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一整夜,晨起推开窗户,外面一片白茫茫,寒冰中裹着刮人脸的冷风。周围的一切都成了白色,瞧着着天,恐怕这一两日是下不了山的。
吱呀——
门被人推开,落月抱着黑炭从外进来,她的脸、手被冻红。余瑶将窗户半敞开,让她赶紧放下,暖暖身子。
余瑶让她把身上沾染上雪水的披风取下来,拿了自己的披风给她裹上。
“谢谢主子。”
余瑶端来旁边的小凳子,两人坐在暖炉旁。
“这冬天要是没有炭火怎么活得下去啊?”这是余瑶第一次经历这么冷的冬天,实在是无法想象那些穷苦人家怎么活的。
“是啊,民间有种说法,熬过寒冬迎来好日子。”
余瑶搓着手,哈着气,嘴里一圈圈白气层层上绕,淡化消失。
大雪之中,一行人步伐匆匆,余瑶从这头看过去,像是出什么事了。
“我们去看看。”
“是。”
余瑶紧跟着过去,时而提快步伐时而放慢步伐,最后看到顾远骁和主持进了静太妃住的房间,其余的人都守在门口。
余瑶还想过去看看,落月突然拦住她,“主子,我们回吧!”
她看落月一眼,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余瑶也不坚持,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原路返回。
临近中午,她听闻是静太妃生病了,顾远骁去看她。
“你们皇上和静太妃的关系很好?”余瑶问。
落月面色微微一变,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一会儿,余瑶也没听到落月回答自己,她微微转头看她,见她面色微凝。
午后,大雪终于停下,天空还绽放出一缕阳光,照射在金色的瓦片上,璀璨夺目。
余瑶一人往后院去,却见顾远骁披着黑色袍子立在雪地里,是那么的桀骜又孤独。她能看出顾远骁并不开心,活得也不如意。
她缓缓走过去,故意踩在顾远骁留下脚印的雪坑里,一步一步往前,直到走到他身旁。
顾远骁察觉有人,微微侧头,两人四目对望,很快移开。
“这里有什么好风景?”余瑶打破两人之间的寂静。
“能这样一人呆着也算是一种幸福吧!”
余瑶笑了,确实是,像他们这样的人,尤其是他,能一个人静静也是幸福的事情。
“听说太妃娘娘病了?”
“有人在照顾。”
“你好像挺关心太妃娘娘的。”余瑶抬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照她知道的,太妃娘娘和顾远骁之间应该不熟,但似乎看起来不像。
顾远骁低头看着她,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我是先帝的儿子,她是先帝的妃子,按理我也应该尊称她一声母妃,她病了,朕自然要关心。”
这话说的似乎合情合理,余瑶也不深究。
太安寺的这两日,余瑶每日早中晚都会去拜佛。
第三天的时候下的山,下山的路比山上难,脚下全是暗冰,一不留神滑倒可能就会被摔倒很远的地方。
早前有人在沿途的树木上绑上了绳子,他们下山的人群拉着绳子一路往下。
余瑶定力不稳,没走多久连摔了两跤,随行的人把她扶起来,顾远骁让她走自己前面,刚动一步,脚下又是一滑,顾远骁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等她站稳后,扶着她往前。
余瑶在心里暗暗发誓,下雪天她再也不会来这里,可能她也没下一次。
沿途的路,她脚下一滑,身后便有一股力量扶住她。每一次的触碰,不知是她因脚下而惊还是他的细心而温暖,后背层层暖热爬上。
他们回宫的消息早早传到宫中,长乐宫里,太后坐在上位,佟丞相坐在下侧。
“听说静太妃病了,皇上还在太安寺照顾她。”
太后冷哼一声,“几十年了,这人的性子始终不改,以为这样就会被同情。当年先帝就是这样被她迷惑。”
“娘娘还是要堤防,毕竟血浓于水。”
“她敢。”太后猛拍桌子,“不提这些,近日哀家让你来是想问问你东洲公主的事情,你可有什么办法把她弄回去。”
“据臣了解,马上东洲国和南燕国就要联姻,他们已经准备让东洲公主的表姐代替她嫁过去。”
“好,你去安排,让南燕的人知道他们迎娶的并非真公主。”
“是。”
太安寺一行后,顾远骁和余瑶的关系似乎逐渐破冰,余瑶见他没有往日的冷漠,甚至有时候心底还会有股莫名的暖流而过。
她不懂,她这是怎么了?
