
晚间的时候,孟岫玉拉着苏忱的手说,“明日要去白马寺,东西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我送你去吧。”
苏忱摇头,“来往路途颠簸,天气又冷,娘亲还是在家里吧,这次我去也住不了几天,娘亲等我回来就是。”
孟岫玉有些失落,“又有几日见不到你,我会想你的。”
苏忱抱了抱孟岫玉,“我很快就回来了,您就别去了,要不然儿子也会心疼的。”
孟岫玉叹气,“好吧,如今你长大了,许多事情母亲也听你的。”
苏忱莞尔。
“今日早些休息。”孟岫玉又说,“若是晚了,到白马寺只怕都天黑了,天黑了不安全。”
苏忱道好。
孟岫玉来得快去得也快,苏忱目送母亲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随意轻声问,“公子可要歇息了?”
苏忱点了点头,想了想他又道,“把灯留着,你去睡吧。”
“公子可是还有什么事未做?”
“没有什么事。”苏忱撩开珠帘靠近床,“外面的灯熄了,只留里面的就好了,一会儿我熄灯也方便。”
随意不再询问,他吹了外间的灯后轻手轻脚地关了门。
苏忱靠在床上看书,床头的烛光跳动着,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打下一片阴影。
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风,珠帘碰撞间发出响动,烛火瞬间熄灭,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房门发出嘎吱一声响,影影绰绰间,苏忱隐约看到了一个身影。
他心头一跳,嗓音有些堵,“……随意?是你吗?”
珠帘被拨开,那道高大的身影轮廓略显清晰,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逐渐靠近,侵略性渗透进苏忱的身体,这让苏忱的心跳越来越急,他抓着话本的手指越来越紧,浑身紧绷起来。
男人的低笑声从喉咙发出来,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滚烫的指腹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按上苏忱柔软的唇,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苏忱耳畔。
“小公子,怎么还叫随意?你应当叫——行舟。”
薛逢洲:犯病了找老婆贴贴。
朝朝:我命危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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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