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乐缓过神来,笨拙的行着礼,“清乐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宁靖玺道,“起身吧!”
“谢陛下!”
行礼过后又是一阵沉默,清乐时不时抬头觑着宁靖玺,人却呆得老实,无往常半点无赖慵懒的神态。
宁靖玺瞧着有些不大舒坦,张口道,“你往日里不是话多得很吗?怎的现在这般安静了。”
清乐不自在的搅着袖子,闷闷的回话,“清乐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所以……”
宁靖玺听了这话,反倒不喜了,刺了句, “往日倒不见你这般有自知之明!”
“那往日里清乐也不知公子是陛下啊!”清乐的话脱口而出,话毕后懊恼的捂着嘴,小心翼翼的窥着宁靖玺的脸色。
宁靖玺瞧着清乐这炸毛的模样,倒真是本性难移,这乖顺的模样恐怕也就只能在吓着时装装而已。
宁靖玺这般一想,倒是舒心了不少。
这皇帝的身份已叫旁人惧及了他,往日里也无人敢待他这般随意,故而怕他的人也无须多一个清乐,宁靖玺点拨着对方,“你什么样子朕没见过,若真要治你罪,你还能活到现在?”
宁靖玺嫌弃的撇了清乐一眼,“你在尽欢楼里怎样待朕的往后便怎样,你这番不伦不类的,朕瞧着闹心!”
“当真和在楼里一样?当真不会治罪?”听得这话,清乐猛的凑前一步,两眼发亮的盯着宁靖玺。
宁靖玺额首,“朕恕你无罪!”
清乐双手合掌,笑得畅快,“那就好!”
清乐小步的跑到宁靖玺的身侧,拉着对方衣袖,诉说着自己受到的惊吓,“陛下你可真坏,瞒了清乐这般久,可没把我吓坏了!”
宁靖玺上下扫了清乐一眼,除了方才怂了些,他可没看出清乐哪里被吓到了。
不过现下宁靖玺也不想把人真给吓坏了,语气纵着道,“朕若是不瞒着点,你怕是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那儿的话!”清乐笑得得意,挨着宁靖玺娇声道,“陛下可别冤枉人,清乐可是很乖的!”
这话宁靖玺不接,转而使唤着清乐,“你乖?那就给朕好好磨墨!”
宁靖玺说罢便收了心思,阅起奏折,清乐也识趣的不再言语,认认真真的磨着墨砚。
这墨一磨就是大半个时辰,期间宁靖玺真真是连个头都不曾抬起。
清乐这墨越是磨越是觉得纳闷,这人将她接进皇宫,难道当真是一时兴起?
不待清乐想明白,殿门口进了人,是赵志。
赵志快速走到台下,俯身禀告,“禀陛下,靖华公主与驸马来觐见。”
“传!”宁靖玺张口道,他将折子放下,也没叫身侧的清乐避让开。
赵志走时余光扫了清乐的身影,不想这于姑娘倒是能耐,这般快就拽住了陛下的欢心,连靖华公主来了也没避让,可见只要在宫里有一席之地了。
“是陛下!”
赵志退了出去,很快的殿门口再次出现了两道身影。
“臣妹见过陛下!”
“臣拜见陛下!”
“免礼!”宁靖玺喊道。
靖华起身后瞥见了清乐的身影,眉宇微紧,后宫的妃嫔她都识得,可唯独这张面孔生得很。
什么时候皇兄又纳了个妃嫔,她竟是半点风声都没收到。
一侧的陈卓昱瞧见清乐出现在崇乐帝身侧时,心眼顿时提了起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再次见面竟会是在皇宫里,于清乐一介烟花女子,怎的就攀上了陛下,还入了宫。
臣卓昱心思浮浮沉沉的,低敛的眸色忽明忽暗。
宁靖玺率先张口问道,“靖华见过母后了?”
“回皇兄,臣妹刚从母后处出来,思及皇兄,便与驸马过来谢恩!”
赐婚圣旨是宁靖玺下的,按理他们确实要来谢恩的。
宁靖玺淡淡的看着二人,余光撇了下清乐的神色,慢条斯理的与靖华交谈,“驸马是你自己看中的,这已经是成了亲的人,往后皇妹便收收性子,安心的过日子,别再叫母后费心了!”
依着民间习俗,今日乃回门时,崇乐帝这番话细细听来是点拨,可落入靖华耳中却不大舒服了。
靖华一向傲然自得,出生时便是嫡公主,长大后亲哥又是皇帝,更是尊荣之至,嫁的人是状元郎,且上无公婆侍奉,这日子自是她想怎么过就怎么过的。
何至于需要崇乐帝这番特意提醒。
宁靖华虽对这番话不大入耳,可人却聪明得很,绝不在宁靖玺跟前表露分毫。
宁靖华盈盈笑道,“多谢皇兄关怀,臣妹记下了。”
宁靖华望了眼清乐,思及昨日华侍卫的回话,探着道,“方才臣妹与母后聊了一番,母后道皇兄最近一直在勤政殿处理奏折,不曾到后宫散散心。
母后忧心您一心为政事,累坏了身子,皇兄有时间不防多走动走动,这样母后也高兴!”
宁靖玺神情冷淡凝着靖华,嘴角微勾,“母后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关心朕的…身体!”
