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杂技的人口喷烈火,灵巧的长尾巴猴子头顶瓷碗骑着单轮车在人围圈内走着,众人拍手叫好,自己看乐呵了,也不忘往铜锣里扔几个铜币。
小姑娘玩心大,没一会儿温岭若就被这热热闹闹的场景吸引,东跑跑西串串,这边的兑汤丸子还没做好,那边的龙虎糖人又把她给勾走了。
“你别走那么快,别和我走散了。”沈姝拿上东西追上,微喘着气嘱咐她。
“阿姝,你快看这个!”
沈姝顺着她的手看过去,是一盏狐狸样的花灯,旁边还有一个样式精巧的酒壶。
她眼前一亮,沈清和好像很喜欢收藏这玩意儿。
“老板,那个多少钱?”
“姑娘,我们这儿的东西是要套圈得来的,你套中那盏狐狸灯,这酒壶就是你的了。”
温岭若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道:“我的姝,我要的是那盏狐狸灯,不是那个破酒壶。”
沈姝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我知道,我要那个破酒壶。”
“啊?”
一番努力过后,沈姝终于在最后一个圈用完之际套中了那个狐狸灯,结果摊主说酒壶和灯只能二选一,艰难抉择之后,沈姝选择了把灯留在这儿,带走壶。
......
“哼,真不知道你要这破壶干什么,我那个义兄也喜欢收藏这东西,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
没拿到想要的狐狸灯,温岭若颇为不满。
沈姝叉一个兑汤丸子给她,好吃好喝的哄着。
我也不喜欢这破玩意儿,还不是你哥,最近老找我的茬,再不做点什么,我怕工钱又被克扣了。
沈姝无奈望天,却忽然看到让自己无奈的人坐在高楼的屋檐上,正看着她,神情掩在夜色中,教人看不真切。
“大人!”
天边炸开烟花,点亮了沈姝的眼睛,她兴奋地跳起来挥手,把温岭若交给凑巧碰上的楚尧和江年书,转身跃上了屋檐。
“大人,你可真会挑地方,此处视野开阔,城中盛景一览无余,又凉快。”
沈姝将手背在身后,刚才在下边信誓旦旦要贿赂,真见着人了反倒有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
“宵禁已过,你怎么还没回府?”
遭!忘了这茬了。
“呃,我......”沈姝走到沈清和两步远的地方,正欲坐下,他这么一提,教她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本就是为了逗逗她,见人无措,沈清和便笑着转了话题:“哪儿来的酒壶?”沈清和盯着她背在身后的手。
“啊?这个,”
沈姝一时不防滑了手,沈清和绕过她背后一把抓住,挽救了这个精巧的小东西。
沈姝见壶完好,呼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
“......”沈清和打量着酒壶上的纹理,目光中隐约透出一丝满意。
“这是我刚才套圈无意间套来的,大人喜欢,就送给大人了!”沈姝趁势急忙献殷勤。
沈清和眉眼渐成柔色,薄唇轻扯,牵起一抹笑来。
“大人,你怎会生得如此好看?”
什么?
沈姝的脸庞在浓浓夜色中逐渐模糊,城内的万盏灯火也闪烁着消失不见。
沈清和觉得自己大抵是失明了,否则耳边的声音怎会如此清晰。
“大人?大人?”
“......沈”
“大人!”
“沈姝!”
沈清和惊坐起来,一睁开眼却又忽然失了力,跌回枕上。
楚尧带着医师赶来,“大夫,我家大人醒了,您快给看看可还有什么后遗症。”
医师探了沈清和的脉门,连连颔首,“城主身体健朗,脉象平稳,并无大碍。此前昏迷,应是急火攻心,气血上涌所致,用些补品,休息几日便可大好。”
楚尧忆起那日所见,正要询问,转念一想又止住话头,此种异象,他一普通医师恐怕也不明就里,如若有违常理,还是先保密为要。
“那就多谢医师了,这边请。”
楚尧送走了医师再回来,沈清和仍旧保持着初醒的状态,双目无神,怔怔盯着帷帐,如同入了魇。
“大人?”
“哥!”消失多日的温岭若忽然从门外跑进来,直奔床榻。
“温岭若?”楚尧拉住她,问道:“大人昏迷这七日,你去哪儿了?四处寻你不见,江年书也忽然不见了,府衙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搁置着,大人不醒,城里都乱成一团了!”
温岭若被拉住,顿下步子与他对上目光,她嘴角一撇,眼瞳闪烁着,竟是要哭出来。
“我又没说什么,你别哭啊!”
