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决定好后,大家便纷纷动身,开始执行计划里的行动。首先就是确认各个任务单里可疑的部分,然后组团调查了。
不过不能大张旗鼓的行动。几人将此处深林作为十人集结的根据地,寻了个洞窟,作为聚会地点。然后分散组队,散开在各地进行着隐秘的调查行动。大家的组合全部打散,而凌安怀本人则留在万界山谷,因为她发色和招式显眼,稍有了解的一眼就能认出她的身份。同时凌安怀接下的昌国项城的邪祟任务也被一并视作了可疑点。
封琚月与仇今岁组队,同时跟了一个坚决不愿意分开的苏青禾。三人对了一下宵云宗和长生天的任务信息后,决定去昌国项城。
初来乍到,发现此地民风有所不同,于是也不敢摆谱作修士的架子,三人均作江湖人士打扮,混入酒楼打探消息。
三人入座后,看着酒楼琳琅满目的菜单发愁。三人都已辟谷,摒除食欲,尝也无味,到这里点酒菜属实多余。但什么都不吃就在这里干坐着未免违和,于是仇今岁硬着头皮,点了三壶酒,三盘下酒小菜和一叠灵果拼盘。
确定已经融入环境不会引起起疑后,三人便慢慢散开神识窃取消息。
而此时,苏青禾掏出两张符箓,要二人塞入外袍贴上。仇今岁毫无异议照做,而封琚月却有些困惑。她不常与其他人打交道,虽然这群人看上去是围绕着他们宵云宗聚集的,但实际上,把他们这群人拢在一起的都是凌安怀一人而已。
“怎么了——哦对,你不怎么那个,你没有符修朋友不认识这个也正常。”苏青禾说着随手掀开仇今岁外袍,露出置于仇今岁胸口,散发着淡紫色光芒符箓。
应当是有什么功效。便听苏青禾说道:“此物能增益识海,只是时效不长,短时间里我们得收集大量情报,此物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封琚月闻言轻轻点头,伸手接过,有些拘谨地开口道谢:“如此……多谢苏姑娘。”
苏青禾愣了一下,随后挽上仇今岁胳膊,压低声音耳语:“这封琚月,凌安怀不在旁边像鹌鹑一样。”
仇今岁尴尬笑了两声。哪里是鹌鹑,蓝海事变那几日化神领导者参与玨犽宗和下界修士战争的事,苏青禾就给忘了吗?而且那日抽断海啸的一剑,到现在也让仇今岁佩服不已。
不过封琚月确实有些拘谨。不过不是因为和这些人相处,而是因为她看出来苏青禾对仇今岁直白的偏爱。这在修士中也是极为少见的。大多数修士都偏好矜持克制,认为自我永远低于天下苍生。有些求道者甚至直接辅修无情道,杜绝情爱,一心修行,只为尽快登仙,求得庇佑疾苦百姓。苏青禾这样直率的,她还是头一次见的。
“这里声音太杂了。青禾,再来一张,让我注意力更集中一些。”仇今岁向苏青禾讨要符箓。
苏青禾大方又给了仇今岁一张。然后略微犹豫之下,也给了封琚月一张。符修的符箓可是很值钱的。这样直接给出去,也就看是看在仇今岁面子上,她才那么大方的。
橙红的酒楼觥筹交错,杯盏碰撞和高谈阔论的声音此起彼伏。说的上乌烟瘴气的空间里,只有这三人显得颇为出格了些,饮酒如品茶,尝菜如点诗,细嚼慢咽,仿佛不食人间烟火。那缭绕的水袋烟,反倒成了她们遗世独立的衬托。
有明眼的注意到了这里。几个很明显出自俗世的人披着风尘仆仆掩盖模样的斗篷,站在二楼,自上而下打量封琚月她们。而他们那大胆的打量以及不加掩饰的气息,无一不在告诉这三人,他们实力并不算很强。甚至很弱。
封琚月端起酒盏,凡间的酒对她来说不过是白水而已,无色无味,毫无影响。她翘起一根指头,指向楼上那几人的位置。
仇今岁与苏青禾会意。苏青禾从手镯里拿出一张符纸,不动声色搓揉两下后溶入手中杯盏里,符纸悄然消融于酒水中。而后她饮下,面容迅速浮现明显的酡红。
随后便佯装不胜酒力,倒在苏青禾怀中。三人作势要照顾苏青禾,便二人一人一边搭着苏青禾离开酒楼。而楼上的,视线跟随一阵后,便不再注意。
离开酒楼,三人遍寻了一处隐蔽的巷子,易容丹效果很快也失效了。
“楼上几个都是胎息和辟谷左右的,看上去应当是民间的佣兵。”封琚月道。
仇今岁将苏青禾护在一旁,沉声道:“上界的佣兵收钱就办事。下界我不知详情但在这种非常时期出现在这里,我不认为是好事。”
的确。佣兵可能出现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但绝对不可以是在现在这个非常时期,出现在她们周围。
