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又一辆车子从家里出来,车里是余家大爷余修礼。
看着车子出去,老太爷跟小儿子说:“你大哥去找黄世芳了。”
余家二爷问:“爸,您让大哥去找黄爷了,为什么不直接让黄爷……”
“乱世之中,孩子要有自己的能力,试试看哥俩能到什么程度吧!”老爷子说着看向叶应澜,“应澜,把车开进来,去你嫲嫲那里喝茶。”
“好。”叶应澜上车,把车子开进了家门。
她一下车,一直站在门口观望的大太太连忙走了过来:“嘉鸿呢?”
“嘉鸿陪嘉鹏出去了。”叶应澜跟大太太说。
“这孩子……”事关自己儿子,大太太差点口不择言。
叶应澜拉着大太太的手,安慰她:“不会有事的,阿公都安排好了,我们去嫲嫲那里等。”
叶应澜吩咐小梅把两辆车上的礼物拿下车,帮她把洋装收进衣帽间。
这时候还有谁有心思管她带了多少回礼回来?
二太太拿着帕子擦眼泪,见叶应澜嘱咐完了,连忙走过来,问这个在门口看清楚的叶应澜:“应澜,怎么样了啊?”
“二婶,嘉鸿陪着嘉鹏去了,阿公让爸爸去找黄爷了,二叔在门口等着呢!不会有事的。”叶应澜安慰她。
“大嫂。”二太太脸上带着愧疚,看着大太太。
大太太拉着她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走吧!我们去妈那里喝茶,等孩子们回来。”
“嘉鹏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他不知道,那些下三滥有多坏。嘉鹏就是个孩子,哪里知道世道险恶?都是那个女人,害得嘉鹏……”
“是阿公放他们去的。”叶应澜跟二太太说,“嘉鸿和嘉鹏是余家最大的两个孙子,阿公不会让他们有事的。”
“这个女人就是个狐狸精,就是个害人精,嘉鹏是中了她的蛊……”
哪怕叶应澜想着书里的二太太后来的坚韧,而对她有好感,现在这些碎碎念实在让她受不了。
进了老太太屋里,听佣人说老太太在佛堂。
她们一起去了佛堂,老太太正跪在菩萨面前。
大太太指了指她身边,叶应澜过去跟在大太太身边跪下。
拜过了菩萨,婆媳三代,一起出去,佣人拿了茶点上来,没人去动茶点。
看见余修礼从外头进来,老太太焦急地站了起来。
“妈,黄爷的人赶过去了。这个永丽赌场不大,不敢跟黄爷作对的。”
“那就好。”老太太呼出了一口气。
话虽如此,但是没见弟兄俩回来,每个人心里都焦急。
二太太或许是为了缓解内心的焦躁,时不时骂两句秀玉。
书里因为这件事,二太太在初期十分厌恶秀玉,后来秀玉凭着自己的善良和能干,慢慢感动了上上下下的心。
“珍娘,吃块九层糕。少说两句!”老太太抬眼皮看向二太太,眼里有些嫌弃。
外头一个男仆飞奔进来:“老太太,老太太,嘉鸿少爷和嘉鹏少爷都回来了。”
听见这话,老太太脸上露出了笑容:“他们没事吧?”
“嘉鹏少爷没事,嘉鸿少爷胳膊上和腿上受了伤……”
听见这话,叶应澜心里咯噔一下,不顾大家小姐的仪态,提起旗袍下摆,往外奔去。
余嘉鸿正从车上挪下来,胳膊上,腿上都是大片的血迹。
叶应澜看得心头抽紧,眼睛发烫,鼻子发酸。
他笑着叹了一声:“你昨天刚给我买的衣服,今天就破了。”
叶应澜竟不知,眼泪要掉下,还是要收回:“你这人……”
余家大爷过来:“我送你回房间,大夫马上过来了。”
余嘉鸿在他爸搀扶下,回东楼去。
叶应澜和大太太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后面还有一双小脚的老太太。
医生还没来,他们房间里挤了一屋子的人,余嘉鸿坐在椅子上,对着正在擦眼泪的几个人说:“嫲嫲、妈,我真的没事。被刀擦伤的,很小的伤口,看着吓人而已。”
“这还叫小,血都出成这样了。”老太太那个心疼,这是她的大孙子啊!那是真正的心肝宝贝肉。
“嫲嫲,我在美国骑马、击剑,也有磕碰,不过是您没看见而已。”余嘉鸿安慰老太太。
“正要你说,我没见到,自然不心疼,现在看见了。”老太太眼泪直掉。
背着药箱的医生进来,余嘉鸿说:“应澜,你带着妈和嫲嫲出去。”
叶应澜知道他是怕她们看见了眼泪掉不停,说:“妈、嫲嫲,我们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一起出去吧!要不然嘉鸿既要包扎,还要劝你们。”
两人听劝出去,站在走廊里,大太太还是不放心:“应澜,你进去看看,看看伤口多大?”
叶应澜推了门进去,见余嘉鸿的衬衫已经被剪开脱下,什么叫小伤口,明明是肉皮都外翻的一个口子,看着很渗人。
见她刚才没落下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余嘉鸿叹气:“叫你别进来,偏要进来。”
医生用银色的针管给他注射麻药,说:“这个伤口真不算大,缝几针就好。”
“听见李大夫说的了吧?”余嘉鸿说道。
叶应澜看着针扎进皮肉里,她连忙转过去,她看着都害怕。
余修礼说:“应澜,出去陪你嫲嫲和妈去,这里有我们呢!你一个姑娘家家,看不得这些。”
好吧!公公说得对。叶应澜又拉开了门,对着老太太和大太太询问的眼神,叶应澜说:“是小伤,李大夫说缝几针就好了。”
“都缝针了,还说是小伤?”大太太满眼都是心疼。
老太爷从里面出来:“男孩儿磕磕碰碰总归有的,真的是皮肉伤,你们不要大惊小怪。”
老太爷这么说,大太太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老太爷说:“孩子们平安回来了,也不早了,都回去歇着吧!”