转眼,到了两国联姻的日子,余瑶时不时会听到关于联姻的消息,她知道这是顾远骁故意让人传达给她的,而她也乐意听。
一切都很顺利,但似乎哪里又有些不对劲。
一周后,余瑶接到消息,南燕国要退婚,新婚当晚南燕太子发现迎娶之人并非真公主,愤怒离去。
连夜上奏,斥责东洲国不守信义,欺骗他们,并在第二天下令要讨伐东洲国的欺骗,将假公主退回。
余瑶颓然坐在椅子上,东洲国的兵力根本抵不过,现在唯一能扭转的办法就是她回去。
没做多的思考,她立即起身往外去。落月从另外一边来见余瑶往未央宫外走,赶紧跟上去,“主子。”
跨出大门,刚走几步,看到顾远骁的步辇朝这边来,她快步走过去,顾远骁的步辇停下。
“我有话要对你说。”
未央宫内,摒退了所有的人,只有顾远骁和余瑶两个人。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
“顾远骁,我要和你做一个交易。”
顾远骁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嘴角边噙着玩味,就想听听她能说出什么交易。
“你说。”
“只要你放我回去,等我把事情处理完,我会自己来。”
顾远骁笑了,“你让朕如何相信你?”
“若是我毁约,以你的能力分分钟可以把我东洲国夷为平地,我不会冒这个风险。”
“这一点你说的是没错,可朕并不想这么做。”
“顾远骁。”余瑶生气,拳头捏紧,“你如果真的想得到我,让我心甘情愿跟着你,你就让我。”
“那你说说,我放你回去后,你能怎样做?”
余瑶深吸一口气,办法她暂时没想到,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想到的。
余瑶急的一下子蹲下身拉住他的手,“顾远骁,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东洲深陷囫囵置之不理,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我想你不是真的冷血之人。”
那日-她看到他对静太妃的关心,事后发觉顾远骁是有心的,还很热忱。
顾远骁看着她心急如焚中又带着可怜,心底隐隐策动,向来都是果断决伐的他,犹豫起来。
他反握住她的手,“朕可以送你回去,但有时间期限,为期一个月。”
“好。”余瑶毫不犹豫的答应。
余瑶走前,顾远珊阻止,但并未成功。
她走的当天,断断续续下了半月的雪天,放了晴。原以为顾远骁会送她一行,但她并未见到,是董承恩送她至两国边境。
冬日的戈壁寸草不生,只有无尽的狂风肆意的吹拂,呼呼刮在耳边,也吹乱了余瑶的发髻。
她驾马停下关外与董承恩相对,抬头看着高高的城墙,心中却又几分想念,想顾远骁就站在城楼之上注视着自己,那双深邃的眼眸透着冷冽在提醒她的承诺。
拉回现实,城楼上并无他的身影,只有几只旗幡随风飘扬以及把手的守卫,失望的收回目光。
“回去吧!后面的路我自己走。”
“公主一路顺风,也希望你能遵守和皇上的承诺。”
“嗯。”
余瑶再次抬头,自从顾远骁答应让她回去,她心头隐隐不痛快,以为分别时顾远骁会出现,却没有时,她心头更是一阵失落、空虚。
轻轻摇头,迫使自己不再去想。
她驾马掉头,身子随着马儿的走动而摇晃。看着近在眼前的国土,扬起长鞭用力一挥,马儿飞奔往前,黄尘崛起,在她身后拉起长长的弧线。
董承恩停在原地看着越来越远的人,长长的路上只剩下奔腾之后扬起的黄尘,就连最后一点身影也消失不见,仿佛被这无边无垠的戈壁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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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洲王宫
“大王、大王。”宫人跌跌撞撞、又急又喜从殿外高呼着进来。
“何时如此慌张?”
“公·······公主回来了。”
余康平和文念先是错愕震惊,随即又露出惊喜之色,文念道:“在哪儿?”
“已经到殿外了。”
文念忍不住快步朝外走,走出大殿正好碰到余瑶,一瞬间,文念红了眼眶,激动抓住余瑶的手,“瑶儿。”
“母后。”余瑶湿润了眼眶。
文念一把抱住余瑶,“我的女儿,我和你父王都以为你······”
余康平也在这时走出大殿,余瑶轻喊一声,“父王。”
她松开文念,走到余康平面前。
余康平点着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余瑶回到自己住的地方,一切都如旧,曾经伺候在她身边的宫女都还在,唯独她的贴身宫女不在。
她从别的宫人口中得知,文倾蓝代替她出嫁时把娟儿带走了,娟儿并不想去,想守在公主阁里,但文倾蓝向大王要人,大王便让她把娟儿带去。
文倾蓝,现在她回来了,她就要让她把得到的、享受过的统统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