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
余瑶被顾远骁粗鲁的扔在床榻上。
余瑶动作敏捷一下便从床上翻了起来,坐在床上板着脸与顾远骁对望,冷不丁道:“你把我抓回来不过就是为了你的自私欲,还冠冕堂皇和我说什么,只要我能走出去,你就放过我。”
想想这话,她都觉得自己太傻太天真,顾远骁这种人的话怎么能相信。
“你以为你回去,你的父王能容下你。”
余瑶一下子从床上跳下去,冲到顾远骁跟前,“不要一次次诋毁我的父王,他比你正直。”
“是吗?你应该想想你藏身的地方为何朕会找到?”
余瑶愣住,压根咬紧。
顾远骁朝她逼近一步,“你这么聪明,你应该不会想不明白的。”
余瑶手指紧抓着裙摆,后退一步,不是,顾远骁一定在炸自己的话,他怎么可能知道医院馆和东洲有关系。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余瑶,你现在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你以为朕不知道那家医药馆的存在是为何?只不过这些年他们也没得到多少重要的信息,又能用你们东洲才有的草药救治百姓,朕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余瑶目光错愕,瞳孔猛缩,他都知道?
“所以你自己好好想想到底是朕自私,还是你的父王已经放弃你。”
“你骗人,父王根本不知道我在这里。”
“他都能在京城里安插眼线,你认为他会不知道?余瑶,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忌讳就是自欺欺人。”
说罢,顾远骁转身出去,剩下余瑶一个人。她一下子跌坐床边,无声哭泣。
顾远骁说的不无道理,只是她并不想去细想,也不想承认。
“主子。”落月轻声喊她。
余瑶动动身子才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她抬手擦擦。
“主子就不要再和皇上对着干了,这对您不会有好处。”
“要我顺从他,我做不到。”
落月无奈,刚才他们的对话她不小心听到了,若是如此,皇上对她一片痴心,留在这里未必不是件好事。
夜幕降临,夕阳染红半边天,余瑶站在长廊上眺望着远方景色,如果她是换个方式来这里的,她或许会喜欢的。
北燕不同于东洲的干燥,空气中裹着点点湿润,更利于人生存。
一个月后,已经是入冬的天,各宫里已经生起了暖炉。
她和顾远骁并没有成亲,佟太后以死相逼,顾远骁只好暂缓,这也是余瑶想要的结果。
余瑶从那日去长廊上看落日后,便再也没离开过未央宫,顾远骁前几次来,她也避着不见,后来便没再听到宫人通报。
“主子,你要不要出去看看?”落月撑着伞从外进来,披风上也沾着雨水。
“怎么了?”余瑶声音轻淡,不细听还听不出她说的什么。
“外面下雪了,主子要不要去看看?”落月是想着东洲国不下雪,估计余瑶没见过,会觉得稀罕。
“不用。”
落月的热情像是被一盆冬日里的冰水浇灌掉,这段时间她是想着法子让主子开心,但没一次是成功的。
接连着,北燕京城下起了长达一周的雪,整个皇宫白雪皑皑,屋檐下还凝成了一条条的冰条。
雪终于停下,余瑶披着斗篷走出屋内站在廊檐下看着院子里堆积的雪,这些雪是每日有宫人打扫的,前些日子余瑶见他们扫,特意让他们别动,就这样让它积淀后自然融化掉,这才是它该有的生命。
她看着宫门,算着日子,不到半月的时间就是她与裴晋成婚的日子。就算现在她能离开这里,时间也来不及了。
这些日子她想了很多,顾远骁的话也如同一根根细针一般插在她的心窝子上。
落月见余瑶站在外面许久怕她遭凉,上前劝说:“主子,外面天冷,进去吧!”
余瑶眨动眼睛,目光无神的看着那一处,“落月,宫外哪里有寺庙,我想去拜一拜。”
顾远骁得知余瑶想去拜佛便让人安排去太安寺,大雪过后山路积雪严重,马车不能直通太安寺山顶,只能在半山腰徒步上去。
宫人传达给余瑶,余瑶还是坚持要去拜佛。
出发去太安寺当日,顾远骁的马车在前,余瑶的马车在后,一行人浩浩荡荡
山路颠簸、马车摇曳,车轱辘压在雪地上发出滋滋声响,还未行至徒步的路,马车便被倒塌在路中间的大树阻挡。
马车外有人,落月掀开帘子,“公主,路不能通,皇上问是回去还是走路上去。”
“走路上去。”
“是。”
“这里到半山腰的石阶还有多远。”
“大约五公里。”
随后,留了几个人看守马车外,其余的人跟着一同徒步。
地上很滑,余瑶刚走没几步便滑了一跤,要不是顾远骁眼疾手快这会儿她已经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她回头看顾远骁一眼,淡淡道:“谢谢。”
这一路是走的余瑶手心手背都是汗渍,时不时就要滑一脚,后背一紧,满是汗渍。
抵达太安寺已是下午时分,太安寺的人知道顾远骁要来,早就打理好一切。
顾远骁看着余瑶一身疲倦,额头上的碎发还打湿了,“先安排思安公主歇息。”
“公主随贫尼来。”
余瑶轻轻点头。
等余瑶走远后,顾远骁问主持,“太妃在哪儿?”
