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脸盲症笨蛋爱上后 第4章 志愿活动（一）

一连好几天，柳时澄再没收到过方涂旷课的消息。忙碌间偶然想起来，她也真心实意为这变化感到欣慰又开心。

两人每天时不时会聊上几句，大多是她主动问起学妹的学习情况，或者在学校生活适应得如何、习不习惯云云，偶有忙过头忘记的时候，方涂也会主动报告，虽然每次都是相同的几个字。

“今天来上课了。”

方涂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思绪翻飞。

虽然这几天她在课堂上实实在在学到很多，但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去想学姐。

想她课堂上脸颊发红的窘态，想她把自己误认为贫困生时眼里的怜惜与疼爱。

她离家已经有数千年，虽每逢节日都有家中来信，但她实在是快忘了被人踏实牵挂着的感觉。

下一次体会到，竟然是在一个只活了21年的人类女性身上。

方涂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因此，当学姐询问她周末的志愿活动是否要参加时，她想也没想便答应了下来。

却未曾想到了当天却连学姐的影子都难见到。

活动举办地是当地最大的儿童福利院，柳时澄作为负责人，理所当然忙得脚不沾地。却还是在刚抵达福利院时拉着方涂再三嘱咐：

“注意安全，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虽不明白在小孩堆里到底要注意什么安全，方涂还是乖顺地点点头。

她和其他几名互不相识的志愿者被分进陪伴小组，一人一件红马甲，一下午的任务只有一个——陪福利院的孩子们玩耍。

满地小不点围着志愿者们追追打打，五颜六色的玩具满屋子乱飞，不时还爆发出几声刺耳的尖叫。

方涂神色冷漠地坐在软垫上，正被一个小男孩揪着衣摆拽来拽去，本就不苟言笑的脸此时黑得像烧了十年的锅底。

男孩见方涂不理他，伸着手就要去拽她披散的头发，被方涂一个闪身避开。

带着乳臭的鼻涕和口水不偏不倚全部蹭在她运动服外套的衣摆上。

方涂紧皱的眉毛锁得更死了，还未等她开口说些什么，男孩便哇一声大哭起来。

还未等她想明白这个还没自己小腿长的迷你人类是怎么发出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叫时，同组的志愿者女孩赶紧抱走了小孩，顺便替方涂解了围。

“柳学姐说让你去带孩子们画画，这里交给我吧。”

视线只需稍稍偏移，便可以轻易看到窗外忙碌奔走的高挑身影。

方涂点点头，起身往一旁的阅览室走去。

才刚出了游戏室的门，她触电般将沾有一滩粘稠污渍的外套脱下，看也不看就甩进一旁的垃圾桶。

两手捏着志愿者红马甲，干干净净，只有她的外套遭了殃。

听着屋内嘈杂的背景音，看着垃圾桶里静静躺着的灰色运动外套，方涂忽然有点想念起自己那帮脾气古怪的组员。

更想念方才每每经过窗边都要探头探脑的影子。

因烦躁而皱成一团的眉毛忽地放松下来，方涂这才感到一阵没来由的的凉意。

为了方便晨跑，她的运动外套底下往往只穿一件单薄的速干短袖，此时被十月廊道的风一吹，暴露在空气中的两条胳膊霎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无奈把志愿马甲披上，于事无补。

一股无名火又攀上了她的眉头。

眼看四下无人，方涂双手插兜，抬脚将垃圾桶踹得离门口更远了些，沉着脸离开。

与此同时，柳时澄正为自己留了个心眼感到十分庆幸。

凭方涂那张嘴，再加上原本就爱吵闹的三四岁小男孩儿，简直就是灾难现场。

这回让她去陪孩子画画，总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了。

柳时澄今天作为校方学生会代表而来，特意打扮得成熟稳重了些。

她今天难得化了妆，口红挑选了很秋天的棕红色调，整个人大气又优雅；长发还是一如既往地高高盘起，黑色大衣将她称得分外明艳；胸口的柳叶形金色胸针出自一个小众的轻奢品牌，低调却不失光彩。

