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香味钻进鼻腔,桓池抬手一张卡牌化成无形护盾,挡下迎头劈来的攻击,双眼流转油画一般的鲜艳光彩,让他迅速适应了黑暗,接着,他从背包拉出一把银色长剑,银色裂纹如闪电带着低鸣奔向前方的人。
那人猝不及防被打中手指,当即放弃攻击躺在地板上的人,撤退至房间另一角,身形闪烁却没有如愿穿透墙壁离开,转而撑开一道泡沫般的圆形护盾将自己护在盾内。
一击拉开距离,桓池抽出卡牌丢到地板上,卡牌落地弹起化成一张散发着腥臭味的鲨齿巨口将地板中央的血人整个吞下后回到他手中。
房间内空气往一处挤压,在那人有所动作之前,桓池眼底油画色彩转为晶莹白光,那人脸色空白一瞬,桓池抓住机会传送至他身前。
桓池手指一托,一团柔和白光升空照亮黑暗的房间,也让他看清了袭击者的模样。
那人冷冷看着他,沉声道:“你们改变不了什么。”
“改变什么?”桓池左手持银色长剑,右手指间有金色光点绕着他的手指旋转,由点成线,最后化成一把金色匕首。
桓池长剑抵着肥皂泡,银色小蛇一波又一波地攻击着护盾,肥皂泡护盾摇摇晃晃,被电得变形,却始终没有破掉,“说出你知道的所有信息。”
“你们改变不了什么。”那人依旧是这句话。
面前这人很是奇怪,虽然同样有五官有血肉和躯体,但他的眼睛冰冷得仿佛一台机器,那不是情绪和性格带来的冷,而是毫无生机的冷意。
桓池心中一动,收回长剑,拉出一块放大镜凑到眼前。
这是能直接看到人生命体征的卡牌,以不同深浅的颜色呈现出不同部位的温度,常人温度最高的肝脏内脏等都是橘红色,胰腺直肠等次之,是黄色,双腿离心脏最远温度最低,是蓝色。
但面前的人却像褪了色一般,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灰白。
不像活人能有的温度。
桓池压下心底的错愕,抬手拇指和中指贴合。
啪!
火舌卷起不知何时突破护盾贴上那人后背的小纸人的双手,桓池没有直接将那人烧成灰,而是取走他维持护盾的手臂,肥皂泡破灭瞬间,桓池欺身将金色匕首捅进那人的心口。
这把金色匕首有两个作用形态,第一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压缩一定范围的肌肉再使其极速爆开,就像崇铭,一把匕首就能在心口处开一个大洞,第二就是现在,不伤使用对象的性命,只从中提取其所有的记忆。
可桓池没有得到记忆反馈。
桓池眼皮一跳,惊人的直觉激起浑身鸡皮疙瘩,他迅速抽出匕首传送后退到房间另一角,抬手撑起两层护盾。
他没有选择直接离开。
桓池一系列动作落下的刹那,四周气息骤然变得紊乱起来,像是有无数股风从不同方向同时涌入房间,让人呼吸不畅。
那人的脸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顶撞,高高肿起,紧接着,大腿、胸腹、脑袋,整个人变成一个装着汹涌水流的薄薄气球一样出现无数个凸起,最终砰的一声爆开。
护盾挡下飞溅而来的血肉,那些血肉腐蚀接触到的一切物品,带起让人牙酸的尖锐声响和满房间蒸汽似的白烟。
桓池低头一看,那些血肉正一边腐蚀一切,一边往他这边蠕动而来,每腐蚀一点东西,血肉就会消失一点,爬到桓池身前时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
天花板上、地板上及墙上都因为血肉的拖拽而留下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那人一消失,昏暗的房间立刻悠悠洒进阳光,桓池对面的漆黑显露出一扇封闭窗户,窗外还能看到半截树冠,隐约有车流声传进来。
等到血肉全部消失,桓池刻意封闭的漩涡终于打开,梁丘商拽着‘性感辣妹’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一屋子的痕迹,他‘哇’了一声:“真壮观。”
桓池垂眼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的‘性感辣妹’:“叫什么名字?”
