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傅则之笑了一声,略微遗憾地告诉他:“暂时没有。”
“嗯。”沈辞宴料到会是这句话,点点头:“我得更努力。”
阿姨已经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响起油烟机的声音。
“砰”的一声,像碗摔碎了。
房东在卧室里,大概没听见。沈辞宴吓了一跳,起身去看。
果然是。
阿姨笑着唉了一声,蹲下身收拾碎瓷片:“瞧我手,稳稳拿着呢,转头给摔了。”
沈辞宴帮着一起收拾,安慰道:“小事,阿姨别多想。”
清理好后,沈辞宴余光留意到阿姨黑眼圈似乎有点重,便问:“做完没休息好吗?”
阿姨用手摸摸脸,担忧道:“是不是皮肤状态差了?”
“没有。”沈辞宴笑起来:“状态很好,就是能看见黑眼圈。”
“天啊。”阿姨接受不了,立马出门,一边走一边说:“我先抹个眼霜。”
过了片刻,傅则之进来,和他挨着胳膊:“怎么回事?”
“我的错。”沈辞宴垂眸,仔细清洗上海青:“阿姨黑眼圈重,我说的太直白,吓得她去保养了。”
傅则之嗯了一声,忽而低头看他:“怎么不关心我?”
“你,”沈辞宴抽空看他,没发现不对劲:“看起来还好。”
傅则之扯唇,不依不挠:“仔细看看。”
沈辞宴目光定在他脸上。
半晌,重新垂下眼皮。
实在没观察出来,如果在前几天,他会说你看起来很累。
但现在,那点疲惫消失,甚至觉得傅则之精神还挺好。
想不出答案,沈辞宴随口道:“瘦了。”
“是么?”傅则之取下戒指放进口袋,和他一起洗菜,微抬眉梢:“我怎么不觉得?”
沈辞宴试图给他洗脑:“你每天都能看见自己的脸,当然觉得没变化。”
“我已经大半年……”
话戛然而止。
方才轻松的氛围似乎被这句话打破。
沈辞宴抿唇,将剩余的话咽回肚子里,很久没有开口,下意识回避提到往事。
“觉得愧疚了?”傅则之嗓音含笑,低低地问。
沈辞宴不说话。
“所以,要记得。”傅则之慢条斯理提示。
沈辞宴抬眼。
“好好补偿我。”
听到这话,沈辞宴有些不知道怎么给对方一个心安。
想到从前,他怀疑自己在傅则之心里毫无可信度。
不管怎么样,他想要一个机会,于是问:“你还信我吗?”
原以为这是值得思考的问题,不会很快得到答案。毕竟被一个人反复伤害两次,多少有些芥蒂。
至少不会在短时间原谅。
谁知,下一秒,傅则之沉沉的嗓音响起,明明是轻飘飘一个字,对于沈辞宴却无比沉重。
他说:“信。”
沈辞宴睫毛轻颤:“那我对你好一辈子。”
——
中午饭,傅则之做了一半,阿姨做了几道拿手菜,房东特地开了一瓶红酒。
不知是受因为这些天的情绪,还是离开有些不舍,沈辞宴没控制住,多喝不少。
结束时,脸色微红,有些醉了。
他意志半清醒,强撑着要帮忙收拾桌面,被傅则之拦下。
沈辞宴懵懵地抬头:“为什么不让我去?”
“因为你醉了。”傅则之攥住他手腕,把人领到沙发边。
傅则之瘦长好看的手抬起,指了指沙发,用命令的语气:“坐下等我。”
好半天,沈辞宴没动,呆滞的视线从虚空挪到那根手指。而后俯身吻了一下。
怕沈辞宴尴尬,傅则之侧头看了眼餐桌方向。夫妻俩前后进了厨房,无人察觉。
没了顾虑,傅则之好笑地控诉:“你是变态么?”
沈辞宴眉头渐渐蹙气,好似把这个词放脑子里缓慢过了一边,有点不愿意接受:“不是。”
“不是什么?”傅则之拖着调子。
沈辞宴为自己开脱:“不是变态。”
傅则之唇角微扬,语气带着哄人意味:“嗯,不是。”
沈辞宴这才罢休,舒展眉眼。
傅则之声音低低沉沉:“坐下等我行么?一会儿带你走。”
沈辞宴又迟钝反应片刻,点点头。顺着傅则之指的位置,他坐的分毫不差。挺直脊背,端端正正像个小学生。
他仰头,催促“快点。”
而后看向大屏电视机一动不动。
“很乖。”傅则之道。
准备离开是下午一点多,沈辞宴意志昏沉还没忘记要换钥匙。
起初,他抓着裤子口袋不放,傅则之薄唇轻启:“怎么了?”
沈辞宴眼珠不那么清晰,像蒙上一层雾:“有东西。”
“什么东西?”
他思考几秒:“不知道。”
傅则之便松松摊开手,五指微弯,垂着目光:“给我看。”
沈辞宴很听话,松了力气。傅则之先一步探进去,摸到金属质地的硬块。
“钥匙么?”
沈辞宴低低应道:“是吧,要还给房东。”
“房东?”傅则之挑一下眉。
“我本来不住这。”他解释。
“猜到了。”傅则之顺着话说。
沈辞宴诧异:“你怎么知道?”
醉鬼毫无脑子可言,傅则之低声笑,告诉他:“因为你从没带我回过家,明白么?”