“先来说探查到的消息吧,”苏青禾打断两人的警惕猜测,“刚刚我听了一轮,发现项城的人都在饱受夜晚邪祟的困扰。”
仇今岁点点头:“大多都在说自己子时起,便听闻街道有邪祟嬉笑,尤其临近绿芜江那块,基本三三两两都有谈论。”
封琚月稍加思索,看向苏青禾,道:“我觉得那几人有异。苏姑娘,能拜托你潜入调查吗。我不精于这些,容易打草惊蛇。”
仇今岁不赞成地皱眉,但还是看向苏青禾,征求苏青禾意见。虽然苏青禾是金丹符修,她不觉得那几人会威胁到苏青禾安危。但让苏青禾脱离她身边的庇护范围,一个人去潜入调查,难免担忧。
“没问题。”苏青禾爽快答应,“你们就去绿芜江那里调查吧,我去跟踪那几人一段时间。子时也在绿芜江集合。”
仇今岁握住苏青禾手腕,郑重其事:“青禾,万事小心。”
苏青禾心里一喜,大大方方抱上仇今岁,在她脸上咬了一口,开开心心贴上隐身符,跑去跟踪那几个佣兵了。
封琚月看得耳根烫红,连带着,也不敢去直视仇今岁。而仇今岁显然习以为常,只是颇为无奈地笑,随后便是带着几分调笑意味看向别脸地封琚月。
“封姑娘,怎地羞赧了?不过是友人间地亲昵罢了,难道说封姑娘不会与凌安怀如此——”
“仇……请您打住,”封琚月紧张地喊道,因为害羞,脸颊和脖子都被晕染上花朵般娇艳的粉红,“莫要再打趣,我与安怀不会如此孟浪——总之,您与苏姑娘互为道侣,我与她并非如此。”
急于解释的状态下她音量都拔高了几分,焦急让她难以抑制情绪与用词。除了面对凌安怀时,这恐怕还是第一次在旁人眼前如此失态。
仇今岁闻言愣了一下,轻笑几声。转身时,步伐拖拽着几分落寞与遗憾,缓缓说道:“我与青禾,也并非道侣。只是我们,还有魏,一起长大而已。”
他们都是被遗弃的孩子,曾经或是偷儿,或是乞儿,或是流浪儿。总之,他们过去连名字都没有。被捡到带走时,以为有了庇护之所,结果只是每人每天一枚辟谷丹,叫小儿连基本的成长营养也没有。只是在那里,三个人有了最初的相遇。
扶持与坚持,是三个人走到现在的唯一方式。
他们越过了无数艰难,就算知道自己在不正常宗门下做事,只要知道这样能好好活下去,或许就算最后会堕落邪修,他们也无怨无悔。但是好在,宗门要抛弃他们,而凌安怀,在那个绝妙的时机给了他们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如果不是那晚的偶然,他们三人可能真的要就此堕落……幸好,她把自己托付给了凌安怀,救了青禾和魏。
他们三人是相依为命的。所以,她和青禾绝对不可以做出背叛魏的事。
绿芜江的水泛着幽绿,只是走在江边,都能感觉到扎进皮肤的凉意。只是对修士没有什么影响。但两人还是装作对江水寒意畏惧的模样,在身上套了较厚的绒袍。
江边的行人都喜好对着绿芜江吟诗颂词,倒也不都是文人墨客在此,大多只是些平民,朝着绿芜江喊一嗓子,或许能舒畅感情。毕竟那刺骨的深潭能够包罗万象。
江边的人大多都喝了酒,踩在被江水溅洒的铺设了木板的堤岸大声嚷嚷,饮酒作诗。这个状态的人是最好问话的。
刚喝了酒诗兴大发,打算即兴创作出一首千古绝唱的阿玉姑娘刚张嘴,便见两位明显来自他国的人走来。
“姑娘,冒昧打扰,我们是听闻项城最近的传闻特来解决的修士。请问你能否告知一二?”仇今岁笑眯眯地贴近,询问阿玉。
封琚月不擅长和其他人打交道。除了凌安怀,她和谁说话都冷冰冰的。怕和阿玉交谈,只会让对方心生戒备。
阿玉眨眨眼,两个人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觉得自己眼花了,还不够清醒,于是将手里端着的酒又喝了两口,豪放地捏着袖中抹了抹嘴,说道:“最近的传闻?昂?大仙儿不是早来了吗?你们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两人心下皆是一惊,没想到这么快就问到了关键所在。
“那,大仙现在何处——”
“干什么!套我话!大仙可是交代了!任何问他行踪的都是——”
阿玉嚷嚷的话还没完,就被仇今岁用一张符给定了身。看来这个姑娘和那个大仙接触颇多,而且信任度很高的样子,算是抓到关键了。
封琚月上前一步,揭下符,趁着阿玉愣神的片刻抬手捏住她的肩膀,随后像抹去什么东西一样甩手,阿玉身上的酒气便立即散去。