话至尾端,宁靖玺语气中竟是带了丝嘲讽。
靖华权当听不懂他话中的暗示,面色温润的笑着,“母后她也是关心皇兄!”
靖华余光撇向一侧的清乐,话风突而转变,“不过若是母后晓得皇兄你身侧已有佳人照顾,想来也就不会这般忧心了!”
宁靖华抬眸望着清乐,柔声问道,“靖华不识,敢问娘娘是哪个宫的?”
清乐见宁靖玺不语,便也晓得对方无意掩瞒什么!
清乐俯身道,“回公主,小女子清乐!”
“清乐?”这个名字似曾相识,靖华凝眸思索片刻,方才想起了这名字从何处听过!
靖华瞬间凝起了眉头,语气中竟也带上了丝情绪,“于清乐?响彻崇京城的于清乐,引得无数世家子弟,才子富商追捧的尽欢楼于清乐!”
靖华见清乐不语,便也晓得自己猜对了,当即讥讽出声,“那可真是久仰大名了,于姑娘声名远播,便是本殿也请不动的?”
烟花之名远播可不是什么好事,便生清乐听得面不改色,“公主殿下过誉了!”
“呵…!”靖华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如此厚颜无耻的女人,竟也敢在她的婚礼上添堵,还与驸马有着不干不净的过往。
如今更是不得了,攀上了皇兄,可真是好手段。
靖华当即便向宁靖玺进言,“皇兄一向勤政爱民,不恋女色,母后时常忧心皇兄,曾言后宫妃嫔位份空缺,臣妹恳请皇兄重提三年一度大选,以泽天下!”
宁靖玺眉头微跳,竟不知靖华何时也这般冲动了,也敢当面干涉起他后宫的事体。
宁靖玺冷言提醒着,“靖华,你越矩了!”
选秀事体如何,该由皇后或太后抉择和提议,再不济也该由前朝大臣进言,决不是靖华公主该干涉的。
只是宁靖玺年龄渐长,膝下子嗣无一人,故而叫人心思浮动,而作为嫡妹的宁靖华,亦是其中一员。
宁靖华俯身拜礼,恳切的再言,“臣妹自知不该多言,可皇兄,于清乐出身有碍,决不该出现在皇宫,更不能待在皇兄身旁,还请皇兄三思!”
“放肆!”宁靖玺怒而呵斥,冷眸盯着靖华,缓而告之,“靖华,你越发没有规矩了!”
“皇兄!”
“公主!”陈卓昱惧于崇乐帝威严,忙拦下了靖华的话,低声劝说着,“慎言!”
宁靖华怒目相视,挥手间甩开了对方的手,她虽不喜陈卓昱的阻拦,可到底也冷静了下来。
宁靖华低敛着眼帘,权衡再三,终是忍了下来。
皇兄一向待她亲厚,可如今却为了个低下的女子而呵斥于她,靖华将这笔账记在了清乐头上。
来日方长,于清乐此人,她绝不能留,靖华暗下决心。
殿内气氛凝固,陈卓昱转而看向清乐,试图将话题移到她身上,叫她知难而退。
“于姑娘,此番事起源于你,殿下之言虽有些过激,却并非无道理。
陛下乃崇国君主,一人之上,群臣注视,若是你的身份泄露了,于陛下声誉有碍。
你若真心待陛下,倾慕陛下,便该为陛下考虑,只要情意真切,又何须拘于名份呢!”
清乐听得这话,转头看了宁靖玺一眼,见他撑在腿上的手闲适几分,便也晓得他不曾将陈卓昱的话搁在心上。
清乐抬眸俯视着台下的陈卓昱,这人端得一派君子风,做事却叫人恶心得很。
“驸马爷这张嘴,可真是能说会道,险些都说得清乐深感愧疚呢!”
陈卓昱拱手作礼,姿态诚恳,“卓昱所言,皆是为陛下与姑娘着想。”
毕竟以着清乐的身份,一旦事体闹大了,迫于舆论之下,定然会被赐死的,陈卓昱自认自己是在帮清乐。
“那还真是多谢驸马的关心了,只是清乐怕是要叫你失望了!”
“于姑娘!”陈卓昱蹙眉盯着对方,叹息道,“你又何必拘于一个名份呢?”
“呵…!”清乐掩嘴嗤笑,晃着身子上前一步,“驸马这话却是好笑得很,世人皆知,聘者为妻,奔为妾,无名无分便是无媒苟合,驸马是在劝我如此吗?”
这话说的可是大逆不道了,落在陈卓昱耳中亦是严重质疑了,毕竟熟读圣贤书的他又怎能认可无媒苟合这等事体呢?
“卓昱绝无此意!”
清乐冷然再言,“好,那便当你说的是真话,那清乐再请问驸马爷一个问题,如驸马般寒窗苦读十年,忽而有人劝你放弃科举,驸马可愿?”
“自是不愿!”陈卓昱脱口而出,“这等无礼的要求怎可答应!”
“可如这等无礼的要求正是驸马方才所言!”清乐点破着话中之意。
陈卓昱愣住,随后脸色微沉,自知是被清乐给算计了,“这…怎可一概而论?”
清乐可瞧不得他这番伪君子的面貌,“如何不能,于驸马而言,寒窗苦读十年尚且不不愿放弃,可名份却事关女子一生荣辱,你便能轻言劝清乐不要,驸马,己所不欲勿施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