原就精致的五官在妆容和衣着的加持下，于人群中更显美丽夺目。再加上她过人的学识、幽默的谈吐和礼貌谦卑的姿态，很快就引得在场众人对她赞叹连连。

安静不过半小时，从福利院大楼里传出一阵凄厉的哭声，听声音，正是阅览室的方向。

柳时澄的视线闻声探去，左眼皮跳个没完。

她赔着笑匆匆向领导们道了歉，步履匆匆地朝着阅览室走去，末了还不忘叫上在后勤组吭哧吭哧搬东西的谭琪一起。

因重感冒戴着口罩的谭琪喜滋滋地应了，屁颠颠跟上去。

还未进门，就听见方涂毫无感情的平静嗓音，

“九尾狐有很多种颜色的。”

“没有！没有！你胡说！九尾狐就是白色的！只能是白色的！”

女孩的叫喊声紧随其后，接着又是一阵撒泼打滚般的哭闹，柳时澄光是在外面听着都感觉耳膜要被震破了。

“我还见过五彩的。”方涂不依不挠。

两人赶在下一次响彻世界的高音发出前推开门，适时阻止了这场闹剧。

小女孩被突如其来的二人吓得愣住，一时竟忘了哭泣。

“这么漂亮的小朋友，把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啦。”柳时澄蹲下身，笑意盈盈地女孩对视，“我们不理这个坏姐姐，出去和其他小朋友做游戏好不好？这个姐姐有贴纸书可以玩哦！”

被突然Q到的谭琪：？

“噢噢噢噢！对对！杰杰今天带了好多好多@*#&%，和杰杰一起%*&#%^好不好？”

隔着口罩，谭琪的感冒鼻音更加含糊不清了。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这个姐姐说她有好多漂亮的贴纸书，和她一起去玩好不好？”

柳时澄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抬起手在女孩头顶安抚着，小女孩这才泪眼汪汪地点点头，从椅子上跳下跟着谭琪走了。

被说成“坏姐姐”的方涂一言未发，从她们进门开始就定定看着学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有责备，没有抱怨，柳时澄只是朝方涂宽慰一笑。

“照顾小孩子很辛苦吧，其实我也不喜欢小孩子。”

何止是辛苦，方涂简直不知道这群小屁孩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却听眼前蹲着的人叹了口气，微微仰起头看向同样坐在她对面的自己。

随后一只温暖的手掌覆上她的头顶，像刚才安慰小孩一样，一下一下为自己顺着毛。

烦闷的情绪似乎也被这只纤长的手抚平了。

“冷不冷？怎么只穿这么点儿？”

婉转轻柔的嗓音像在教学楼初见时一样动听，牵着淡淡清香直达心底。

像夏天清晨的公园。

“不冷。一点也不冷。”

意外地乖巧。

见方涂的心情平静下来，柳时澄这才收回手，抱膝歪着头与她低垂的眼睛对视。

“这个福利院的孩子们，都早早没有了爸爸妈妈，他们从小就生活得不容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对他们多一点耐心。”

她鼓励地拍了拍方涂的肩，轻轻牵起她的手腕将她带出阅览室。

“你去谭琪那组帮忙搬捐赠物资吧？好吗？”

“嗯。”

方涂垂眸看着学姐修长的手指叩在她左手手腕上，指尖偏硬，有薄薄的茧。

正思索着，抬头间，又与香气撞个满怀。

学姐今天的搭配本来就显高，再加上脚下的白色尖头小矮跟，更是足足比自己高出快半个头。

与在学校的她不同，她今天处处散发着成熟迷人的味道。

如果说平时的她是如花似蜜的祁门红茶，那今日的她就是年份悠久的干白葡萄酒，馥郁优雅、余味悠长。

柳时澄不知身后人的想入非非，脑海里全是她刚才拍方涂肩膀时，手掌传来的坚实触感——摸起来甚至比经常干体力活的自己还要强壮些。

搬东西肯定是没问题了。

脑海中登时闪过许多画面：方涂在超市帮忙卸货、在餐厅刷盘子、在洗衣店整理衣物、被严苛的老板斥责……

虽然都是柳时澄脑补的。

但一想到她的结实身材也许是辛苦打工带来的，她心里就止不住地要为她心疼。

毕竟，她太清楚其中难以言说的辛苦。

于是柳时澄的右手从她纤细的手腕滑到指尖，再紧紧牵住，仿佛这样就可以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

而这头，方涂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像是电流般从指尖迅速蔓延至全身，最后在嘴角拉出一个浅浅的弧度，悄悄将手回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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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琪好不容易安抚好一屋子吵着闹着分贴纸书的小孩儿，一出门便远远看见自己的女神学姐正和事情的始作俑者手牵着手。

