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星[乙女] 第14章 北极星：十四

当龙勤和技术安全科的特遣队，与墨西哥军队、警察一同到达“卡洛斯”人工岛时，WIDER会场内已经不见任何防化兵的身影，徒留成群的无人机在大楼外悬停。

褚扶光换上会场工作服，混入工作人员的队伍，和解忧、闻人铭、宗政会和。但她没有向他们解释什么，而是径直避开了人群，同他们一起和龙勤见面。

一个样貌俊秀、气质深沉的作战服男子站在一个无人机的残骸边，在作为极佳掩体的建筑角落，提着手电照明。

褚扶光向他行了一个军礼，而他也对她回了一个军礼。

她说：“龙科长，辛苦了，事情现在有些复杂，我身上有个对斯兰珂王室十分重要的芯片，他们希望向我提供‘庇护’，所以……我得起身去印度，然后乘潜艇去斯兰珂岛。”

“……那些人胁迫你？”解忧握住了褚扶光的小臂。

同时，宗政惊道：“斯兰珂岛？那儿不是在打仗吗？”

闻人铭只是沉默，他的沉默显得突兀，但又很合理。闻人铭是一个善于以刁钻角度思考的人，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对褚扶光而言，是不得不做，也是最佳的选择。

“我委托解忧联系您，而闻人铭和宗政又帮了他，后续的事情，包括和美墨两方的交涉……麻烦科里为他们处理好。”

她看向解忧，又看了一眼闻人铭，说：“我还有三十分钟。”

龙勤点头，指示隐藏的队员出来，伸手指向褚扶光：“备用设备给她戴上，检测芯片，快。”

队员围着褚扶光忙碌起来，龙勤到无人处向上级汇报，不多时，他回到褚扶光面前，说：“我们会开启你之前植入的任务系统，你接收一下任务编码——”

解忧、闻人铭和宗政都是局外人，他们只能看着褚扶光给自己做装备调试。

闻人铭眯着眼睛，看着她在照明灯下显得苍白的脸，问解忧：“你知道她也干特工的活吗？”

“褚氏在人工智能领域和国安部关系密切，也是因为这个……但我从没有亲眼见过，她父母估计也没有亲眼见过……如果真让他们看见这个场景，估计把褚氏卖了也不会让她去培训。”

二十分钟后，芯片的检测已经完成，结果和“毒蛇”方面给她的说法完全一致，龙勤沉着脸对她说：“我相信你已经和他们达成了协议，而我们不能向你提供额外的保护。”

褚扶光点头，戴上夜视眼镜，转头落下一句：“请原谅我。”便向海岸走去。

也不知道对谁说的。

三个月后，斯兰珂王室军控制斯兰珂全境，正式开始复国，立宪改法。

而褚扶光却没有在学院消走自己根本不存在的病假。

她被邀请参加六个月后斯兰珂联合王国的开国大典。

——王室还打算给她授勋，给她荣誉爵位。

如果不是因为政治原因，褚扶光不至于拒绝，因为这三个月来，她为了尽快取下芯片为他们干了不少不宜公开的事情，而她身上取下来的芯片里储存着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比如原政府使用生化武器的证据……还有具体的部署计划和污染区数据，这让他们提早结束了战争。

她实至名归。

但她只能回答：“我快赶不上这学期的补考了。”

斯兰珂首都莱明荷的市长私邸，恢复王室身份的第二王子洛安都卡泽坐在褚扶光对面，他的半张脸被仿真面具覆盖，恢复了他本该具有的出众样貌。

但褚扶光知道他不喜欢遮挡，私下和她见面，尤其是在晚上的时候，他很少戴着面具。

“莱明荷大学和贝涅黎朵女王大学你喜欢哪个？还是其他府的大学？”

……她从来没听过有人能把建议退学这种话说得如此狂妄。

褚扶光道：“我还是比较喜欢清华。”

“让清华大学办海外分校，可能有些困难，不过我们会尽力的，估计你攻读博士学位的时候应该可以实现。”

褚扶光沉默了许久，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加密通讯，用汉语道：“龙科长，请尽快接我回国，不然我就被迫留学了。”

“不，不是指MIT……是斯兰珂。”

褚扶光乘船离岛时，如她预想的一样，没有维和部队为她开道，只有层出不穷的海盗和乱兵，还有一位洛安都卡泽手下的女情报人员帮助她偷渡。

耗时半个月，她才最终回到北京，赶上课程的补考，免于重修。

当然，只有褚扶光关心这个。

她的家人，她的父母还有解家兄妹，只企盼她的平安归来。这三个多月对他们而言是极端的折磨，因此，即便褚扶光毫发无伤、精神奕奕，还带着技术安全科的医学鉴定，他们还是要求她暂缓一切学业和事业安排。

“干脆休学一年？”

这就与褚扶光赶回北京的意图南辕北辙了，徐沉女士往往关心则切时，就会变成这样的。

而褚明董事长则不至于提这样建议，只把褚氏星河近日的员工福利——一次家庭七日游给了她看。

徐沉亮着眼睛说：“我和你爸就算了，还有得忙呢，你可以和你忧哥哥和愁妹妹去。”

