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拿着灯下了楼,转身时莫名含笑觑了柚绮一眼,看得后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壮汉试了试唯一的一把钥匙,发现能打开这一排的房间,应该是通用的。
他们一共八个人,每两个下属一个房间,第五个下属和老人一间,首领和柚绮一人一间。
首领头一个推开房门,毫不犹豫地迈入黑暗,那些颜色似有实质,墨色烟丝卷袭,提线木偶般拉客入屋,门缓缓关上时,像把他吞了进去。
“首领让你晚上别乱跑。”蛇男把老人放进自己屋里,关门前特意叮嘱道,“否则后果自负。”
柚绮应下,又研究了会儿门上的木牌,回神时走廊里只剩下自己,灯盏里的火晃了晃,暗下去的瞬间,四面八方的黑暗像尝到了甜头的蚂蚁,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
刹那的心悸过后,火焰重燃,她还是觉得很不对劲,但一时没有头绪,便推开门进屋,门上湿漉漉的,不知是什么,她关门时瞥见斜对角的一个房间开了条缝,应该是别的客人。
同时隐约有一声猫叫,但听不真切。
进了房间之后,柚绮发现里面并没有外面看起来那么黑,至少能摸索着点燃油灯,她借着光四处检查了一番,都是些很普通的设施,并没找到楼下的那种虫。
她没熄灯,合衣躺上床,盯着床顶走神。
自从她来到这里,生活可谓是一天一个样,自己本来只是打算上山把老人搬回张旭的院子,想办法研究一下药,再以这个为筹码联系蒋书杏,说不定能把二十年前的事查清楚,任务也就基本上完成了。
但很明显,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脱离了掌控,预定的轨迹全跑偏了。
柚绮相信自己一开始的的确确只是来种田的,但那具尸体的出现打乱了计划,之后的事几乎是螺旋式发展,完全无法预料。
不过经过今天的见闻,她能确定那药绝对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先不提不可思议的储存方式,单论濒死的老人在药里泡了一小会儿便直接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还精神奕奕的,就足以说明有问题。
张旭手里的原料说不清是不是煤球里的黄色颗粒,这东西之前却在刘嫂的家门口出现过,尸体消失的那天晚上还有人敲她的窗户……
柚绮翻来覆去,毫无睡意,只得闭目养神,油灯渐枯,对影恍惚,神经高度紧绷过后,总算有了点困倦。
风从窗缝溜进来,绕了一圈停在微弱的灯火上,细微的窸窣声格外催眠,她整理着线索,几乎快要睡着了。
砰哐!
一声巨响,柚绮条件反射地弹了起来,紧接着走廊开始出现铁器拖拉的声音和紊乱的喘气声。
她下床挑亮油灯,纸糊的门格显现出一个佝偻的身影,结合声音猜测,应当是在收拾东西。
柚绮躲在门后等了会儿,那声音逐渐远去,许久没再有动静,她松了口气,刚想上床,脚下却黏糊糊的,抬起来看,是有些粘稠的水。
“这是什么……”她怀疑是刚才的人端了盆水上来,但是不小心洒了,只不过……
这些水似乎是植物的粘液,虽然不至于像胶水一样能把东西牢固地粘住,但踩在上面行动起来依旧困难。
柚绮脱了鞋,赤脚踩在干燥的地板上,免得把这种东西踩得到处都是,这种液体没有渗进来太多,但门口估计一堆,她把鞋子扔一边,准备等天亮再做打算。
这家酒楼用的是红漆花雕窗,并罕见地用铁焊在了窗框上,柚绮尝试朝内朝外打开都失败了,系统给的药效还没结束,但她却无法撼动窗户分毫。
“系统,查一下我的余额和药效剩余时长。”
【0821查询中——查询完毕,积分余额为-1360,精神值为86.4,药效总时长为5小时,目前剩余3小时29分钟48秒。】
“1360?”柚绮默算了一下,“我那个道具刚好五十积分?”
【是的。】
“……”不愧是万恶的资本家,说五十积分以内就刚好五十积分。
柚绮坐上床,又问:“赵祭那个药效还剩多久?”
【3小时28分钟32秒。】
“在这之前他回不来吧?”
