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篁话音落下,空气陷入一片沉默。
半晌,身旁的男人轻笑一声。
他摘下金丝边眼镜,斜斜地挑起半边眉毛,看着丁篁说:“怎么不继续叫我阿霄了?”
丁篁抿了抿唇,忍着耳廓微微发热刺痒的感觉反问:“你希望我那样叫你吗?”
“当然。”谈霄立刻点头。
电梯亮白的灯光映在青年脸上,刚才刻意伪装出的成熟体面已经褪得一干二净,此刻认真盯着自己的双眸里,只剩本真纯粹的顾盼飞扬。
丁篁“哦”了一声转回头,努力压住莫名想要嘴角上翘的奇怪心情。
但紧接着他想到一件事——
“你是怎么来的?”丁篁疑惑道,“你没有身份证,飞机、高铁都没办法坐吧?”
“打车。”谈霄简短答道,语气稀松平常。
“打车?”丁篁瞪大眼睛,“那你要坐多久?”
谈霄歪头想想:“两天……一夜吧。”
听到答案丁篁愣住。
轿厢稳稳落地,两人走出电梯,丁篁仔细留意了一下身旁青年面容,确实看出几分风尘仆仆的疲态。
他不认可地皱起眉:“这么辛苦,赶夜路还不安全,而且万一路上被认出来了怎么办?”
“那我总不能一直隔着手机,眼睁睁看那老头欺负你吧?”
说完谈霄饶有兴致地凑近:“不过你是怎么认出我不是他的?”
丁篁还没从前半句话缓过来,又被他近距离放大的脸晃了下神。
间隔十年岁月侵蚀,尽管梁嘉树一直有注意保养,但两人外形难免还是有些差异。
不过不得不承认,刚才青年进门时的气场确实足够以假乱真,只是一开口,丁篁便听出了他的真实身份。
因为声音在他这里骗不了人。
丁篁指指自己的耳朵说:“我这里,比眼睛更灵。”
“喔——”谈霄恍然大悟点点头,“看来还是我伪音的功夫没练到位。”
丁篁没再接话,转身向谈霄手里塞了一副口罩,随即招停路边的出租车坐进后排。
上车后,他给姚老师打去电话,说梁嘉树刚探望过陈教授,今天太晚就不上门打扰了,等明天再去看她,隔着手机谈霄也假装问了句好。
之后丁篁报给司机一处地址,汽车启动,在夜色中平稳地向前行驶,如游鱼般滑入一片尾灯洋流。
大约过去二十分钟,到达目的地,入眼是一栋高层公寓,目测楼龄不小,谈霄扬着脖子看楼体外表斑驳掉色的痕迹,问:“这是什么地方?”
丁篁低头摸索着包里的钥匙,一边向里面走一边说:“是我们之前在海东市合租过的公寓。"
“你毕业后那一年?”谈霄跟上问道。
“嗯,后来梁嘉树把它买下来了。”丁篁平静地说。
离婚做财产分割时,出于私心,他将这套房子要了过来,没想到在此刻派上用场。
费了番力气才打开有些锁锈的防盗门,丁篁打着电筒推上总闸,屋内灯泡“嗡”的一声亮起来。
“嗯……这里的布置比那套别墅温馨多了。”谈霄站在门口抱臂点评道。
这套公寓虽然是跃层户型,但格局简单,站在玄关几乎能将一层尽收眼底。
随着谈霄的目光看了一圈,丁篁不知道他是怎么从满屋的防尘罩布上看出来“温馨”两个字的。
但谈霄不紧不慢地踱步走进,像看展一样仔细打量屋内的装潢和陈设。
“介意我参观一下吗?”他指指楼梯上二层的房间问道。
二层是影音室和杂物间,丁篁无所谓,让他自行探索,自己则转头将主次卧室的床简单收拾出来。
因为即便套了防尘罩,两张床空置太久,床上用品已经没办法再使用,都需要清洗更换,丁篁抱着撤下来的床单走出房间时,迎面刚好遇到谈霄,他说:“你去洗个澡吧,洗手台下的柜子里有洗浴包,我叫了床品外卖等会儿送来,今晚先这样凑合一下。”
谈霄没有异议地点头。
当晚,都洗完热水澡,丁篁和谈霄一个身心俱疲,一个舟车劳顿,彼此没有再多说什么,两人回到各自的卧室,很早便躺下休息了。
这也是多天以来,丁篁第一次能够摆脱那张狭窄的陪护床,可以舒展手臂平躺在两米宽的双人床上,安心入眠。
他彻夜睡得很沉,以至于连第二天的闹钟都没有听到。
再睁开眼时,墙上挂钟显示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丁篁打了个激灵,立刻清醒地爬起来,急匆匆洗漱换衣。
“干嘛,又要去当免费护工?”
