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六点,庄严恢弘的钟声自最高的钟楼上传来,扩展至加西亚的每一个角落,宣告新一天的开始,告诉学生们该去吃饭了。
吃完饭便意味着要上课。
宁合意的课表上,上午是集体课,上语文。
经过一周的学习观察,他也对各科的老师有了初步了解。语文老师是一个严厉又古板的老教师,还是一个少见的、不对他的出身有过多情绪流露的老师。
对方公事公办,不会因为自己出自下城区就冷眼相待,对自己提出的问题耐心解答,甚至提供了几本课外书,说让自己拓宽知识面。
虽然语气僵硬了点,但在加西亚算得上是个好老师了。
这很难得,因此宁合意不想惹来对方的恶感。
可惜宁合意虽然叫合意,但不合他意的十有八|九,这次也是如此。
“宁合意!”
老教师厉声怒喝出他的名字,将他今早上交上去的那份作业重重掷在宁合意的面前,上面写着他的名字。
“如果你不想上我的课,那就离开,不用弄这一套来气我。”他边说边将桌子拍得震天响,“我的课堂上不欢迎你这种学生。”
作业本被震得翻开了页面,露出了里面的内容。
虽然印刷的一模一样,但填写内容却换了副天地。
写的狗屁不通也就罢了,上面还画满了王八,最后还附带了一张老教师的肖像画——抽象版。
这显然是有人给他掉包了。
那个小兔崽子干的?
宁合意恨恨地想,虽然很将那个人揪出来痛打一顿,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将老教师安抚下来。
他眼珠来回转动,神思游走间便有了主意。
他猛地抬头,一双蓄满泪水的眼睛直直地望进盛怒的眼中,他轻声细语地说:“老师,这不是我做的。”
他脸小又漂亮,声音也软,只语气弱三分就会让人垂怜,更别说宁合意现在还红了眼眶,此刻一说话更是让人软到心坎里了。
即使心再硬的人也舍不得苛责几分。
这一手宁合意在下城区几乎百试百灵,和人打架斗殴的时候,即使自己占上风,也会凭借此认领一个受害者的身份,更别说和人发生口角的时候了。
老师几乎都会偏爱他。
但加西亚不同于下城区,他的身份也与以往不同。
以前周围的都是下城区人,人人平等,没有谁比谁高贵,老师当然乐得偏心他;但他如今在中心城,除他之外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
阶级独占鳌头,仅凭一张脸踩不到少爷头上。
“不要为自己找借口,不要想着走歪门邪道。”严厉又刻板的老教师气得连用了两个祈使句,将宁合意想要再解释的话堵在了喉咙里,下一句话更是让宁合意彻底清醒过来。
“你们下城区的人就喜欢投机取巧。”
【你们下城区人】
确实。宁合意用牙齿撕着自己的唇,他这是第一次无比清晰地认知到他与加西亚的格格不入,以及自己身上属于“下城区”的烙印。
无法摆脱、如影随形。
所有的卖乖撒娇只要带了个“下城区”的标签,全都带有了贬义色彩,是勾引、攀附、不择手段。
他想明白似地“嗬嗬”笑出了声,眉眼没了最初的楚楚可怜,变得冰冷无比。
老教师见宁合意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质问道:“你对我很不满吗?”
“没有,老师。”宁合意低下了头,声音平和,“谢谢您的教导,我会牢牢记在心里的。”
“现在!出去!”老教师指着教室门口。
“是。”
宁合意缓缓起身,拿起“自己”的作业本,往教室门口走去。他穿过课桌间的过道,目光飞速地掠过教室中的每一个人。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事不关己的冷漠,其中几个还挂着幸灾乐祸的笑。
他们应该早就知道,等着看他的笑话。宁合意面无表情,从一个人的桌前走过时,听见了一声嗤笑。
是齐鸣。
“你是逃不掉的。”齐鸣飞快的对他说出这句话,声音很轻,但带着势在必得。
宁合意目光先是落在对方额头的纱布上,而后与他双目相对,没有再装出弱势的模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是吗?我期待着。”宁合意轻吐出一句话,而后再也没做停留,头也不回得走出了教室。
宁合意撤下柔弱的伪装后,更加的耀眼夺目,五官凌厉有型,神采飞扬为这副容貌赋予了全新的生机。
真是让人心动。
齐鸣为之目眩神迷,直到老教师重新开始教课才回过神来,但仍回味着刚刚那个勾魂摄魄的笑容。
一想到宁合意刚刚的模样,他就觉得浑身火热,犹如血液逆流,一股渴意从心底钻了出来,汇遍四肢百骸,最终流向一处——
宁合意不知道这些人的大脑构成,只觉得自己应战书应得很漂亮。
他站在教室外,依靠在那扇窗前,从那扇开着的窗前听着老教师的讲课,时而打量手中那份被掉包的课业本。
上面虽然画满了乌龟和王八,内容也是如人梦游时写的,但无法否认的是,写的字比他好看。
尽管这些字迹略显歪斜,却别具风格、笔力遒劲,但不似他那潦草如狗爬的字。
真是难为掉包者仿他的狗爬字了。
宁合意走神之际,眼神一凛,察觉了危险一般,猛然收回了放在玻璃窗拖拉辙上的手指。
“刷啦——砰——”
窗户被关上了,如果他再晚一瞬撤回手,就会被狠狠刮一下,到时候自己这根手指肯定要遭老罪喽。
宁合意将目光移向关上窗户的同学身上,对方皮肤黝黑,五官硬朗,笑起来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看前面有什么用?你能学会吗?”他笑嘻嘻地说着,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对,“不如看我,你满足了说不定不用上学也能有荣华富贵了。”
草了,又一个傻逼。
宁合意搞不懂,加西亚的人是有毛病吗?还是寄宿制又是男校,给他们憋出病来了?
