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溟斋异闻录(坟头发糖) 第2章 五个人都活着的时候（1）

大明嘉靖年间，酆都。

幽深的隧道中，一辆油壁车不疾不徐地驶出。

这油壁车气派非凡，宽敞到要四匹马方能拉得动。隧道外，夜色如墨，滂沱大雨落下，竹林中泛起氤氲的水雾，被风吹得飒飒作响。

前面驾着马车的是一名相貌机灵的少女，名叫程澜，年龄不过十二三岁。

程澜微微侧过头，问车厢里的人：“主人，为什么你从来不肯说火烧洛阳之后的事儿？”

车厢里传出一个年轻女子慵懒的声音。

“因为没什么可说的呀，澜澜。”

程澜“哼”了一下，说道：“自主人在东汉末年创下‘北溟斋’，已有一千三百多年了。那可是一千三百多年呢，‘北溟斋’经历过多少有趣的事儿啊。主人又是吃了秦始皇的‘不死药’，不老不死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趣事儿可都在主人脑子里装着呢。我可不信您会‘没什么可说的’。我看呀，是主人懒得为我费唇舌罢了。”

车厢里的人听闻此言，掀起帘子来。原来不是别人，正是南竹卿。她和千年前容貌一致，并没有任何变化。

“我看是我平日里太惯着你了，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得这般伶牙俐齿了？”南竹卿手里提着个酒葫芦，喝了口酒，“还有，你刚才说得话可不全对。说起‘不死药’，我推测我可能确实吃过。但因我全然没有了洛阳大火那一夜之前的记忆，也终究无可考。况且，你也知道，自一年前起，我便发觉这药效已渐渐失了。如今的我，已不再不老不死，也会生病、会冷、会痛，会长该死的白头发和皱纹，和常人无异了。”

程澜摇了摇头，道：“我看不见得吧。虽然您的身子不再特别，但您毕竟是活了一千三百多年的存在呀。我想世间之人若是知道了主人有过这段过往，一定会把你当作神仙拜的。”

南竹卿又喝了口酒，笑道：“神仙？我看不把我当作老妖精就不错了吧。”

程澜偷瞄了一眼那枚酒葫芦，撒娇道：“主人，这夜里还真是怪凉的，我能喝口你的酒吗？”

南竹卿笑笑：“小孩子，喝什么酒？给我好好驾车！”

程澜吐吐舌头，“嘁”了一声。

马车经过一座破败不堪的判官庙门口。破庙阴森可怕，门上面挂着一块油漆斑驳的牌匾，从右至左写着“府君廟”。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黑暗中崔判官的神像。

“它”青面獠牙，怒目圆睁。

马车里，南竹卿放下帘子，窝在车厢里的软塌上。她抽出一副画轴打开，上面画着一位公子。

那是三国的江东美周郎。

她端详了一会儿画像，闭起眼想养养神，周瑜抚琴的样子又浮现在她脑海里。

马车略有些颠簸，她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