谈霄倚在盥洗室门边打了个哈欠,后脑勺头发睡得胡乱上翘,一副也是刚睡醒的样子。
丁篁对着镜子随意拂了几下凌乱的刘海,说:“我得去一趟姚老师家,然后把营养餐送去医院,你先留在这里自己吃点东西吧。”
“不用了,”谈霄截住丁篁伸进外套袖子里的胳膊,慢条斯理地又帮他一寸寸褪出来,“我找的那个护工又不是吃闲饭的,虽然客户评价倒数第一,但该干的还是会干的。”
等等……
倒数第一?
丁篁不解地看向他:“你昨天不是说,那是什么金牌陪护,在机构里好评最多?”
谈霄勾着嘴角,坦荡直白道:“我骗那老头的。”
丁篁:……
脑中一道白线横穿,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他不确定地追问:“那堆了满地的补品也……?”
“嗯,”谈霄光明正大地点头,“医院外面小卖部批发的,买一送二,还有半个月过期。”
丁篁静默片刻,忍不住伸手扶住额头。
冷静想了想,他觉得还是应该去医院露个面,但谈霄不赞同地说:“他都那样对你了,为什么还要上赶着挨骂?”
一句话,让丁篁顿在原地。
他沉默片刻,发现自己竟然回答不上来,只有两眼出神地低下头。
对啊……为什么。
以前或许是因为梁嘉树的关系,让他一直希望在两位老人面前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但现在,他们已经离婚了。
当这根纽带不复存在,丁篁其实一直明白,陈教授内心并不认可自己。
无论是上学时,还是出道后。
他想强撑着说对方也算是自己的老师,无论被怎样对待,曾经授业解惑的恩情都不应该忘记。
但面前谈霄不带审视催促,只是默默看着他的眼睛好像在说:
你可以不用去讨好任何人。
你可以做你自己。
沉默中,丁篁抓着外套的手慢慢垂了下去。
“手机拿来。”谈霄掌心平摊摆在他眼前。
丁篁不明所以地乖乖放上去,然后看他从通讯录里翻出陈教授的号码拨过去,表情一变又摆出梁嘉树的样子,朝对面说他们工作上有紧急安排,需要马上要回南华市,还叮嘱陈教授要安心养伤,一定别再随便发火闹脾气,心平气和才更有利于伤处恢复。
挂断电话,谈霄又找出姚老师的号码,递给丁篁说:“师母这边你来打,她心细,我说多错多容易露馅。”
木已成舟,丁篁只好接过来,配合刚才的说辞,也把差不多的话复述了一遍。
两边都通知到位后,丁篁切换页面翻看起订车软件,心想回程同样需要两天一夜,不如趁现在出发。
但谈霄提出了异议。
他说:“好不容易出门一趟,还是你曾经上大学的城市,来都来了,不去转转多可惜。”
丁篁犹豫道:“但我们已经出门好几天了,万一被梁嘉树发现……”
谈霄满不在乎地说:“他那么忙的人,你看从生日过后到现在,他有联系过你吗?”
丁篁哑口无言,只是依然面露迟疑。
见状,谈霄掏出扁长条计时器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不会忘了还欠我一次时间交换吧?”
像是没想到他出门把这东西也带来了,丁篁慢半拍地眨眨眼,表情有些懵。
谈霄唇线上勾,拇指压下计时按钮,上面的数字开始跳动,他朝丁篁头一甩:“走吧,小竹老师。”
……
出租车停在了海东大学北门,走入校园,路上来往的学生并不多,或许是周末的缘故,整个校内显得空旷安静很多。
丁篁身旁是乔装打扮过后的谈霄,一身格子衫配牛仔裤,戴着黑框眼镜,刘海厚重压眉的黑色假发,把理工男气质拉满。
望着他丁篁有些恍惚。
“梁……”他张口习惯性又想叫回原名,意识到之后中途堪堪改口,“……阿霄。”
好像有些过于亲近了……丁篁别扭地抿紧嘴巴。
“噗嗤”一下,谈霄在旁边笑出声,刘海下的双眼弯成两条细线,他声音含笑地说:“实在不习惯就别勉强了,还是直接叫我梁霄吧。”
丁篁心想:不,你不懂。
“或者你当我姓‘阿’好了,这样会不会比较容易开口。”谈霄随意道。
丁篁试着在心底默念一遍,的确好很多。
谈霄问:“所以你刚才叫我是想说什么?”