褚扶光婉拒。

然后转头拜访天枢公司，被他们的员工福利带跑了。

从新西兰滑雪回来，天枢公司几位创始人、核心人物，已与褚扶光十分熟悉。

褚扶光的人格魅力，不仅在她的科学天赋、管理才能，也在她待人包容、处事内敛，这与脾气火爆、对人挑剔的怪才人物们截然不同，因此，这群年轻的创业者都对褚氏的未来领袖报以青睐。

当然，老板闻人铭与她越发接近的关系，也是他们看好褚扶光，包括她背后的褚氏的原因。

在褚扶光开始秋季学期的时候，天枢和褚氏星河也开始对商业合作进行初步商谈。

十一月，联合国大会通过决议，斯兰珂联合王国替代原斯兰珂联邦共和国的合法席位，十二月一日，斯兰珂联合王国举行开国典礼，这将是他们新的国庆日。

也在那一天，为支撑全息游戏《群星》而发开的引擎Galax A经过了最终测试，正式对外公布，有人说从这一天开始，元宇宙被真正开启。在线上发布会上，褚扶光作为代表之一，坐在最边上，年轻清丽的面庞、沉冷的眼神，引发了网上如潮水一般的讨论。

一切近乎疯狂的痴迷、追捧、怀疑、诋毁，在褚氏继承人的名头下，也变得能被理解。

在褚扶光成为新一代“每个人的褚夫人”、清华园成为无数投机者的聚集地时，解忧获选褚氏集团董事，进入董事会的事情，都变得平淡起来。

这个春天，褚扶光参加了闻人铭的毕业典礼。在集体的仪式上，闻人铭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表讲话，褚扶光敷衍地拍手，内心毫无波澜，因为她觉得这一定会是天枢的大型招聘广告。

闻人铭以他一贯的从容姿态——说了一长段他们公司的招聘广告。

然后，他道：“当然，能来到清华，我还有一件事感到特别幸运。”

他笑起来，目光深沉而温和。

“褚氏星河，今年预计向天枢的能源算法项目投资1亿欧元，我们和褚氏集团，已有价值近百亿人民币的合作项目亟待开展。”

台下是一片掌声，叫好的惊呼声。

陷在一片喧闹里，褚扶光突然感觉一阵寒毛倒立。

“天枢作为以算法链迅速扩张的信息技术公司，今天能有如此发展前景，得益于获得褚氏这样科技巨头的投资。”

“……也得益于褚扶光对我个人的垂青。”

一波激起千层浪，不过如是。

座位上喊声更加热烈，人头攒动，而后不知是从哪里传来一声：“她就在这儿！”

于是包括在场的校领导、教授们，不再对着闻人铭，而是四下搜索，最终看向——

站在角落，正打算从侧门溜走的褚扶光。

校长迅速打开话筒：“褚同学，你是想要上台说几句吗，快来。”

不——！校长，我还有两年才毕业啊！

我只是路过的！

尽管在心里呐喊，褚扶光沉了沉神色，慢慢转身，还是走向舞台，甚至还礼貌地对校长笑了笑，又对给自己递麦克风的志愿者说了声“谢谢”。

然后，她看向闻人铭，他笑容舒朗，凤眼因笑意半眯起，似是恣肆，似是幽沉。

她分明该警惕，该为今后的公关预算精打细算，甚至要怀疑他此刻说话暧昧不明，到底有何不良居心。

但她对着他的笑，突然忘记了自己想了什么。

她只是也笑起来，对着激动不已的毕业生们，清朗的声音消去了最后的疏冷：“闻人铭骗你们的，我不是许愿盒，不是仙女教母，也不是好运吉祥物。”

“褚氏为集团利益投资，我为理想投资。无论我身份如何，是一个学子，还是一个投资人，我为所有为了实现理想而努力的人喝彩。”

台下的喧闹稍歇，冒出一句：“学妹，你的回答太官方了！”

褚扶光侧着头：“是吗？那就换一种说法吧……”

本挥洒自如的闻人铭突然开始紧张，他注视着她过分明亮，几乎像盛着阳光的双眼。

……糟糕。

这一刻，他真想听到……

“闻人铭是个好老板，我打算以后失业了，就给他打工。”

在一片笑声中，闻人铭只觉得自己的头脑像被淋头浇下冷水，他意识到这好像不是褚扶光为了脱困的玩笑话。

在她心里的棋局中，她是棋手，他则是她落子的后手。

回去后已是午夜，他给褚扶光发消息：

——你现在就可以来天枢。

褚扶光回复得也快：

——现在就想要我的简历？你可以买下褚氏。

他打下一句：

——我要用多少年赢过褚氏的一百多年？

褚扶光回道：

——权力不是和时间成正比而累加的。我预计十五至二十年。不过我不建议你立这个目标，别做下一个褚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