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阿姝,好阿姝,你就告诉我吧,你们昨天晚上在庙里到底经历了什么啊?为什么义兄抱着你回来,还说你香灰吸多了睡着了?这什么离谱的解释啊!”
温岭若俯身书案边,翘着脚后跟晃啊晃的,嘴里央求着埋头梳理对话的沈姝。
听到沈清和不着边际的解释,沈姝忍不住轻笑出声,心里笑翻了天,嘴上却一本正经的推辞,“大人不告诉你自有他的道理,你别问了。”
“我好奇嘛,他给你们都安排了事情做,就我成日里无所事事,说好了一起调查的,你们这样我一点参与感都没有了。”
沈姝隐隐能猜出这次的事情蹊跷又棘手,温岭若生性单纯,他不想让她掺和进来也是用心良苦。
虽不愿相信,但事实如此,闻人离连以身试法的事情都能做出来,难保他不会再利用温岭若的单纯无害。
想明白这一层后,沈姝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对温岭若说实话了。
“就是我与大人在放置金身像的偏殿里正在查探,忽然冲出一个疯疯癫癫的人把我推到了香灰缸旁边,香灰缸倒了,撒了我满身满脸都是,你都不知道,当时那个情况……”
听完全过程,温岭若满脸心疼与担忧,“啊,这么凶险啊,还好那个疯子不会武功,否则连我义兄也制服不了他。”
正在感叹温岭若果然单纯的沈姝听到这句,忽然停下笔,“大人他不会武功吗?”
“当然不会了!你看他那细皮嫩肉的样子,像是会武功的吗?”
“也是。”想到沈清和那看着比女人还细腻的脸,和羊脂玉般的手,沈姝了然的点点头。
远在卧房悄摸梳理案情的沈清和打了个震天响的喷嚏,摸了摸自己六块少了两块的腹肌,意识到他该减肥了。
晚膳时间过了一半,楚尧和江年书才姗姗回来,二人都灰头土脸的,仿佛刚刚经历了逃难。
楚尧拍掉肩膀上的烂白菜叶子,长舒了口气道:“大人,你这次真算是兵行险招、行差踏错了。”
沈清和夹菜的手一顿,抬眼看向楚尧。
温岭若咬着筷子尖口齿不清地问:“怎么说?”
“我们被人打了。”江年书面无表情,话语仍是那么言简意赅。
“啊?”“啊?”二脸震惊,还有一个一成不变的淡然表情微动。
“哎,就是我们去挨家挨户的问空罚的事儿,前面都还好好的,只不过有人愿意说,也有人闭口不言。
结果到了城南街一个老太爷家里,他一见我们打听空罚,突然发了难,捡起地上喂鸡的菜叶子就往我们身上扔。”
“可是院门朝西,院儿里还有一棵棕榈树的老大爷家?”沈姝接过话茬。
“对对对,就是他家!”
“那就是了,”沈姝了然,憋着笑点点头,“那位大爷在那片儿是出了名的厌神厌仙,他年老威望重,周边邻居都是小辈,平时根本没人敢在他面前讨论仙神之事。
我此前去那办案也碰过钉子,这事儿大人也是知道的,估计是他忘了跟你们说了。”
矛头指向沈清和,楚尧也不敢指责一二,前者也是坐得端正,吃得自在,仿佛说的不是自己。
端庄地擦完了手,沈清和又问道:“别家呢,都问出什么来了?”
