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毅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眼前的一切,他看到秦文霖在没有任何人帮助的情况下,徒手攀上建筑楼,爬回了天台,她后背连着一大片黑色的寄生组织,正在缓慢回到她的身体中。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错愕、震撼在他心里一晃而过,最终被无尽的茫然取代。
秦文霖的表情并没有比关毅星好多少,她不断用手扒着自己的后背,试图再把那东西扒出来。
徒劳无功了好一会,她才终于接受事实一般,眼神空茫地坐在地上,不再有任何动作了。
*
第二天早上,奚榕从医务室醒来。
校医告诉他,他的身体无碍,只是因为偏头痛昏迷了好几个小时,是关毅星送他过来的。
外头阴云密布,他听到了警车的鸣笛声,瞥见了火葬场的车,一排排遮着白布的担架。
一切都不是梦。
休息了一会,确认能行动自如后,奚榕向校医道了谢,离开了医务室。
熟悉的林荫道上,学生来来往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不安,全然没了以往的朝气,对死亡的恐惧正蚕食着所有人的理智。
离11号楼越来越近,弥漫在空气里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浓。
奚榕放慢了脚步,他看到了几辆停在路边的警车,几位年轻的警官正在询问路人,他们穿着不常见的警服,警徽也与印象中的不同。
警徽上的图案是一团黑色的火焰,他在电视上见过,新成立的异常调查组,专门应对社会上的寄生物事件。
他看到了正在接受调查的关毅星,朝他走了过去。
关毅星脸上是不同以往的严肃与沉重,余光看见奚榕后,才舒展了眉头,朝奚榕笑了笑,调查中的警官一同回过了头。
警官年纪大约30来岁,身型挺拔,胸前的警服被肌肉绷紧,一看平时就没少撸铁,肩章级别是所有人中最高的,应该是调查组的组长。
奚榕加入了问话,关毅星向奚榕介绍了警官,是调查组赵晏良组长。
从对话中得知,这次事件跳楼的学生有20多人,无一例外是因为昨晚接近过11号楼。
研究社社团8人,死了5人,除了关毅星和秦文霖,还有一位藏匿于衣柜里的女学生。
不一会儿,奚榕把事情交代了一遍,与关毅星所说的大差不差,吴峰在猎杀学生前,已经将11号楼的监控全部破坏了,警方没法从监控里获取信息,也没办法取证。
唯一确定的,就是这起学生集体跳楼案与异形生物有关。
问话结束,赵组长安抚了眼前两位幸存的男学生,转头叮嘱其他警员,“将那对父子的尸体带去研究所,还有那个女孩,一起带走,收队。”
随着赵组长尾音落下,两名警官护送着女孩子上了警车,看到女孩的脸,奚榕一怔,那是秦文霖,秦文霖的手上是一对金属镣铐,她很平静,在上车时,淡淡地望了奚榕和关毅星一眼。
警车开走了,奚榕久久没回神。
奚榕心里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他那时无法动弹,却还保留有一丝理智。
他看到吴峰被啃下了头颅,袭击吴峰的是全新的异形生物,同样属于寄生物的黑色,身形却是一位女性。
隐藏于他们之中的另一位寄生病患者,就是秦文霖。
答案很明显,她的姐姐曾经死于寄生病,宿主死后,寄生物寻找下一个宿主,是生物求生的本能,而年轻的秦文霖就是最优选。
这么多年过去,秦文霖从来没发现身体里的“它”存在,吴峰说过,这个物种擅长模仿和隐藏自身,如果不是身处险境,“它”可能会一直隐藏下去。
有些东西解释不清,比如,调查显示,大多寄生病患者身形瘦削,常年饥饿。
而秦文霖却没有这类外在表现。
“她会被带去研究所吗?”奚榕看着警车远去的方向,自言自语。
关毅星走了过来,“赵组长告诉我,社长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人类对于异形生物的了解只有皮毛,存活着的又温和没有敌意的异形生物非常有研究价值,可以让人类攻克这种疾病。别担心,这也是社长自己的心愿。”
“是秦文霖主动提出的要求?”奚榕有些惊讶。
“嗯。”关毅星点头,“虽然社长是寄生者真的把我吓得不轻……社长是我敬佩的人,她创建研究社也是为了更了解寄生病,研究所里都是专业的研究员,她也能了解更多知识。”
奚榕沉默,关毅星的话或许是正确的,只是有一个所有人都清楚明白,却不愿意提起的前提。
那就是,只有体内的寄生物不失控,研究所才会保障宿主的生命安全。
反之,就是死亡。
*
奚榕去了一趟食堂,在食堂大叔嘴里得知阿姨被安全送回了家里,才放下心来。
因为中了催眠,他万不得已将阿姨捆在了树干上,他很抱歉用那么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
大叔笑得很和蔼,并向奚榕道谢,要不是奚榕,他不仅失去了孩子,还会再失去一个妻子。
奚榕又问了“黑绳子”相关的问题,当初捆绑阿姨的是一条漆黑的猫尾巴。
得到的答案是:阿姨被路过学生发现时,只是在树下睡觉,没看到什么绳子。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奚榕只好礼貌道别,离开食堂。
因为猎杀事件,学校乱糟糟的,很多课都暂停了,奚榕无处可去,在校园里游荡了一会,回到宿舍时,天已经黑了。
今天的舍友们没心思打游戏,整个宿舍沉浸在沉重的话题中,学校发生屠杀,闹得人心惶惶,他们都怕自己活不到毕业,作为大三生,还要在学校呆一年。
有人说,外面也并不安全,寄生病不是学校专属,到哪都一样。
所有人都闭了嘴,再说下去,恐怕一整晚都会睡不着。
奚榕没有加入讨论,只是躺在床上听着,左耳进右耳出,也没听出个所以然。
他在想那只黑猫,出现在那片不见天日、没有尽头的树林里,带他找到了出路,切断了自己的尾巴,帮助他拯救了阿姨,在他每次遇到危险时指引他的小家伙。
到底是他的幻觉,还是真实存在的?
