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障处破开一个针尖大的孔,源源不断的湛蓝灵力往外涌。
暗流剑身轻微颤动,像是迫不及待要冲出去了。
盛琉璃手心握着琉璃铃。
无线的红色细线在黄沙尘土间展开延伸。
咎夜身上的魔气缓缓流出,与红色细线交缠蔓延。
万事俱备,只等那东西落网。
今日未入道的普通人躺做一团,身旁放着钱财,个个紧闭双眼,面上罩着银色面罩。
白天虽不害怕,但天色一暗,张琢那后脑上九个血窟窿的画面就浮现在众人脑海中,总觉得四周阴气森森,有厉鬼要来索命,因此全扎堆在一块。
除了张玉照。
他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待在张琢身边,一动未动,左手小心握着张琢的手,活人的体温源源不断的传给张琢,他嘴里不停念叨从早上就开始的话。
千丈崖的烈风停止了一瞬,那些未入道的普通人的钱财就被卷走。
闻知今呼吸一窒。
好快的速度。
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肆虐的魔气冲天而起,飞速的缠上那移动的东西的脚踝上。
那东西转过头来,露出一张明艳异常的脸来,他嘴角往下一拉,哭丧着脸,声音是少年人独有的清脆,“……哥哥的魔气拽得我好疼啊。”
是只厉鬼。
扶楼:“哦。”
然后魔气一松,那只小鬼飞速蹿出去,嘻嘻一笑,“谢谢哥哥,哥哥真好。”
闻知今:卖萌可耻!!!
话音未落,红色细线和湛蓝灵力就争先将他紧紧缠住。
那只小鬼拼命挣扎,却挣脱不出,他嘴角往下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脸上挂着两行泪,“哥哥姐姐们不能放过我吗?我真的好疼啊。”
然后他迅速将身体拉长到一个极限,紫黑色的指甲刺穿灵力屏障,毫不犹豫的往下一抓,挖下一大块肉来。
那青衣男子尖锐的惨叫起来。
然后紫黑色指甲骤然变长,刺穿了那人的喉咙,手指一勾,一截脖子就跟身体分开,被那小鬼握在手里,鲜血溅得到处都是。
几乎是转瞬之间的事。
速度快到连闻知今都来不及阻止。
那人缓缓的软倒在地上。
那小鬼像是被吓到了,极大的猫眼里包着眼泪花,他委屈道,“你突然叫得好大声……吓到我了。”
闻知今:……其实你比较吓人。
闻知今传音,“尊主,屏障。”
黑色屏障转瞬之间将那群普通人都罩住。
“你们都一起欺负我。”那小鬼眼泪吧嗒吧嗒的掉,露出尖锐的牙咬了一口手里的脖子,皮肉被拉长然后分离开,血流了一地,“呜,咬得牙好疼。”
“……”
湛蓝灵力和红色细线彻底将小鬼包裹住,他的牙齿和双手被缠得尤其紧。
“他们都被保护起来了。”小鬼的大眼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个黑色屏障,然后转过脸来,对着扶楼明媚一笑,“那哥哥可不可以保护保护我?”
扶楼指尖一点,“可以。”
然后纯黑魔气就将那小鬼缠住。
小鬼:……
闻知今:笑死。
小鬼突然飞快钻出层层包裹,张开血盆大口,对着落单的张玉照就咬了下去。
张玉照腰间的软肉瞬间被咬下一大块。
同一瞬间,那只小鬼的嘴被纯黑魔气封住了,“呜呜呜——”
闻知今:“别呜。”
那小鬼突然张开嘴,牙齿伸长,不要命一样咬在纯黑魔气上,魔气被他撕开一个小口,他嘻嘻笑道,“就不!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他的牙齿和脸上的皮肉被魔气腐蚀掉大半,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一样,依旧一幅天真的模样看着闻知今,明明是笑着的脸,嘴里却发出凄凄切切的呜呜声。
笑得诡异。
“他的肉好香。”
说完这句,魔气彻底封住了他的嘴。
这次将那小鬼裹得严严实实,成了一个蚕蛹。
蚕蛹不断蠕动,那小鬼在里面疯狂挣扎。
闻知今松了口气,用灵力帮张玉照治疗,温声道,“抱歉。”
那张玉照依旧呆呆愣愣,被咬下来一大块肉来也没说半个疼字,只是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个蚕蛹看。
听到闻知今的声音,才砰的一声跪地,在地上对着扶楼疯狂磕头,声音颤抖,像是蕴含滔天恨意,“仙人!求你杀死这个凶手!!他……他杀了张琢!!求你!!!”
扶楼垂眸,没说话。
这个张玉照只是假的,他身上没有红色细线,而且他们还没找到打破轮回的办法。
这个小鬼暂时不能杀。
那张玉照的声音却愈加大起来,情绪激动到极致,口不择言起来,“仙人!您不会袒护一只鬼吧!!!他可是杀人凶手!张琢!!张琢的尸体还没凉,他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你在怕什么?”闻知今的神情彻底凉下来。
张玉照梗着脖子大叫,“我没有怕!!我只是想给张琢讨一个公道!!”