【一般而言,回不来。】
“那就好。”她估摸着自己也算是彻底离开赵祭了,以后遇到的人和事又是另一番天地,任务再想办法就是。
思及至此,柚绮心情明朗了不少,躺下没一会儿便浅入梦乡,意识飘忽间外面又吵嚷起来,她瞬间清醒,睁开眼盯着敲得微微震动的门,一点烛火将硕大的影子映在门上,张牙舞爪地交缠着往里挤。
窗外天色仍晚,离天亮应该还有些时辰,柚绮走到门口,拔出腰间弯刀,门一阵响过一阵,浪潮般覆盖一切杂音。
这么大的声响,其他人不可能没听见,但没有一个人出来,任由扰民的声音贯彻整晚。
啪!外面的人有些不耐烦了,这一下几乎把门拍开了一条缝,只这一秒,柚绮看清了外面人的样貌。
那是一张满是皱纹和结痂的脸,那双猫似的眼睛在烛灯的照耀下仿佛泛着光,倒不像长出来的,似镶嵌上去的假物。
该死!不是说门口的木牌辟邪吗?!
柚绮等不了了,要是让对方冲进来,主动权就不在自己手上了,不如直接打开门一刀毙命。
她做足准备一把扯开门,手在碰到门的瞬间,外面立马安静了下来,影子也缩小了些,以至于当刀口落在来人脖子上时,仅仅只划破了一点皮。
那人可预见未来般提前后退了一步。
一刀没成,柚绮霎时挥出第二刀,眨眼便再次落在了那张皱巴巴的脸上。
“姑娘,我来找我的猫。”苍老的声音。
刀锋紧急停在皮肤上方一纳米处,稍微动一下便要皮开肉绽。
“……什么?”柚绮半眯着眼,刀依然放在这白发参半的老妇脸旁,她怀疑自己在做梦,“你说你找什么?”
“我的猫。”老妇对近在咫尺的刀一点都不害怕,反而举了举手上的灯,结合墙上的将周围照得更亮,“姑娘,我的猫跑出来了,我来找找,你有看见吗?”
找猫?大半夜找猫?
“没看见,虽然我尊您年长,但大半夜敲我的门是不是不太好?”
老妇低头将本就稍驼的背又弯了些:“抱歉,实在不好意思,但我的猫陪了我好几年,突然丢了找不着,心慌得紧,那是只身体纯黑,四脚白的公猫,要是姑娘你看见了,麻烦告诉我一声。”
“……好。”柚绮收了刀,在老妇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关上门,地上那摊莫名其妙的液体还在,外面脚步的摩擦声渐远,她蹲下身琢磨着该怎么清理,思量再三还是放弃了,等天明了问问别人再处理。
她再次躺下休息,这次一直到泛起晨曦都没人再吵,可她难以入眠,尽管这样的气候天亮得很早,但此时夜色尚未完全褪去,天空就像浸了墨的太极图,浑浊不堪。
咚咚——门又响了。
“谁?”柚绮平静地问道,她不想下床,现在根本不是起床的时候,不知道又是谁闲得没事干来打扰自己睡觉,如果还是那些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她保证这把刀会在门开的瞬间钉在对方头上。
外面沉默半晌,一人道:“是我,首领有话要问你。”
是昨夜那蛇男。
“……”柚绮长出口气,压下心中无名火,在对方几次催促之下打开门,由于光线不足,墙上的灯盏依然亮着,“什么事?”
门口站着三个人,一为首领,另外两个则是下属,青蛇盘在男人肩头沉睡,听见声音也没醒。
蛇男摸了摸宠物,问道:“昨夜有人找过你吗?”
柚绮扫了眼首领,靠在门槛上打了个哈欠:“有,一个老妇人,过来找猫的,怎么?那么大动静,你们没听见?”
“没有,她也找过我们。”那个头发遮住半边脸的男人开口回答,嗓子十分嘶哑,像被火燎过,“她每间房间都找过,按理说会有五次较大的动静,但我们商量之后发现昨晚没人多次被吵起来过,只有她来找猫的时候才有声响。”
“昨天有东西掉地上的时候你们没听见吗?”柚绮双手抱胸,翘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地上干了些的粘液,“那么大动静,都弄到我房间里来了。”
“什么?”三人对视一眼,蛇男当即进屋俯身沾了点举在眼前细看,摩挲着皱紧了眉头。
“等等,你直接上手?”柚绮站直了,她突然意识到走廊上没有这种东西,那就不是流进来的,“不怕有毒?”
“他那条蛇才是至毒,被咬了那么多次,早就百毒不侵了。”嘶哑的声音答道。
“这东西没毒。”男人甩了甩手,甩不干净的便递到肩上,那蛇似有灵性,应声睁开竖瞳,蛇信伸出卷了两下手指,将那东西尽数吞下,意犹未尽地嘶鸣着,蛇身盘得更紧,“更像某种饲料。”
“饲料?”柚绮想起了那些蛆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