“阿玉姑娘。我们是奉宗门任务,下来解决项城邪祟事件的。如果您口中所说大仙本事高超,还请务必告知我们地点,合作解决,才能更好为项城带走麻烦消灾解难不是吗?”封琚月不擅长绕弯子,但骗人的本事还是有的,三言两语唬住了阿玉。
醒酒后的阿玉脑子也清楚了些,端看两人的气度也的确是那种名门正派修士的正气凛然公事公办的模样,和那个有些阴森的大仙完全不同。
“好吧,既然如此,两位仙女随我来吧。”阿玉招了招手,示意两人跟上。
而苏青禾这边,一路上换了两个隐形符,后来因为这三人实在注意不到自己的存在,便干脆隐形符也懒得用了,就不疾不徐保持一定距离,跟在那几个佣兵身后。直到跟着走到了绿芜江附近的一座废旧老宅里。这下肯定要用隐形符了。
老宅十分破败,看起来完全没有修缮的**。那几个雇佣兵就那样大咧咧坐在中庭,就简单扫了一眼觉得没人后,便毫不避讳地谈论:“唉,你说那个金丹给我们那么多银子,让我们在城里注意有没有修士出现到底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呢,有银子拿不就行了。”
“就知道银子银子银子!万一那是邪修,助纣为虐的我们可是会被定性为共犯,送到四十二峰接受审判的!你看那个家伙那阴恻恻的样子!十有**就是邪修吧!”
“他来了过后,城里晚上就会开始出现怪叫和奇怪的鬼影,多吓人啊。而且越来越频繁。”
“保险起见,我悄悄发了任务单给那些大宗门。”
这倒是意外收获。苏青禾也没想到,原来发布任务的不是项城政府人员,而是这几个雇佣兵。她坐在青瓦上,听着下面的人讨论。
“你干嘛!万一被那家伙发现你会没命吧!我们都会死吧!”
“去四十二峰和去死的代价不是一样吗?那干嘛不反抗邪修?宗门关于邪修的处理,大家不是以前都有背诵吗?”
“严厉打击邪修,邪教徒!鼓励举报啊!”
情报已经套到手了,要不要再等等,等到子时临近再回去找她们。
封琚月和仇今岁跟着阿玉渡桥,然后来到了一座看起来相当美观的大宅前。
“大仙就住里边,房租还是我帮大仙——”
阿玉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仇今岁切脖子弄晕了过去,搂着她避免倒下,再将她安稳放在一旁。
封琚月从手镯中拿出一块遮脸的面具,递给仇今岁后指了指院落。
“我先上。你断后。”封琚月戴上面具。这是他们统一商量的,样貌不能在邪修间传开,所以封琚月连自己的饮月剑也不能用。
仇今岁点点头,戴上面具绕后离开。
封琚月毫不费力推开上锁的红色大门,宅院和寻常人家布置相差甚异,大多颠倒,处处透露着无处寻生路的死气。这是一座静心调□□水后布置的死宅。
而那唯一的生路,站着一红袍人。那红袍的大仙气定神闲,似是早已预料如今场面。
她直接御剑上前,与之缠斗。剑气中夹杂着更凛冽的冰霜,摧毁这死宅里一切布置。看起来只是为了封堵红衣人后路,或者为了将他从剑上斩落的攻击,实际上却每一处都落在摧毁死宅关键布置的地方。
由于死宅风水被破,生门大开,死邪之气流泄,红袍人也不再像之前那般胜券在握了。它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便只顾逃命,用法宝抵挡下攻击,慌不择路逃离。
只是他往后院逃窜时,刚好被负责断后的仇今岁截断。照面下,仇今岁直接拔剑斩下,毫不犹豫的自颈肩一剑将其切斩。
不需要询问太多,他出现在了这里,便能解释一切祸端。其余所需,只需要在房中搜寻便可。
封两人碰面,将尸体焚毁,随后便在宅中搜查起来。
“在这里。”
封琚月挑飞槐木床,露出床下的地道;仇今岁则劈碎大缸,找到放在**中的沉尸木。地道里的东西差不多是那样,一些试验品,用来试验拘束和控制人类灵魂的。对凡人的效果到倒是显著,作用在修士上就大打折扣。
两人不动声色将老宅里不干净的东西清理掉,随后走出门,碰上那如傀儡般双眼空洞,朝着绿芜江走去的阿玉姑娘。
此时正是那危险的逢魔之时,阿玉应当是被埋下了邪术。
也不知道对后续研究出破解的术法有没有用,两人只好先掣制阿玉,然后等待夜晚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