“哦……”丁篁收到提醒,转头看着他露出不解神情,“这明明是属于你的交换时间,为什么想要来我的母校逛?”
“因为这叫圣地巡礼。”
他说得太快了,丁篁半个字都没听清,探过头问:“什么?”
谈霄把脸转向旁边,咳了一声,“没什么。”
十一月初的海东市,经过一波寒潮洗礼,体感温度明显变凉,路旁梧桐树密密匝匝的叶子已经染黄大半,间杂点点青绿,在清透的午后阳光下显得秋意飒然,煞是养眼。
他们并肩走在校内步行道上,从北门进入后一路向西,走了近一刻钟便来到丁篁曾经日常上课的音乐学院教学楼。
那片建筑群大概近些年重涂过外墙,雪白色的墙衣洁净如新,让人恍惚时光仿佛没有走远,这也是丁篁时隔多年重回母校,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场景唤醒扑面而来的回忆。
而谈霄又变成了他的尾巴,好奇地跟身后问东问西:
“你们一周课多吗”、“挂过科吗”、“有没有翘过早八”、“午休时间是多久”、“中午不回宿舍的话要去哪里”、“外卖让送进教学楼吗”、“教室里的空调猛吗”……
他问得不遗巨细,有些丁篁还有印象,有些已经记不清了,但切身行走在这些往日场景里,心仿佛也跟着回到了学生时代。
赶早课、帮人签到、夏天太热午休不想走回宿舍,就随便找一间空教室趴在角落里睡觉,结果醒来教室内已经坐满来上课的学生,讲台上也站着一个完全陌生的老师……
他陷入旧时光里,浑然不觉脸上露出自然放松的神情,连脚步也轻盈许多。
走出教学楼,向南是一片面积大约为两个足球场大的人工湖,湖面细光粼粼,犹如铺了一层金箔纸。丁篁站在湖心亭远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趣事,勾起嘴角说:“我之前不是说过,和梁嘉树是因为一次意外落水才认识的。”
他指指水面,“就是在这个湖。”
“其实,当时还有一段插曲,”丁篁回忆着开口,“那天我掉下水后,本来可以自己游上去,但是岸边还有一个十几岁的男生,他看到我落水后直接跳下来救我,可他自己居然不会游泳,呛了水开始向下沉,于是我又折返回去救他,等把人终于推上岸后整个人都没力气了,恰好梁嘉树那时开车经过,他将我们送去了医院……”
说着说着,丁篁突然意识到自己故地重游不自觉话也变多了,只顾着自说自话。
他转头不好意思地看了谈霄一眼:“一直都是我在说,是不是很无聊……”
“没有啊,我喜欢,”谈霄撑着下颌倚靠围栏,两眼一眨不眨望着他说,“我喜欢听你说这些。”
莫名的,耳廓又有些发热发痒。
大概是被阳光晒的,丁篁低下头,把脸往凉亭阴影里藏了藏。
之后他们继续沿着主干道向东走,途经一处做了凹陷设计的半地下广场,谈霄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丁篁介绍说是学生活动空间,艺术系、表演系还有各种校内社团经常会来这边举办活动。
广场周围被几个矮房围着,也是半地下设计,丁篁说那是专门为学生留出来的活动室,可以由社团和个人申请当做固定据点。
那些矮房外表墙体大部分都喷绘着眼花缭乱的涂鸦,门外还挂着或社团或个人的铭牌,谈霄逛了一圈,突然指着角落一处刷着蓝色油漆的木门问:“那一间呢?怎么没有标志?”
丁篁顺着他指的方向转头望去,脚步蓦地顿住。
安静几秒后,他说:“那间是音乐系的练习琴房。”
谈霄歪头,好奇地走过去,一边走一边问:“你之前来过吗?”