谭琪霎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凭什么好处都让她占了！

学姐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留下那个自己有点陌生的同班同学停在原地怔怔望着她的背影。

生气是玩笑话，但自己好歹是她的班长，还是去打个招呼好了。

于是戴着口罩的谭琪兴冲冲跑上前去，挥着手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大喊：

“hello！你也来后勤组了吗！”

方涂只淡淡瞥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开始搬物资。

可能是自己鼻音太重，对方没听清。

于是谭琪凑近了些，摘下口罩：“hi！方涂！”

方涂闻言抬头，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人，不带感情的嗓音说出来的话让谭琪心碎。

“我们认识吗？”

随后又开始沉默地干活，甚至离她更远了。

谭琪像是被雷劈中，愣在原地。

这对吗？明明自己昨天还在课上点名收作业啊？今天就认不出来了？自己长得很大众吗？

她摸摸自己的脸，暗自腹诽。

搬物资对常年坚持锻炼的方涂来说并不算什么，她埋头干起活来甚至还要比同组的男生更快、更稳。

运动是她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因此即便她对生活质量要求不高，但家里的运动器材都要选最贵的、最好的。

在所有运动里，她尤其钟爱跑步，唯有独自运动时分泌的多巴胺和内啡肽能让她在管理局当牛做马的高度紧绷状态下得到片刻喘息。

剩下的大多是成箱的衣物、文具类的重物，谭琪搬不动，于是坐在一边的台阶上休息。

后勤组成群的男性志愿者里，方涂在其中显得突兀又醒目。

不知何时，她及肩的头发被扎成一个小揪揪，汗水打湿鬓角碎发，湿哒哒贴在脸上，让原本清冷的五官更显出几分俊朗来。

单眼皮，高鼻梁，清晰的下颚线。

好看得令人咂舌。

“平时在学校里从来没见过她扎头发，原来这么好看。”

谭琪喃喃着，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

再抬头时差点全喷出来——

红色志愿者背心因嫌麻烦被丢弃在一旁，方涂的速干短袖早已湿透，此时紧贴在她身上，凸显出瘦而不柴、却充满女性魅力的身材。衣褶随着搬东西的动作勾勒出她流畅分明的肌肉线条，汗水顺着肌肉走势从肩颈一路滑到手臂。

隐约间，还可以看见劲瘦的窄腰上若隐若现的马甲线。

这让谭琪想到一个词——性张力。

和学姐沉稳明艳的美不同，方涂是属于深藏不漏的类型。

前者厚积薄发，后者一鸣惊人。

谭琪忽然能接受学姐似乎只对方涂更亲密了。

毕竟这样养眼的二人同框，任凭谁都不会拒绝。

方涂还在专注地干活，却发觉越来越多的视线开始往自己身上黏。她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环视了四周，果然是同组的几个男生正用不怀好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自己。

就像小孩的鼻涕，甩不掉还恶心人。

她感觉一阵恶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虽然因为汗水紧贴着皮肤，但自己里面的黑色运动背心将腰部以上盖得严严实实，是再正常不过的穿着。

方涂不耐烦地“啧”了声，一把抄起身边的马甲套上，撂下活走远了。

谭琪虽还想欣赏，但看情况就已经大致分辨得出发生了什么，于是起身走上前去，没好气地驱散了窃窃私语的男志愿者。

方涂心里憋着一肚子火，但苦于没法在人间动用仙术，又怕贸然起矛盾会让学姐难办，只得闷声暂时吃下这哑巴亏。

毕竟自己已经麻烦学姐两次了，总不能再让她操心。

方涂又想起学姐蹲下身安慰那个孩子时温和的嗓音，想起头顶传来的阵阵暖意，想起隔着窗户看她和一群明显是领导级别的人物游刃有余地谈笑风生，想起课间同学们口中那个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的她。

她似乎什么情况都能处理得很好。

脑海中骤然浮现出她说“他们从小就生活得不容易”时，脸上转瞬即逝的落寞。

是不是因为她也是这样长大的？

正因为自己活得辛苦，所以对待同样境遇的人时，她总能感同身受。

比如福利院她不喜欢的孩子们，比如被当成贫困生的自己。

方涂在不远的地方兜着圈圈来回踱步，最终还是决定做些什么。

她掏出手机，指尖飞快地播出一个电话。

“朱厌，叫个妖帮我买点东西，送到这个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