“性感辣妹。”‘性感辣妹’屈辱地重复了一遍。
“名字。”桓池道。
“性感……哦,陈冬冬。”陈冬冬反应过来,回答道。
桓池点头,往前两步将金色光点汇成的匕首捅进陈冬冬心口。
陈冬冬瞳孔猛地收缩,难以置信地低头见自己的心口被开了个金色口子,伤口周围还在发光,很炫。
桓池只捅了一下,很快将匕首麻利地抽出去。
陈冬冬眼前发黑,呼吸一滞,双腿一软就跪倒在地,眼神涣散地盯着似乎在不断往外流血的伤口。
完蛋,他居然为了一张高能卡牌把命丢了……而且那卡牌还被人抢走了!
他得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得到!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丢了小命!
桓池收起卡牌,从脑子里那团有着淡淡金光的记忆中筛选有用信息,梁丘商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往外扫了一圈,回头道:“山火中心商城,这里是酊鹤群岛上半岛。”
“从未开发荒岛到上半岛,跑得够远,”梁丘商垂眸看陈冬冬,“你还趴地上做什么,等着工作人员过来给你当小偷扭送警局?”
陈冬冬抬起头,发现自己还能听能动能看后,呆滞的目光逐渐变得清明,他啪地给自己脸上一下,双手揪着心口处的衣服,愣了下,突然跳起来喊道:“我没死啊?!”
“还没死呢,”梁丘商自觉十分乐于助人,“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一把,免费哦!”
“不用了!不用了!”陈冬冬连忙摇头摆手,脸上写满拒绝,“那什么,那没事的话我就不打扰您二位,先走了……”
“哦?先什么?”梁丘商挑眉。
陈冬冬严肃脸:“不,我的意思是,我还想为您二位效劳,您看您二位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吗?”
“等着吧。”梁丘商背靠窗户,双臂支在窗沿上,偏头看楼下风景。
“家里有人吗?”桓池收起金色匕首。
“有,还有个妹妹。”陈冬冬警惕地看着桓池,“你,你们可以对我动手,但我妹妹是无辜的,她连贝鸥司是什么都不知道!”
梁丘商失望地摇头:“我们是那种人吗?你知道我们大可以直接用卡牌提取,还用得着费时间口头询问?”
陈冬冬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稍微放松了些:“你们想问什么?”
“把那个人跟你说的话复述一遍。”桓池拿出多明格娜,“一字不落。”
陈冬冬点头,张嘴吸一口气就要说话,却仿佛被点了穴一样愣着不动,他几次抽气一副要说什么的模样,每次都吐不出一个字,疑惑地:“咦?我为什么……”
“你的记忆被处理过。”桓池确认陈冬冬没有撒谎,翻手收起多明格娜,“你只会记得有人叫你守隧道,以卡牌做交易,但并不会记得关于那个人的细节,声音、外貌和一切。”
“可是我记得他戴了面具,记得他很高,也还记得他的声音……”陈冬冬有些迟疑。
“他故意的?”梁丘商挑眉,“这是那人留给我们的线索?”
桓池点头。
梁丘商嗤一声:“真是狂妄。”
陈冬冬有些茫然:“那接下来干什么?去找那个人吗?”
桓池说:“给你的家人报平安,然后跟我走。”
他必须在两天之内找出促成这次事件的人,排除激进派通过刘侹威胁到老唐生命安全的可能,然后找个机会暂时远离老唐。
“不用报平安,我就算失踪三天,我妹妹也只会一脸冷漠地问我为什么不给她准备三天的饭菜……”陈冬冬道,“那什么,我问个问题,事情解决后能把那张卡还给我吗?”
那可是他的报酬!
桓池没回答,他直接拿出切断了联系的卡牌,屈指弹到陈冬冬面前。
陈冬冬一惊,连忙抬手接住,屏息静气通过背包激活并放进背包,语气顿时轻松了不少:“遭这么多罪就为了这张卡,要是白跑一趟就难受了。”
他抬头看桓池,“谢谢,你真是一个大好人,需要我做什么请尽管说,我一定会全力配合!”