丁篁跟在他身后,慢吞吞地答:“偶尔会来……”
“吱呀”一声,推开拱形木门,随着光线射入,细小的尘埃在空中旋舞。
浓稠日光从门口淌在油棕色的木地板上,一直向内蜿蜒流到房间中央,一架钢琴脚下。
那琴是经典的三角造造型,木色漆面透出古朴又厚重的气息,静静呆在那里仿佛尘封了无尽岁月。
而屋内其余地方被各种杂物堆满,随手轻拂台面也积着一层灰尘,看样子曾经的练习琴房已经沦为了杂物间。
丁篁定在门口表情出神。
“小竹老师,你来。”
忽然被谈霄的声音唤醒,他抬眼看去,青年不知何时已经整理出了一条路,正站在钢琴旁向自己招手。
丁篁迈过门槛向他走去,脚下还没停稳便被按坐在钢琴凳上。
随即耳边响起一道伴着热息的声音:“这么有感觉的地方,要不要来一曲。”
转过头,是一双星亮眼眸期待地望着自己。
对视片刻,丁篁悄声吸了口气,抬手打开钢琴盖,熟悉的黑白两色在眼前铺开。
视野余光有扇圆拱形玻璃窗开在墙上,坐在这个角度恰好可以看到窗外矗立着一棵玉兰。
其实,他刚才说谎了。
这间琴房丁篁不是偶尔来,而是偶尔不来。
他其实比谁都清楚,那棵玉兰树在春天会绽开什么颜色的花瓣,暖风吹送,染香几页他手写的乐谱;夏天,那棵树又是怎样蓊郁葱茏,蝉鸣如同最响劲的哨音冲进这间狭小琴房,在四面墙壁之间碰撞反弹;秋天风吹两遭雨打三遍,泛黄卷边儿的叶子簌簌抖落,而琴键上翻飞的手指仿佛在追逐那些翩翩落叶;冬天里日光轻淡,细瘦枝桠投进眼底好像一幅水墨工笔画,窗框便是画框。
四年大学时光,除了上课外出,丁篁几乎整天泡在这里,以钢琴为圆心,自己置办的各式各样乐器逐渐填满四周,他和梁嘉树出道后发布的第一张专辑,里面大部分歌曲都是从这间小小的练习琴房里诞生的。
这里是他的秘密基地,是自娱自乐不被打扰的空间,是可以忽略时间流逝的洞穴,可是现在……
丁篁缓缓伸出双手,虚空悬在钢琴上方,垂眸凝视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却始终无法再落下去。
曾经任他肆意弹奏、忘我沉迷的琴键,如今好像变成一格格捕鼠夹,按下便会被咬住手指头。
而以前光是盯着落花绿叶都能不断涌现灵感的脑中,现在一片荒芜空白……
最终,双手还是无力地垂下。
他闭了闭眼,说:“对不起,我做不到。”
琴房里的空气十分安静,静到有些异常,对面的人始终没有接话,丁篁忍不住抬头望去,却看到谈霄正直直看着他。
和自己对上目光后,青年挑了下眉,然后扭转脑袋左右张望,故意表情迷茫地问:“你刚才在和谁说对不起?”
丁篁突然愣住。
谈霄跳下窗台,来到丁篁身边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
“做不到就做不到,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半低下头,谈霄认真看着丁篁双眼说,“因为比起满足别人的期待,你自己的感受更重要。”
说完,他搭住丁篁双肩,把人原地扭转半圈面朝门口。
“走吧,吃饭去。”青年语调轻快地说道。
……
太阳西沉,最后一丝晚霞从天边收尽,黯蓝色的夜幕垂垂降下。
丁篁和谈霄各自手捧一瓶西瓜汁,叼着吸管慢悠悠地从食堂走出来。
谈霄松口,露出被咬得扁扁的吸管头,感叹地说:“你们大学食堂的师傅手艺真不错,居然还有味道这么正宗的西北菜。”
丁篁抱着果汁小口畷饮,赞同地点点头:“这个食堂是最受学生欢迎的,就是有点远。”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从北门逛到了东门,还差一段路就能回到起点。
虽然这段路几乎全是上坡,但经过讨论,他们一致决定不坐校内巴士,而是继续步行,当作饭后消食。
途中经过一条三岔路口,在转角的空地草坪上,丁篁看到那里聚集着一小群人,人群中心还隐约有歌声飘出来。
未等他有什么反应,谈霄像是嗅到什么好玩的气息,已经先一步凑上去,伸长脖子向里面张望。
丁篁只好跟上他,同时拉拉衣摆提醒他戴好口罩。
过了不久,青年回头报告刺探到的“情报”:“好像是音乐剧社团正在做互动表演。”
丁篁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
