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说话间,莫夜寒怀中一阵挣动,狸兽清醒过来。
李寒庭睁开眼,见到莫夜寒平安无事,大喜过望。转眼又看到焕章,立刻警觉起来。
“时候不早了,你需要静养。”焕章见狸兽防备,知趣的起身走向洞内,留下莫夜寒和李寒庭独处。
李寒庭半晌不敢开口,直到确认附近再没了焕章的动静,才终于舒了口气。
“这人是谁?”
莫夜寒将方才与焕章的对话告知他。
李寒庭心中狐疑:“怪了,这人出现在幽林,必有图谋,可他文文弱弱,和那些猎捕妖兽的人大不相同。他识得狸兽,却并不惊慌,恐怕不是简单人物。”转而对莫夜寒道,“他再问你什么,你定要小心作答,不要露出什么破绽才好。”
莫夜寒看向山洞内,点了点头,又想起不久之前李寒庭舍身相救的一幕,顿了好一会儿,道:“谢谢。”
李寒庭自然明白她这一谢是为了什么。
“喂喂,你道谢就是这个态度吗?”见她不冷不淡的,他眯起眼睛,用不满的口吻道,“本王爷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人,从没屈尊救过别人,今次是唯一的一次,还弄得如此狼狈。”
说话间,他看见莫夜寒的左脚,想起坠落悬崖那一刻,莫夜寒奋不顾身扑向崖边,又将自己紧紧护在怀中的情景,于是放下架子,轻咳了两声:“看在你是为救我才掉下悬崖的份上,本王爷也不同你计较了。
”
见她不说话,李寒庭伸过头去:“喂,被我救不用这么沮丧吧。”
“抱歉,郡主的铸银匕首……”
李寒庭微愣,没想到莫夜寒是在思量这事。
方才掉落之时,背篮丢失,连同背篮里的东西都不见了踪影。他低头看了看,密草织带还在。
“如今除了这密草织带,便只剩下手卷、月银珠和伤药了。”这些东西她随身带着,才得以保存下来。
似是轻叹一声,李寒庭道:“倒也够了,匕首的事你也不用多想,性命最要紧,其他的都可慢慢想办法。东西再珍贵也是给人用的,云屏不是那么不近人情之人,她既将东西送你,定然不会怪你。”
莫夜寒却好似仍在内疚,李寒庭心软下来,劝道:“若你担心,他日见了云屏,我替你说话便是了。”
莫夜寒若有所思,突然言道:“蛇卵。”
一听“蛇卵”二字,李寒庭立刻精神倍增。
“你看到蛇卵了?”
莫夜寒点头:“要想取卵壳,还要等六个月。”
李寒庭不解道:“为什么?”
莫夜寒道:“手卷中有载,玄蛇的蛇鳞本是银色,雌蛇在产卵前,蛇鳞的颜色会发生变化。产卵前一年为褐色,六月为紫色,而产卵之时会变为金色。方才我便在想,我们在崖上见到的那条紫色玄蛇一定是待产的雌蛇,而银色的雄蛇是在保护它。”
“难怪那雄蛇那样暴躁。”想起那日崖上一幕,李寒庭仍心有余悸。
“也罢。”李寒庭舒展四肢,伸了个懒腰,“等上六个月,好过等上三年,这等幸运我知足了。”说完懒洋洋倚在莫夜寒怀里,“六月清闲,求之不得。”
莫夜寒看着身旁的狸兽,对他这懒散的态度不再厌恶,只道:“在取卵壳之前,我们要想点办法从这里离开。”
听完莫夜寒讲述他们如今的处境,李寒庭问道:“你真有办法从这里出去?”
莫夜寒瞟了眼洞外的草甸,说道:“我想找些东西结绳。”
李寒庭顺着她目光看去:“你眼神倒好,那是银藤,不易断,韧性又好,用它结绳数十年不腐,好用的很。结绳之后呢?”
莫夜寒道:“两日后等我伤愈,我可以顺着悬崖爬上去,然后再用绳子帮你们上去。”
李寒庭张大嘴巴,一副不可置信:“你……且不说两日之后你脚上的伤能不能好,从这里爬上去?你确定?”
莫夜寒回道:“两日后就知道了。”
李寒庭歪着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我提醒你,是你自己说要帮我恢复人身,你若打什么别的主意……”
“我答应过你的事,必然会尽力去做。”莫夜寒道,“我说两日后伤便能好,也不是胡说。自从我来这之后,我总觉得身体不像从前了。”
这几日她总觉得自己身体比之前轻便不少,能躲过野兽攻击。
之前掉落悬崖之时,她手臂上本有擦伤,现在伤口却已愈合。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莫夜寒感到自身发生了些许变化,让她拥有比常人更强的自愈能力。
听了莫夜寒所述,李寒庭皱皱眉头。
“那便只能看看你这感觉准不准了。”
两日后,莫夜寒脚伤果然痊愈。
养伤时,她并未闲着,而是与焕章一起用银藤编制绳索。
眼下,她将用银藤编制的草绳缠在腰上,走出岩洞,回身叮嘱焕章道:“我会顺着峭壁攀上去,到了崖顶便拉你们上去。”
焕章不知道莫夜寒打的是这样的主意,一时愣住。
“攀上去?”