还有,那个异形少年,为什么那时候会恐惧跑开?为什么在他要去攻击关毅星时,突然又收了手?
最奇怪的是,在顶楼天台那场大战,似乎有人占据了他的身体,他在逐渐失去五感,直到不省人事。
这一切跟他从小遇到的怪事有关吗?
他隐隐有些察觉,却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它”的存在。
车祸中死里逃生,试图猥亵他的暴露狂跳河自杀……回想起来,还有许多许多难以理解的小事,难道都是因为“它”……?
思绪杂乱,奚榕感觉脑子有些发胀了。
不久后,舍友关了灯,随着视线变暗,奚榕很快闭上了眼睛,沉沉入睡。
临近12月的夜晚很冷,夜风格外的大,吹得床帘沙沙作响,奚榕半夜醒了,打了个哆嗦。
窗户没有关,冷光透过窗帘打在他的脸上,半梦半醒间,有些刺眼。
奚榕用手指遮挡住月光,准备爬起来关窗,余光却撇见一只黑色的手从吹开的床帘缝隙钻进来。
奚榕心脏一震,寒意传遍四肢,瞬间清醒,他突然不敢动弹了。
印象里,这只黑手曾摸过他的肩膀,当时他回头看,身后却没有人。
为什么会大半夜出现在他床前啊??
黑手的移动很缓慢,先是试探性的抚摸了一下被褥,见奚榕毫无反应,胆子大了一些,开始往被子里钻。
黑手接触到皮肤时,是熟悉的冰凉触感,奚榕更加确定,这就是在猎食领域里遇到的那只“鬼手”。
不知不觉,黑手抚上了奚榕的肚子,隔着薄薄的睡衣,奚榕能从接触过的皮肤起伏感受到手骨的形状,这是一只骨节分明、手掌宽大的男人的手。
奚榕没有抵抗,黑手更加肆无忌惮。
它从腹部开始,一路往上,身体每个肌肉的凹凸起伏都摸了个遍,直到来到睡衣领口处,想解开衣服扣子。
不对劲,他怎么觉得,这只手不像是来吓他的,而是来揩油!?
面对怪物,奚榕不打算正面对刚,却也不想让这只“色手”得逞,他索性翻了个身,背朝外。
床边的动静没了,被子里的手也像消失了一般,整个空间出奇安静。
只剩下凉风吹动帘子的轻微响声,安静持续了好一会儿,黑手仿佛是真的走了,奚榕这才放下戒心转过了头。
床帘突地掀开了,浑身漆黑的男人站在床边幽幽地看着他。
男人没有五官,只有捏造的人体形状,像服装店劣质的塑胶模特,毛骨悚然。
奚榕像只炸毛的猫科动物,虽然他没有毛,但他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将身体贴到角落,瞪着眼睛,警惕注视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只见男人机械地歪了一下头,他没有嘴,奚榕却能从细微的脸部轮廓线条看出他在笑。
他笑着,然后从身后拿出了一样东西,双手捧着,递到奚榕眼前。
是一盘新鲜的猪脑花。
奚榕:“???”
视野一黑,像翻页的ppt画面,画面再清晰时,是熟悉的白色天花板。
没有黑手和男人,也没有猪脑,是梦。
意识到这一点后,奚榕长长舒了口气,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一定是这两天精神高度紧张,才会做这么离谱的梦吧……
他用力呼吸,想让大脑清醒,食物的气味进入他的鼻腔,有人在宿舍吃东西。
蒜香、孜然、辣椒油。
大清早的吃这么油腻?
奚榕掀开了床帘,围在桌子旁狼吞虎咽的舍友们齐刷刷回头看他。
“你醒啦奚榕,吃猪脑吗?”?周盛吃得满嘴流油。
猪脑?
奚榕定睛一看,桌上尽是各色脑花。
舍友们端着餐盒过来了。
水煮猪脑,凉拌猪脑,油炸猪脑,蒜香,油焖,炭烤,应有尽有,全部塞到了奚榕面前。
餐盒里混着油脂酱料的汤汁随着动作晃动而出,咕噜噜撒在奚榕雪白的被子上。
洁癖奚榕在内心咆哮:啊!!!啊啊!!!
周盛将最大的那碗猪脑端了过来,“看我的猪脑之王,奚榕你一定要吃这个,特别好吃。”
那是一碗灰色的过期猪脑,上面放着各种颜色的作料,腌制入味,即便如此,也没法遮掩脑花上满是爬虫的事实。
胃液灼烧翻滚,奚榕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吐出来。
“啊!!”一声短促的惊呼过后,奚榕弹坐起身,后背淋了一身冷汗。
缓了半晌,他才看了一眼时间,不到清晨6点,宿舍里没有脑花味,没有孜然脑花油焖脑花,舍友们还在呼呼大睡。
捏了一把脸,疼。
是梦,奚榕疲惫地睁了睁眼皮。
这次终于醒了……
榕宝在梦里吃猪脑,祝大家过节吃好喝好,嘿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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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猪脑pts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