因为人群中心的剧团成员貌似怕外层观众缺少参与感,专门搬来几个纸壳箱,踩在上面略高出人群头顶,拿着麦克风与大家互动。
这次丁篁终于看清唱歌的人是一个年轻女生,留着一头蓬松的羊毛卷,五官明丽动人,即便在瑟瑟秋风中也只单穿一件波西米亚风连衣裙,腕骨处戴着一串银色金属圆片手链,在每次抬手间发出哗啦啦的清灵响声。
唱完一段,女生停下来笑吟吟地望着台下听众说:“这个就是刚才讲的二四节拍,一拍强一拍弱,属于单拍子,好了——”
她把话筒转交给身边同伴,举起双手示范道:“大家现在跟我一起,举高双手,学习怎么跟着节奏打拍子。”
“唰”的一下,身旁青年特别配合地举起两臂,还转头用眼神频频怂恿丁篁,示意他快点跟上。
丁篁:“……”
这场互动表演很明显是在科普基础乐理知识,对自己来说是已经化为身体本能的内容,但站在人群中,四周都是小树一样高举的手臂,在这片茂密“树林”里,迫于环境感染,让他也不得不跟着音乐开始打起节拍来。
从二四拍打到八三拍,台上女生又换了一种方式,让大家伴随歌声在空中画等边三角形,要求每一笔都要卡上节拍。
而且但这次难度升级,唱的歌曲节拍变成了反拍,大部分人连同身旁青年,画着画着手的节奏不由自主开始变乱。
看着他一头雾水地继续迷茫乱画,从三角形画成四边形、多边形,最后差点直接画出一个圆,丁篁实在忍不住勾起嘴角,拍拍谈霄肩膀说:“这是反拍,重音是反过来的,你要像这样,弱拍时手指向下,强拍向上,次强横平……”
讲解一通后,谈霄依然似懂非懂地望着他。
丁篁无奈,只好放弃用嘴说,而是伸手握住谈霄的手腕,协助他按照正确节拍在空中画三角。
渐渐周围的人也跟上了节奏,见状台上女生微笑着把难度再升一级,让大家加上没有那灵活的双脚,根据新歌的反拍节奏跺脚。
重音强拍要抬起,弱拍时反而重重向下踏,此外还增加了脚尖点地、打响指等细节配合动作。
起初,大家发出的声音还算整齐一致。
但没过多久,杂音开始出现,而且像蜂群出巢一样越来越多,甚至让原本踩准拍子的人渐渐也被带乱了节奏。
最终,全场已经彻底听不出来原本的节拍,大家有的在用力跺脚,有的疯狂拍手,还有的已经开始趁机蹦迪了,场面堪称乱成了一锅粥。
只是放眼望去,丁篁发现周围人群中每一张脸都是笑着的,是兴奋的、愉悦的、发自内心的单纯笑脸。
“原来音乐虽然有各种花样,但像这样简单地跺跺脚,也能给人这么大的快乐。”
谈霄的声音在身旁幽幽响起,丁篁循声看向他,恰好青年也转过头来,星星亮亮的眼底盛着一个自己。
“你觉得呢?”他问。
起初,丁篁没有发觉自己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只是望进对方眼中,才在里面看到他脸颊透出红晕的兴奋模样。
人群如海浪般潮涌不息,他们身处其中无言地彼此对视,几乎望成两颗礁石。
半晌,丁篁嘴角弧度扩大,左脸颊单颗酒窝深深下陷。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说:“我也这样觉得。”
只是话音刚落,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丁篁拿出手机查看,发现是梁嘉树打来的视频电话。
一般情况下,他们都是用语音联络,很少视频,望着屏幕上那个待接通的绿色标志,丁篁心头莫名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手指按下接通键,梁嘉树的脸出现在屏幕里。
他正坐在一张眼熟的皮质沙发上,身后背景墙挂着自己从各地旅游采风时拍下的照片。
男人处于画面正中央,半张脸被身侧的落地灯光照亮,另一半则隐在黑暗中。
看着镜头,他缓缓扯起唇角。
“小竹,我很好奇……”
梁嘉树声音低柔地说:“你们两个,现在为什么不在别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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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