“爸、妈,你们先回去。”
大太太送两位下楼去,又转了回来,跟叶应澜一起站在门口。
总算是等到余修礼送了李大夫出来,大太太连忙进门去。
叶应澜听见余嘉鸿叫她:“应澜,给我拿条毯子来。妈,你怎么进来了?”
“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我哪儿没见过?让我看看怎么了?”大太太气不打一处来。
叶应澜给他拿了一条毯子过去,余嘉鸿身上只穿了一条内裤,他现在顾上不能顾下。叶应澜看见这个情形,脸涨了通红,给他盖上毯子。
大太太见他气色还好,一颗心总算是落下了。见他那个样子,没好气:“行了,我不看了。儿大不由娘。”
“对对,我都这个年纪了,只能给老婆看,您去歇着吧!”余嘉鸿催着他妈出去。
儿子耍嘴皮子,大太太哭笑不得,手落在门锁上:“我走了。”
“走吧!走吧!”余嘉鸿见他妈还不出去,说,“您快走啊!”
大太太斜了儿子一眼,拉开门出去。
“应澜,扶我进卫生间,不能洗澡了,但太脏了,我得好好擦擦。”余嘉鸿说。
“就在房里擦好了,我去打水出来。”叶应澜说道。
“不行,不行,我得把头也洗一下,那里实在太脏了,还沾了血,我实在受不了。”余嘉鸿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身上的毯子滑落。
叶应澜过去把毯子捡了放边上,她伸手扶住他,扶住他这么一个……人。
这个肌肤相互触碰就不是一点点了,叶应澜安慰自己,进了卫生间就好了。
叶应澜调水温,让他弯腰给他洗头,听他说今天的事。
余嘉鹏上次已经把秀玉赌鬼爹的欠账给还了,把秀玉也安置在了一家旅店,想着等家里的事过了,再想怎么长久安排秀玉姐弟。
谁想这两天她那个赌鬼爹又去赌了又输了,那就只能再卖女儿一次了。
“其实我们去的时候秀玉已经逃了,我让嘉鹏护住秀玉,我挡住追来的人。如果我跑快点儿,可能就不会受伤了,主要是我想一次性把事情给解决了,等了那群人一会儿。”
听他说这话,叶应澜手不动了,她不知道手底下的这个脑袋里有没有装脑子?
“你能跑?那你逞什么英雄?”叶应澜脱口而出,话出口了才发现自己口气不对,怎么能对丈夫这样说话?
他倒是浑然未觉,还用没受伤的手扯了扯她的胳膊:“继续洗,你听我说吗!”
他这个口气,像是自己跟爷爷奶奶在撒娇,叶应澜不好意思了,她继续洗。
“我想把事情一次性给解决了。我跟那几个人说,上次嘉鹏买下了秀玉,那秀玉就是我余家的人。跟这个烂赌鬼没什么关系了。我让赌场的人找她赌鬼爹去。”
叶应澜给他打了香皂,搓揉头皮:“她赌鬼爹又没钱,他们怎么肯?你说这话不是找打?”
“就是找打。”余嘉鸿笑得轻快,“我一个人打了四个壮汉。”
“这么危险,听起来你还很骄傲是吧?能用钱解决的,为什么要涉险?再说了,你不知道阿公早就留了后手,让爸去找黄爷了?”叶应澜心里又生出几分气来。
“我就是知道阿公不会让我们俩个孙子有危险,肯让我们去,定然会找人护着。”余嘉鸿抬起头,叶应澜用毛巾包裹了他的头,换水。
“我把人给打服了,我问赌场的人,有人欠钱还不出,该怎么办?”余嘉鸿低头,叶应澜继续给他洗头。
叶应澜有些不解:“打服了,他们还要钱?”
“我得让他们去要。”
余嘉鸿坐在一个红木圆凳上,叶应澜给他擦头发:“你让我越来越糊涂了。”
余嘉鸿仰头看她:“他们说,看欠钱的数额,这个数额够剁手了。”
“剁手?”叶应澜倒抽一口气。
“我让他们按规矩办,千万别手下留情。就把那个烂赌鬼的手剁了。没剁我还会找他们。”余嘉鸿轻描淡写地说。
“你还让他们剁了烂赌鬼的手?”叶应澜问。
“对。”余嘉鸿说:“否则,那个姑娘能被卖一次两次,就没有第三次?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剁他的手,不是长他的记性?”
余嘉鸿能眼都不眨地说出这种话,是不是心肠太硬了?
“另外,港口的码头工人都归属于黄爷下面,我是余家的长子长孙,又是刚刚留洋归来,到时候去轮船运输那块,阎王好过,小鬼难缠。码头这里关系错综复杂,我自己没实力,就靠阿公和爸爸,会很难。黄爷那边尚武,我是在他的人面前展现一下我的实力。也是告诉他们,我可不是一个读了几本洋书的书呆子。而是可以和他们煮酒论江湖的人。”他叹了口气,“英国人只想要这里的钱,哪里有心真正把这里管起来?整个马来亚充斥着各种势力,不学着用道上的规矩跟他们打交道,是做不好生意的。”
这些话叶应澜也听爷爷说过,自己出去做事也是在爷爷的羽翼之下,他就不一样了,他是长子,要挑起这个家的人。竟然是这样?他在救人的时候,还能想这么多?难怪书里说他能成首富。人家是走一步想百步,自己好像差远了。
“应澜,你给我打水,我要擦身。”
他要擦身?他能自己擦吗?还是要她帮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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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