不是看得上他,想对他动手动脚,就是看不上他,想对他动手动脚。
宁合意有些庆幸,庆幸下城区没有上行下效,没把中心城这套给学了去。
他被老教师弄了这么一通,懒得演了,他竖起一根指头,嘴唇轻启,吐出三个字:“傻逼,滚。”
黑皮硬朗男被宁合意这般挑衅,脸色沉了下来,犹如乌云罩顶,那双金色的眼睛凝重又含着怒火,但没再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丢下一句“你会后悔的”,转而不再看宁合意。
后悔?确实会后悔。
后悔为什么当初给这些人留了个小可怜的印象。
他还真是有点惯性思维过了头,以为这一套在加西亚也行得通,还过度相信那些电视剧里宣传的“绅士品格”,再怎么排挤也不会将同学之间的矛盾升级到肢体冲突上。
他还想着能激起他们的“怜香惜玉”之情呢。
宁合意朝着洗手池“呸”了一声,真是高看他们了。
他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整个人弯腰伏在上面水池,脑袋趴的很低,几乎要埋进里面。
无数的水滴沿着他的发丝轻轻滑落,宛如小溪在脸庞蜿蜒流淌。它们掠过纤长的睫毛,顺着挺直的鼻梁,滑过微抿的唇角,它们汇入同一条路线,最终滴答滴答地落在台面上。
更多的液体顺着天鹅般白皙、修长的脖颈,悄然滑入领口,隐没于衣物之中。白色衬衫上洇出一大片深色水渍,且还在不断蔓延,仿佛要将整件衬衫都染湿,面料柔软的布料紧贴着皮肉,将那双瘦削的腰腹、笔直的双腿全都勾勒出来。
湿掉的地方紧贴着皮肉,透出了略显欲气的肉色,凭生出几分别样的情趣。
“呼——呼——”
宁合意喘着粗气、呼吸剧烈,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脸,将脸上的水珠尽数甩到一旁。动作间,半挽起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肌肉分明的小臂。
“妈的,果然傻逼在哪都是傻逼。”
他原本好好的在隔间放水,瓢泼的水从天而降,把他当地里的绿菜一样浇灌,从上到下给他淋了个透。
做这事的人来的时候没有弄出动静,得逞后才在嚣张地笑出声,说道:“下城区的落水狗,你就好好待在这吧。”
话音落地,引发了一阵哄笑。
外面显然不止一个人,他们聚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一句一字间将他贬低得一无是处。
他们的声音傲慢无比但很陌生。
宁合意对自己的记忆能力一向自信,他翻遍自己从转学遇到的人,没一个人能和此人对上号。
他揉了揉眼眶,觉得应该把以往的经验放在一边,让自己适应一套新的规则。
比如,做出此事的人,不一定和自己有过节,他们两人之间很可能没见过面。
起因甚至可能仅仅是——他来自下城区。
他还记得,当他面无表情地推门出去,冷冷地扫过那群衣冠整齐的同学时,那群人仿佛瞬间被扼住喉咙的鸡群,刹那间没了声响,每个人目光闪烁,所有视线都毫无偏差地落在他的身上。
像是没想到自己还敢从隔间里出来。
宁合意不在意他们这副失语梦游的状态,只是一一看过去,将他们的模样记在心里。
见自己出来后,那群人反倒没了斗志,没想着动手,也没再说些什么,一个个梦游似得走了。
本来他都做好动手的准备了。
“啧。”
宁合意耷拉着眉眼,将手放在水龙头下面,任由温热的水再此湿润他的手心。
得去找老师请个假,之后赶紧换身衣服。他心里烦躁地盘算着,就在这时,一阵推门声冷不丁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时候不排除有来上厕所的同学,但宁合意还是绷紧了神经。
先是鞋跟触地的“哒哒”声,听脚步像是绕开了地上的积水,而后宁合意听到了对方“啧啧”的感叹。
接着,极尽轻挑的嗓音响起:“哟,这是哪家的小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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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本文1v1,正攻在主角栏,配角视情况写败犬番外
小剧场:
宁合意:我非得这么惨吗?
作者:(目移)其实,现在还好啦
宁合意?
宁合意:所以什么时候到我的场合
作者:(看剧本)快了快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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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