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身仙人像失窃一事庙内僧人都不约而同的闭口不言,香客依旧络绎不绝,人满为患。
沈姝与沈大人赶到时,恰是正午祈福时,半人高的香炉摆在堂门正前,约莫有手腕般粗细的金粉高香规规矩矩插着五根,披着金丝袈裟的和尚盘腿趺坐在最前方,身后乌泱泱跪着数十人,皆是特意赶来祈福的香客。
有与沈姝二人同道而来的人见此情形立时寻了个空处十分虔诚的跪下。
为了不显得那么突兀,沈姝也赶紧拉着不为所动的沈清和找了个空地儿跪下,装作虔诚的样子。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沈清和这膝下的黄金更是价值连城,祈福进行了半个多时辰,他愣是蹲了半个多时辰,不管诵读的和尚如何不满的盯着他,人就当没看到。
“你怎么不跪?”
不跪的人是气定神闲,沈姝在一旁平白无故受着一顿注目礼,跪着也如坐针毡。
“我是无神论者。”说话人淡淡看了她一眼,道出了一句让沈姝差点没忍住在这神圣的地方爆了粗口的话。
您老搁这开玩笑呢?
今日的角色不就是虔诚的香客吗?
似是看出了沈姝的无语,沈大人又补上一句:“今日的角色,是不信神佛也情愿陪着夫人来供香祈福的好丈夫。”
“......”
加戏,纯纯的加戏。
沈姝抽搐着嘴角矮下身子,恨不能当即把头埋进土里。
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随着西侧铜鼓声起,炉鼎前诵读的袈裟方丈作合十礼,敬道:“祈福结束,诸位施主请起身敬香吧。”
乌泱泱的人群略显井井有条的起身去上香,沈姝拽着沈清和跟在大队伍末尾,心里默默祈求着方丈不要注意到他们。
然事总与愿违。
“二位施主请留步。”方丈伸出手拦住沈姝。
“方......方丈有礼。”沈姝下意识地伸手将沈清和拽到身后,躬身福一礼。
“女施主有礼。”方丈朝沈姝回身,却是看向了其身后的人,“这位施主......与一故人,甚是相像。”
沈清和低眉轻笑,“方丈说笑了,您阅遍红尘世人,在下不过其中俗子,泛泛而不敢与故人相论。”
“哈哈哈...既如此,便不打搅二位施主了。”
“方丈请便。”
“吓死我了。”六支香稳稳当当落在香炉中,沈姝侧身让出位置,后怕的拍了拍胸脯,小声嘟囔。
还以为方丈要认出他们了,若是被认出来,定然会给查案造成一定阻碍,金身佛像日夜有人看守,出了差错,庙里的和尚也是难以排除嫌疑,尤其是这方丈,总要避着些的。
“什么吓死了?”
“啊!”沈清和忽然在身后出声,沈姝惊呼后退,左脚踩到裙摆,向后栽去。
沈清和眼疾手快扯住人一条胳膊,将人扶正,“做什么一惊一乍的。”
“大人你走路怎么没声啊?那么快就上完香了?”沈姝的嘴能挂油壶,嗔怪地瞪了一眼沈清和,又向他身后看去。
香炉中靠角落的位置还是孤零零插着她上的六根香,什么嘛?怎么不跟她插在一起?插哪去了?
沈清和看了看不到两步的距离,颇为无奈,这能有什么声音?
见人歪着头看他身后,又是皱眉又是咋舌的,轻启尊口:“我没上香。”
“为什么?”
“不是说了吗,我是无神论者。”沈清和绕过她,朝殿内走去。
“是真的啊?我还以为你说着玩呢。”沈姝忙跟上去。
听着身后人叽叽喳喳个不停,忽然记起些什么,沈清和停下步子回头,“你几岁了?”
“啊?”这问法......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
心里虽疑惑着,沈姝还是老老实实答道:“十七啊。”先前不是问过了吗?
太小了。
“还是个孩子啊...”
沈清和话说的不明不白,语气也意味深长,沈姝琢磨不透,索性便不琢磨了。
碎掉的佛像是司农之仙,然孔方城素来以商闻名天下,故而鲜有香客来此侧殿跪拜,佛像陨落连日来殿内无人洒扫,蒲团上都积了灰。
若是让人无利可图,便是仙人又如何呢?
感怀至此,沈姝提着裙角想去扶正歪倒的右小像,却被一旁的一截断香吸引住了目光。
“这香......”