“口径几乎一致,”楚尧颇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没什么有用的线索。”
“意料之中。”
沈姝摊开手,推进话题,“现如今所有人都三缄其口,空无讲述的过往真实性我们也无从查起,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等。”某人继续面无表情的装杯。
四脸无语。
眼看话题到这就结束了,温岭若识趣的站起身拉着楚尧和江年书,“给你们留的饭在厨房,我带你们去吃。”
“你们大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神秘了?”江年书老实巴交地,说话也没个把门。
温岭若回头看了一眼自家黑脸的义兄,佯作不快地拍了一下江年书的手臂,“说什么呢?”背地里却暗戳戳的竖起了大拇指。
沈姝不明就里,她没弄明白沈清和到底是什么意思,这般看似着急忙慌的查案子,却没什么实质上的推进,唯一好像知道点什么的人也卖关子啥都不说,着实让人恼火。
但人家不想解释,她又不能逮着人直接问,毕竟吃穿用度还得指望这个顶头上司。
明的不行,她就来阴的。
沈姝所谓的阴,就是整日屁颠儿屁颠儿的守着沈清和,让他没有独自行动的余地。
只是她忘了,人脑子里的设想,就算是负距离接触,她也是窥探不到的。
“大人,您喝茶。”沈姝殷勤的续上见底的茶水。
沈清和看了一眼满当当的杯子,搁下手中的书简,终于正视这个过分殷勤的下属。
其实他挺乐意看她卖乖的,前提是他今天没有喝足足十一杯铁观音——他发誓,今天过后他不会再碰铁观音。
“你没有别的事做了吗?沈捕快?”沈清和颇有些咬牙切齿。
沈姝作无辜无害态,“侍奉您就是我如今的首要任务,大人。”
谁知道善意的微笑背后藏的是这么恶毒的心思:“再不把你知道的全盘托出,我就用铁观音淹死你。”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绝对没有!怎么会呢?”你知道还不赶紧说。
“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
“没有。”
“……”
“……真的没有,”沈清和又用他那双得天独厚的雾眼凝视着她,沈姝败下阵来,“好吧,有一点点。”沈姝用拇指和食指肚挤出一条小缝,眯眯着眼。
“说。”沈清和作洗耳恭听态。
“您到底从仙人像的案子里看出什么端倪来了,为什么也不和我们说呢?”
沈姝咂巴咂巴嘴,继续道:“黑市里的事儿您没提过,我也不敢问,你与闻人离,是不是旧相识?”
想不到她已猜到这一层了,沈清和一时怔住,不知该如何解释。
见他垂着眼显出些无措,沈姝倒也没强行追问,“人牙子那事儿,您费了心劝过我,是我没听,我不怪你。”
“只是我们毕竟一同共事,旁的事儿你不说可以,金身像的情况,你得让我明白吧?”
“我……”沈清和无意识的攥紧了拳,恍然间,他觉得自己又成了那个一无是处还体弱多病只会连累她的小孩子,或许,他不该掺进她这一世的生活吗。
“你若实在不想说,便算了。”沈姝转身打算离开。
“我的确认识闻人离,”沈清和终于开口,止住了沈姝的步子,“我们曾一起共事,后来有些不和便分开了,我也不知道他来此的目的是什么,只隐约觉得,仙人像的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沈清和说的笼统,沈姝却已能猜出一二,闻人离能出现在地下黑市,并设计让她上钩,而沈清和又在此时恰好听到了有人讨论仙人像的事儿,那便说明,他与此事有必然的联系。
可沈清和为何瞒她?他与闻人离有什么过往?以及,闻人离为何单单要陷害她?而且由此看来,从上次闻人离给她指路时就已经目的不纯,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铺设这么多,他究竟想得到什么?
得到解释,问题不但没解决,反而又有一连串的疑问砸过来,沈姝觉得脑仁儿突突地疼。
她忽然又想起来,还有个大疑惑,“那空罚呢?你四处打听空罚是为了什么?”
“投石问路,声东击西。”
“那也就是说空无说的事儿,你原先也不知道?”沈姝有些怀疑,这不是缘木求鱼瞎忙活吗?
“当然不知道,那是个意外。”沈清和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凉透的铁观音又苦又涩,难喝得他轻轻皱起眉,这大概真的是他最后一次喝铁观音。
“黑市里的两个人把苗头指向空罚,说不准便是闻人离安排的,那我就遂了他的意,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只是没想到,先坐不住的人却是仙人庙的住持。”
“原来如此,”沈姝又硬气起来,“那您干什么不说呢,这又没什么。”
“……”沈清和又当起了哑巴。
“行吧,”沈姝认命地叹了口气,以前怎么没发现沈清和这人这么别扭呢?
“我去给您续茶水。”
“哎”
“怎么了?”
“不要铁观音。”
沈姝噗嗤一声笑出来,看来她今天的招还真改变了些什么,“行,给您换成庐山云雾可以吗?”正好跟你那双雾蒙蒙的眼睛相称,沈姝悄摸地嘀咕。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