“暂时不用。”桓池摸出传送卡,抓着陈冬冬的肩膀,朝梁丘商勾勾手指。
梁丘商走到他旁边,胳膊在空中悬停几秒,似乎在纠结该抓在哪里。
桓池看梁丘商一眼,拿卡牌的手放在他肩上,激活卡牌,替他解决了这个问题。
—
山火中心商城大广场。
一座较大的雕像后方。
陈冬冬不是没有尝试过使用卡牌,传送卡是他使用最频繁的一张,但他还是在落地时踉跄一下险些摔倒。
空间移动的感觉很不美妙。
陈冬冬叹了口气,飞快瞄一眼旁边两位大佬,琢磨一下,还是打消了趁人多逃走的念头。
这两位看起来并不是一般的玩家,尤其是最右边那位,怎么瞧怎么眼熟。
陈冬冬很少参加游戏活动,大多时间都在开拓地图,不常和其他玩家交流,但他肯定在哪个地方见过最右边那位,否则也不会有这种诡异的熟悉感。
桓池在落地的刹那铺开神域,目光越过雕像看人流量夸张的广场。
桓池取出卡牌化成一个透明人形玩偶,胶质玩偶在桓池手中略有变形,他拇指压着玩偶心脏的位置稍稍用力,相对明显的红色从他指腹压着的地方向四周扩散,不过半分钟就装满了整个玩偶。
【高能卡牌:萨妣洛斯——说明:她的诞生——效果:以群体为养料的追踪道具】
虽说效果说是‘养料’,但其实对非目标并没有影响。
简单来说,这张卡能以人群为视角在有限时间内重现某一场所的历史画面,无论范围内的人有没有注意到过所追踪的目标,只要进过视线,擦肩而过,甚至在同一个一定大小的空间内待过,即使被篡改过记忆,能和人的‘从眼’沟通的萨妣洛斯都能提取出有用线索。
如果激活媒介与想寻的人或物有很高的关联度,那么在重现的历史画面中就会自动将那人对卡牌使用者的吸引力提升到最高,就算不认识,也能一眼就注意到。
‘从眼’是每个人都拥有的第三只眼睛,它并非传统意义上拥有实体的存在,而是类似于第六感和直觉的存在,只是每个人的‘从眼’强度不一,位置也不一,但都集中在脊椎和颈椎之上。
‘从眼’效用的统一表现为,人偶尔会在梦中重回曾走过的地方,在熟悉的地方碰上陌生的人和物和事,那些都是看到了但没有注意到的东西,这就是‘从眼’自动保存的记忆。
既然面具男来过这里,设了陷阱留下了那个非人的生物,有过活动轨迹,那么不管是酒店工作人员也好、附近来往人群也好,总有‘从眼’捕捉到过面具男的存在。
桓池:“陈冬冬。”
“哎!”陈冬冬忙应一声,紧张地转头看着他。
桓池手指抵着他后颈往下三指的地方,闭眼激活萨妣洛斯。
陈冬冬是对方留下的线索,他身上与面具男接触的气息和因果最多,以他为激活媒介,提取群体记忆时锁定关键人物的概率会更大一些。
梁丘商注视着桓池触碰陈冬冬的手,半晌才挪开视线。
一条条蛛丝般细的红色丝线从红色胶质玩偶心脏的位置延伸出去,靠近范围内每一个人脊椎上不同的位置。
无数红线交错连接,在桓池手中收束,他指腹压着的地方有隐约的不清晰的跳动,他一时分不清是萨妣洛斯的心跳还是自己的手指肌肉跳动。
桓池操纵萨妣洛斯红线提取人群的‘从眼’记忆,不断推进场景历史画面。
其实在激活卡牌之前,桓池并没有能用得着萨妣洛斯的把握。
‘从眼’是贝鸥司内带出来的概念,现实世界里,无论是丢失的神话传说还是奇闻异志都没有这种说法,这也是他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在非玩家身上使用萨妣洛斯的原因,‘从眼’只是一个概念,红线并非直接作用于人体,并不会对非玩家造成任何伤害。
无数画面一起闪过,桓池沉默地从中筛选着有用信息,忽然,他心口一跳,下意识侧头看向一个方向。
他眼中的历史画面里,出现了一个看起来很普通,但十分熟悉的男人。
男人穿着普通白T恤,牛仔裤,运动鞋,好几年没打理过的头发杂乱披散,他站在人群外,仰脸看天空,有些油腻的发丝下是一双半闭着的眼睛,干燥的嘴唇微张。
他好似流浪汉,邋遢、肮脏、懒惰,但沧桑也掩盖不了他身上那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锋芒。
他身上有着一层淡淡的金红光芒。
那张脸桓池认识。
唐齐义常年光顾的超市老板,蒋良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