“在里面。”
咚、咚、咚——
一声一声富有节奏的声音从庙里传出来,顾远骁迈着步伐走进去,他逆光而行,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跪在佛前的人依旧认真的念经祈福。
顾远骁走到静太妃旁边的垫子跪下,静太妃感受到有人来睁开眼,注意到旁边的人,手一顿,神色有些复杂。
顾远骁拜完后,转头看着她,四目相望,两人的眉目之间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
“太妃近日可否安好?”
“谢皇上关心,哀家一切好。”静太妃放下手中木棰,朝大佛一拜,缓缓起身。顾远骁也跟着起身。
静太妃一身素衣,头上还戴着青色帽子,手拿一串佛珠。她在先帝还在世时便请愿来太安寺祈福保家卫国,早早离开宫中。
“皇上今夜是要留宿寺里?”
“是的。”
顾远骁看着静太妃,似乎和她当年出宫时的模样没什么大的变化,许是离开了纷争的地方,也少了愁怨。
余瑶并未歇息,只将行囊放在,便在寺庙转转。忽然,她注意到那边的人,停下脚步。
见顾远骁跟着一人进了一间房屋。
“那人是谁?”余瑶问。
“是静太妃。”
她怎么没听说过宫中还有这么一人。
落月见她迷茫,继续说着:“静太妃很早就搬出宫里,住到太安寺来。”
余瑶点点头,原来如此。没有多停留,继续往前走。寺庙很大,一时半会儿转不完的,这是皇家花费了很多财力人力修建的,皇家的人每年还会定时来这里祈福。
临近傍晚时,天空又开始飘起小雪,余瑶也在这时与静太妃来了个正面相见。
“太妃娘娘。”
“思安公主。”
静太妃转头看向外面,“又开始下了,瑞雪兆丰年,明年应该是个好年头。”
余瑶也看过去,“还有这样的说法?”
“是啊,大雪过后地里的病虫都被冻死了,来年的庄稼没了病虫的毒害就能有个好收成。”
“原来如此,东洲不下雪,没有这样的说法。”
雪越下越大,最初碎小的雪花落下就化,现在已经是大片大片的,落在掌心还能等待片刻才融化。
余瑶看着一片一片雪花落在掌心,掌心的余温将它融化。又一片落入,她轻轻握住,像是想把它留住,她的手握紧反而让它融化的更快。
“雪和沙子一样,越想抓住越是抓不住。”
余瑶听到顾远骁的声音立即将手收回来,她转头看着他,一瞬间的光线,她从顾远骁的眉目之间看到了静太妃的样子,真的好像。
但仔细一瞧又并不像,静太妃眉宇之间透着慈目,而顾远骁透着狠戾。
“听说下山的路彻底断了?”
顾远骁“嗯”一声,“我已经派人去处理了,过两日应该可以下去。”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来这里吗?”
顾远骁看着她,“为什么?”
“再过十日本是我出嫁的日子,曾经在东洲听说你们的大佛很灵验,我想让它保佑东洲平安。”
东洲不信佛,信天神,有事情他们都会杀猪祭拜天神。
“放心,东洲应该不会有事,你的表姐已经准备好代替你嫁去南燕。”
余瑶目光冷淡的看着他,自从他告诉她这个消息,她便知道顾远骁在东洲安插了眼线。
“以我东洲公主的身份去和亲?”余瑶冷笑一声,这确实是文倾蓝的风格,估摸着在她失踪后,她就主动游说。
“谢谢,那我应该就不用操心。”
余瑶踩下台阶,脚下一滑,顾远骁从后一把搂住她,余瑶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半截身子靠在他怀中,四目相对。
雪花满天飞舞,一片片落在两人的发梢、衣裳、脸上。
她从未仔细看过顾远骁,才发现顾远骁长的极俊,眉毛浓密,眼眸深邃,尤其是那轮廓的线条宛如那张脸是上帝一手雕刻的。
好一会儿,余瑶反应过来赶紧从她怀中起来,轻轻推开他,与他拉开距离。大雪之中,她竟红了脸,冰冷的脸逐渐被滚烫代替。
顾远骁瞧着她的小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朝她走过去牵起她的手,余瑶一怔,瞳孔放大,想要挣脱但顾远骁力大无比,她根本挣扎不开,只由他拉着。
踏过厚厚的雪地里,他们走过的地方全是一深一浅、一大一小的脚印,深、大的是顾远骁的,浅、小的则是她的。
落雪纷飞,两道身影交错,宛如一对相爱的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