“是寺里独有的香,应是哪位僧人留下的。”
入寺的僧人无须再累功德,却也要日日给仙祠上香,用的是一种无色无味的香,世间人认为烟火即是功德,无烟自然无功德。
“世人求神拜仙,所图所求不过心安,难不成还真有神啊仙啊满足他们的愿望不成?”右小像脸朝地栽在烟灰鼎里,沈姝给扶起来的时候还往下落灰。
平日里一向看着清心寡欲不信神佛的沈大人却并未苟同,屈指敲了敲端正的左小像,“你如今身处别人的地盘,还是慎言些为好。”
“是。”诸天神佛啊,之前怎么就没发现这沈大人只是个呆板无趣的普通人呢?当初是怎么看出来他其人不凡、令人神往的啊。
“咚——”
重物落地的声音从神台一侧的幔布后传来,沈姝掸了掸手上的灰,狐疑的看了一眼,“什么玩意儿?”
“噤声。”沈清和放轻步子朝声源处走去。
“仙要人死,人不得不死!仙要人死,人不得不死!”疯言疯语的人从幔布后跳出来,抓起左小像就往地上砸。
沈姝出手制止,却不料对方力气极大,一把将她推开数米远,撞上远处的墙画,不知碰到了哪处机关,跌进地板里。
“沈姝!”沈清和将发疯的人打晕在地,追到墙画处寻找机关,也一同进了地板中。
二人离开不久,就有听见动静的僧人赶来查看。
“空罚师祖!您怎么跑出来了?”
小僧人环顾四周,见只有空罚师祖一人在此,舒了一口气,将他又抬进了幔布后,原来此地竟有一处隔间。
再观跌进地板的那二人,不知滚了多远,沈姝才终于掉到实地上,期间磕磕碰碰的缓冲着,这才算是没受什么伤。
她龇牙咧嘴的看了看蹭破皮的手肘,又打量起四周环境。
任谁也想不到,香火鼎盛,在寺庙圈里如日中天的仙人庙地底下竟藏着一处密道。
还没等她唏嘘半刻,就又听见有重物落下来,吓得沈姝连忙躲开,开玩笑,这么高的地方被砸到可是会死人的。
“大人?!”
看着揉着额头唏嘘的人,沈姝脸上炸开了花,想不到她家大人还挺有人性的,居然追着她一起下来了。
心中感动不已,沈姝殷勤地跑过去搀扶起沈清和,关心切切:“大人你没事吧?”“无妨。”沈清和起身抬手挡开她殷勤的动作,环顾四周环境。
沈姝尴尬的笑挂在僵硬的脸上,真是夸早了,人家好像纯纯就是来查案子的。
“仙人庙一向以透明且灵验居之,挖此密道却并未向衙门上报,又是何用处?”沈姝正经起来,自己都怕,分析一通,她得意地看向上司。
“鼻孔都要朝上天了。”上司木着脸嘲笑。
“什么玩意儿啊沈清和!”下属气的跳脚。
沈清和抬手拍了拍她的头,像是在安慰,“瞒着人们建的东西,当然是用来做见不得人的事的。”
“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风姿绰约的沈大人用他羊脂玉一般的手温柔的拍她的头了!再也不洗头了!
“去看看就知道了。”
密道中弥漫着一股怪味和浓重的烟味,密道修的不宽,只能勉勉强过得下两人。
沈姝伸手在空中挥舞着,试图清散一些令人窒息的味道,这密道中正常空气稀薄,香烟味闻多了又令人头晕眼花。
“堵上口鼻。”走在前方的沈清和回身递给她一块麻布料的手帕,做工虽粗糙,却不难看出原应是女子的物件。
沈姝犹豫了一下,接过帕子,“竟然还是湿的?”沈姝又惊又喜,随身还带着水,大人真是宝藏啊。
沈姝眼里冒着星星,神情尽是崇拜,倒是给沈清和看不好意思了,木着脸道了句:“继续走吧,要赶快出去才是。”
二人七拐八绕的走了许久,一路上观察着却是没什么意外地收获,一路走来这密道就只是条通道,别说是什么奇怪的屋子了,连条岔路都没有。
“还有多远啊,修这密道的人怎么这么不严谨,干坏事儿居然连个机关都不设?”
沈姝丧着脸锤了锤酸痛的腿,她打小娇生惯养,平日里出个门她爹恨不得都让人抬着,这一下在这烟雾缭绕的密道里走了不止几个时辰,已是极限了。
“烟味淡了,应该快到出口了。”
“咱们在这密道里呆了不知几个时辰,小小他们可别去庙里要人啊?”
沈姝的担心不无道理,以温岭若那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指不定就觉得这黑心寺庙把他们俩给扣下了,提着刀去要人呢。
“不必担心,我已提前嘱咐了楚尧,让他看着点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