这时候,房东走了过来,看见沈辞宴动作迟钝:“喝醉了?”
“嗯。”傅则之扶着沈辞宴胳膊,将醉鬼惦记的钥匙还给房东,礼貌笑道:“可能高兴。”
房东接过,感激道:“这几天辛苦小沈了,天气那么热。”
沈辞宴给了点反应,摆摆手慢吞吞说:“不辛苦,我本来也很闲。”
房东笑了:“行,不留你们了,回去休息吧。”
人连带着吃饭之前收拾的行李,一起被傅则之带走了。
可能知道短期回不来,沈辞宴很认真和放松说再见。
房东笑着应一句。
回去路上,沈辞宴撑不住,靠着傅则之肩膀安静睡着。
好像做了梦,他忽然睁眼。因为没睡好,面色有些不高兴,也有噩梦牵连的缘故。鲜少这样直愣愣半天不眨眼。
傅则之察觉到,声音低沉,静在耳边却想蒙了玻璃:“不睡了?”
沈辞宴没有说话。
夏日午后的街道安静,几乎听不见人声,只有此起彼伏的蝉鸣穿插期间。
耳边是轻微的嗡嗡声,低而小。在闷沉的空间里显得刺耳和突兀。
他额头闷出一层薄汗,打湿了额前碎发,有些凌乱的翘起。
“做梦了?”傅则之又问。
沈辞宴摇摇头,咕哝一句话,像在嘴里滚了一圈,听不清晰。
见他状态不对,傅则之握住他的手,指腹轻点手背算作安抚。
这期间。
沈辞宴一直垂着目光,整个人有些低落。
快要下车的时候,他忽然说:“我爱你。”
不用想也知道,是和回北城有关。傅则之目光从半抬的眼皮投落下来,沉沉看着他。
这句话对沈辞宴分量很重,一辈子和爱很难承诺。未知因素太多,有效期难以预测。
至少在这一刻,沈辞宴是真心的,对傅则之来说足够。
傅则之没有过多的情绪,好像已经尘埃落定,七年模糊的路有了尽头。
他沉沉应了一声:“我也爱你。”
很久之前,你笑着说,我叫沈辞宴。
可能从那时候,就逃不掉了。
其实中午傅则之应该拦着。下午要赶航班,这样的状态奔波身体会不舒服。
酒店对面有药店,傅则之买了解酒药,哄沈辞宴喝下。
喝完,沈辞宴睡着了,傅则之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搭着膝盖,侧头看安静的人。
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头蹙起,搭在床面上的手无意识动了动。
傅则之有些后悔。
后悔逼迫沈辞宴和他一起回家。
后悔告诉林兰,他们之间的关系。
直到沈辞宴迷迷糊糊睁开眼,带着没睡醒的鼻音问:“你怎么坐着?”
他拉开被子一角:“睡一会儿,下午还要回家。”
傅则之嗯了声,响在房间里有些闷。
他看了眼时间,还有几个小时。索性在空余位置躺下,抱着沈辞宴睡午觉。
见他上来,沈辞宴重新闭上眼睛,脸挨着傅则之露出的皮肤沉沉睡去。
窗户开了一小半,微风卷过,带起窗帘在半空中翻涌。
静谧的时光中。
傅则之垂下目光,怀里的人安安静静,睫毛浓密,就这样毫无距离,紧挨着他。
和许多年前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和画面重合。
他真的再次拥有他了。
下午,沈辞宴睡了个饱觉,醒来时精神很好。
见傅则之还睡着,他慢慢挪开搭在腰间的手,轻手轻脚到窗台边关上窗户。接着视线落在角落和傅则之行李箱放在一起的行李袋。
因为只在这边住几天,沈辞宴没带几件衣服,分开拿好像有些麻烦。
出于私心,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有些心虚地看了傅则之一眼。
男人背对着他,后背衣服有几道褶皱,肩膀宽而不厚,好像睡得很沉。
看了片刻,沈辞宴收回视线,盯着行李箱看。
他真的,很想把衣服和傅则之放在一起。
这么想着,胆子忽然大起来,。蹲下身,伸手拨了一下密码锁。
他动作很轻,奈何房间太安静,一些微笑的声音会被无限放大。
“哒”的一声。
沈辞宴僵在原地,不敢动了。
过了几秒,开始重复方才的动作,似乎想要通过胡猜的密码完成解锁。
这时候。
“沈辞宴。”
背后忽然落下一道低低沉沉的声音,带着点笑。
傅则之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翻过身面对这边。
他故意似的停顿,慢条斯理把话补完:“干嘛呢?”
沈辞宴做变态被当场抓获,有些尴尬地回头,随口扯了个理由:“我在检查你箱子是不是好的。”
“是么?”傅则之似笑非笑看着他:“准备怎么检查?”
沈辞宴压根说不出来,只好坦诚道:“箱子还有空位吗?”
“怎么?”
“我想装点衣服。”他抿唇。
傅则之一改纵容态度:“可以,但有条件。”
这意思是有空位了。沈辞宴便问他:“什么条件?”
傅则之勾了勾手指,沈辞宴走过去。
傅则之撑坐起来,在耳边低声说了句话。沈辞宴一愣,别过脸,没过多久后颈漫上一抹血红。
好似认真思考,他机械般点头,轻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