他仰头望去,只见峭壁笔直耸立,崎岖不平,从岩洞至崖顶足有百丈,如此高度,常人怎能顺利攀登?
越想越觉得莫夜寒此举犹如儿戏。
“这太危险了。且不说需耗时多久,万一失足……”
莫夜寒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将腰间绳子系紧,冲一旁的李寒庭点点头,脚一蹬便真的开始向上攀去。
“莫姑娘!”焕章来不及阻止,只怔怔看着她一步一步向上,不由得生出一阵敬佩之情。
从日出等到晌午,从晌午等到黄昏。
终于,草绳猛烈地颤动,是莫夜寒成功登上崖顶后传来的讯息。
焕章于是将狸兽抱在怀中,抓住绳索。
不过一刻,便顺利登到崖顶。
焕章又惊又喜,道:“太好了。莫姑娘,你实在是让焕章钦佩。”
李寒庭跳出焕章怀抱奔过去,见莫夜寒一切平安,也安了心。
莫夜寒叮嘱道:“别出声,玄蛇也许还在附近。”
焕章道:“对呢,这玄蛇性情暴躁,可不要再惹到它。”
莫夜寒道:“它在保护临产的雌蛇,所以格外凶猛,还需小心。”
焕章听了莫夜寒的话若有所思,看着她一路走出青艾丛,趁人不注意,他一扬宽大的衣袖,冷冷的道:“孤,你先去回复主人,这几日,我有事要亲自禀告。”
二人一兽趁夜色离开了玄蛇的巢,到了幽林之外,已是破晓时分。
“莫姑娘。”焕章突然问道,“不知你要往何处?”
莫夜寒与李寒庭对视一眼。
他们本想等到与焕章分别,便回到幽林中探查下玄蛇巢穴。只是这些,不能同焕章言明。
似是看出莫夜寒有难言之隐,焕章言道:“如果姑娘没有去处,不如去我的住处?”怕莫夜寒误会,又道,“不瞒姑娘,我进入幽林是为主家寻找适合的妖兽。我想,姑娘胆识过人,能力也是上乘,若真没有去处,不如同我一起?”
李寒庭一惊。
虽然焕章说的委婉,但所谓的“寻找”,在他看来无异于强行捕获,这在北冥王朝可不算是正经行径。
莫夜寒之前听李寒庭讲过驯服妖兽的事,听出焕章所行并不符合驯服妖兽的规矩,因而婉拒道:“在北冥王朝,只有有能力的人才能驯服妖兽,强行捕捉豢养妖兽,这样的行径我不能苟同。”
焕章急忙解释:“并非如姑娘所想那样。其实这世上许多人,并非没有能力驯服妖兽,而是没有机缘遇见,我不过是将妖兽带到这样的人身边,让它们选择适合的主人,如此而已。”
莫夜寒摇头:“飞禽走兽本是自由身,原本该在幽林中生存,未遇到主人便是机缘未到,何必强求。”
“话是如此,但对一些妖兽来说,早些遇到可以跟随的主人,也是一件幸事。比如,姑娘身边的这只狸兽。”焕章说着看了李寒庭一眼,“狸兽在北冥王朝是不祥之兆,一般人见了避之不及,更有甚者肆意捕杀。依我看,除了莫姑娘你,北冥王朝怕没有第二个人敢养只狸兽做侍兽。所以说,遇到莫姑娘,便是这狸兽的幸运了。既如此,又何以见得,世上再无这样的事?再者,莫姑娘带着狸兽行走不便,若被人发现了,会引来杀身之祸。如果与我一同行事,我必然会为你保守狸兽的秘密,提供一个安全的居所,让姑娘没有后顾之忧。”
还没等莫夜寒开口,一旁李寒庭仗着焕章听不懂兽语,明目张胆的道:“他倒坦诚。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反正还有六个月,也无事可做,正好有地方藏身。”
莫夜寒看向他,眼神似在确认什么。
狸兽绕着莫夜寒的腿走了两圈,似乎在催促她答应焕章的提议。
见莫夜寒迟迟不肯答应,想是还有犹豫,焕章道:“莫姑娘不用急着答复我,先去我那里住下,慢慢考虑如何?”
莫夜寒看了一眼狸兽,终于点了点头:“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