温岭若吸了吸鼻子,扭头看榻上的人已然闭上了双目,再次沉沉睡去,遂将楚尧拽出门。
“哎!你干什么?”楚尧见她状态不对,也没甩开,顺着走到门外。
温岭若将他拉到廊下,神色凝重,道:“我接下来要同你说的话,你可能一时无法接受,但我希望你可以相信我。好吗?”
楚尧面色怔怔然,温岭若是大人查案时捡回来的,那时她才三岁,就那么大一点儿,吃了苦头也不哭,见谁都笑。
如今十三年过去,小娃娃出落成了大姑娘,脸上却头一次露出这样严肃的神情。
楚尧不敢不认真,“......好,你说。”
“我不是人。”
“啊,啊?!”
楚尧:难道是我认真了?
“不是,我是说。我是妖,狐妖。”
楚尧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拇指放在腕处藏的匕首上。
他十岁那年因一场天灾致使家破人亡,被人牙子拐卖到黑市,挂在梁柱上供人选买整整三日,是沈清和救了他。
那三日里他见过太多人,也见过不少妖,他们都善于伪装,嘴脸总是表里不一,特别是妖,如果心眼儿是坏的,依着那天生的变化的本领,可以做很多坏事。
温岭若忽然消失,又忽然回来,告诉他自己不是凡人,而是更善伪装的狐妖,其中端倪,令人不得不防。
“你不用害怕,”温岭若知趣地退了三步,继续道:“那年妖界内讧,我父王在战役中身负重伤,狐族内部恶妖陡生,谋权篡位,将我父王杀害,还要将我与哥哥灭口。哥哥为了救我,将我送到了凡间,独自面对恶徒,我修炼不精,化为人形时方才三岁,后来是大人捡了我。哥哥曾与我传信,教我在凡间生活着,待时机成熟便将我接回。”
温岭若三言两语便将几十年的恩怨纠纷掰扯结束,逻辑清晰的让人感觉像是提前准备好的说辞。
温岭若如何有这个脑子?
楚尧故作震惊,结巴着开口:“你……你所言,当真?”
温岭若抿了抿唇,面上显出些不好意思,抬手扯开了腰间细带。
楚尧连忙背过身去,“你这是干什么?”
“你不是不信吗?我现原形给你看啊。”
温岭若说着,身后伸出九条青白相间的尾巴来,“你看!”
“我信了我信了,你快收起来吧,穿好衣服!”
楚尧快速回头扫一眼,无奈道。
温岭若收了尾巴,理好衣衫,“七日前,仙人庙突显异光,我正准备赶去一探究竟,哥哥便出现了,说时机已到,要带我回狐族。
我问过才知道,原来是清河哥出了事,那日的异象,是因为他觉醒了部分力量。
他非是凡人,却有凡人之躯,必然无法承受太过强大的力量。得知清河哥七日未醒,我便赶回来了。我用狐妖之力为他渡体,就能救他。”
楚尧抚了抚匕首柄上缠的绷带,那是温岭若十岁时给他缠上的,为了让他握着更舒服。
温岭若是不会喊大人为“清河哥”的,这个人究竟是谁?真正的温岭若去哪儿了?她接近大人有何目的?
他松开匕首,做出选择,“我要怎么做?”
温岭若愣了一下,她也没想到楚尧会直接选择相信她,毕竟他可是实打实的凡人。
“替我在门外守着便好,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好。”楚尧爽快的答应着,在他转过身后“温岭若”面上闪过窃喜,忽然他又回过了头,“等等。”
“怎……怎么了?楚尧?”
这一声叫得楚尧只感牙酸,他简直没办法再装下去,压了压不耐,楚尧面色如常的开口道:“按着大人的习性,此刻该是他药浴的时辰了。渡体之事,延缓一个时辰也无妨吧?”
闻言“温岭若”面上当即露出不耐之色,楚尧只作没看见,等着她的回答。
“我自然是无妨,可清和哥的身体能扛得住吗?”
楚尧扯着嘴角对着她皮笑肉不笑,不再管她径自进了屋合上门闩。
楚尧回身看向塌上仍在昏睡的沈清和,依着医师所言,大人的身体并无异样,只不过劳力衰竭,且看迹象今日便可转醒。
这假温岭若目的不明,不可轻举妄动,为今之计,只有用上江年书此前给他的说是关键时刻能用来保命的东西了。
这么想着楚尧从怀中掏出一张被压出褶皱勉强还能看出是一页符纸的东西,向空中扔去:“不知道损坏成这样还有没有用,就靠你了,年书!”
只见符纸定格在空中,向四周乍泄金光,而后出现一个小结界,恰能围住一人之身。
“如此便足够了。”待那假温岭若一进来,要行恶事之时,他便利用此阵法将她困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