“你真的没做亏心事吗?”闻知今微微一笑。
“当然没有!!!我张玉照可是新科探花,我爹是一品大臣,我张家清贵门第,不可能做亏心事!!”
闻知今:“那好,把那鬼放出来跟他对峙一下。”
张玉照:……
扶楼飞速放了手,莲座女佛紧随其后。
那只滑溜溜的小鬼脸上的伤已经好全,肉重新长了出来,他此刻正低着头哭,手一下一下的擦眼泪,看起来非常可怜。
扶楼:他好惨。
闻知今:刚刚才咬死了一个人,别人还没哭,你倒先哭上了。
“这位小鬼,你看看他,可认识?”闻知今道。
那小鬼瞟了一眼,脸涨得通红的张玉照,摇了摇头,“呜——不认识。”然后又抽抽噎噎道,“但是他的肉好好吃,好香。”
“……”
张玉照听到那小鬼的回答,像得了什么保证一样,瞬间底气十足道,“张某本来就没做亏心事。”
闻知今皱眉,猜错了?
那小鬼又抹了两下眼泪,小声纠正闻知今道,“呜呜呜,我不是那位小鬼,我叫张琢,哥哥老是不记得我的名字。”
张琢?
张琢!!
闻知今:……令人害怕。
你让你旁边这位口口声声说要杀了你为张琢报仇的张家公子情何以堪?!
张玉照爆发了,“你明明不是张琢!!!张琢已经死了!被你杀的!!”
那小鬼天真无邪的看了一眼“张琢”的尸体,微笑道,“可是他明明叫陆三啊。”
“而且……张琢是你杀的啊,哥哥。”那小鬼又叼起地上的右臂,咬了一口。
闻知今:!!!
扶楼的眼神也变了,谴责的看向张玉照。
“不是这样的!!!”张玉照惊恐的叫道。
“是这样的呀。”那小鬼被纯黑魔气拽在半空中,晃荡着他的的脚丫子。
“那天我到后院池塘边,哥哥铁青着脸偷偷走过来,把我推到池塘里去了。”
“可是我现在会泅水了,不会再淹死啦。”那小鬼嘻嘻一笑,然后又反应过来一样,自言自语道,“哦,我已经死了,本来就不会再死了,嘻嘻。”
张玉照急得满头汗,他反驳,“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哥哥不相信我,呜呜。”
纯黑魔气一瞬间将小鬼张开的血盆大口封住。
伸长的尖牙疯狂的咬上纯黑魔气,口水流了一地。
“——我很强的!!”小鬼大喊一声,纯黑魔气竟然退了分毫,那小鬼趁机从魔气中钻出来。
他尖牙伸长,速度极快的咬住了张玉照的左臂,轻轻一扯,鲜血四溅。
那小鬼无所谓的擦了擦脸上的血,张大嘴一口气把那只左臂吞了,他明媚一笑,“好香。”
“哥哥姐姐不信我,我就变给哥哥姐姐看好了。”前半句语气低落,后半句语气却兀的高昂起来。
话音一落,千丈崖满天黄沙飞扬,烈风似暴戾了千倍,裹挟着沙粒扑面而来。
那小鬼转瞬间就消失不见。
景色变幻。
变成了陈设清雅的张府。
一位跟那小鬼面容一模一样的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在国公府里乱跑。
千金一匹的锦缎穿在他身上,脖颈前戴着的长命锁随着跑动在空中轻晃。
身后穿着粉红夹袄的丫头追他喊,“……二公子,别跑了。”
那少年便一边跑一边做鬼脸,声音还像是七八岁孩童,“不要,嘻嘻嘻。”
然后那少年突然撞上了一人,盛装端方的国公夫人,十五六岁的少年个头高,跑起来的力度也不小,国公夫人被身旁另一个官家夫人扶了一把才不至于摔倒。
但总归是破坏了端方的国公夫人形象。
少年愣在原地,像犯了错事一样吓得动都不敢动。
可国公夫人温温柔柔的握住那少年的手,轻声道,“琢儿,以后小心点跑。”
张琢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他笑道,“谢谢娘亲,娘亲待我真好。”
可闻知今没有错过那国公夫人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厌恶。
旁边的侍郎夫人也柔柔的笑起来,“国公府的二公子长得真好,个性还跟小孩子一样呢。”
“比不得李侍郎家的公子,风流得让全锦京的人都知晓了。”国公夫人掩唇。
绵里藏针的交锋到此结束。
当晚张琢脖子上的长命锁就丢了,张琢跑遍了整个国公府到处找他的长命锁,眼泪落得到处都是,“那是我一直戴着的……”
国公府里的下人们早已见怪不怪,跟在张琢后边追着喊“二公子。”
暗地里谁不嘲讽一番,权势滔天的张国公家的二公子是个傻子。
十五岁了还不识字,只会像孩童一样每日嘻嘻傻笑。
是整个锦京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