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砚书在庄园过了一段时间的安稳日子,平时主要是靠打理花草和恶补英国的文化度日。
当然,有的时候也会听威廉姆斯吐槽自己的便宜儿子。
“这个蠢货现在不知道自己是老几了!”
“指望着拿着几个臭钱的小崽子支持,他们就能从国王的手里拿到权利!痴人说梦!”
“这小子从小到大都叛逆,就没让我省心过。”
朱砚书虽然不了解父子两人之间的隔阂,但是也能从威廉姆斯的口中听出来,兰德是一个自我主义茂盛,思维叛逆的人,但是叛逆的又很直接,这让朱砚书对他倒是生出了几分好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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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会军既然已经在林肯郡汇合,那么大战自然一触即发,不出几日,议会军和国王军就在北部要塞约克城打了起来。
伦敦城内的气氛更加紧张。
6月12日,老公爵收到了从伦敦皇宫送来的消息,上面没有别的消息,只通知了威廉姆斯,他们抓住了偷偷为议会军提供资源的布莱兹。
根据布莱兹的透露,兰德的公司先前也为议会军提供了大量的资源。
看到这个消息的威廉姆斯气不打一处来,他干脆的飞信一封,把儿子从伦敦叫回来。
路上兰德一直在想今年他回庄园的次数比自己之前2年加起来都多,看着信中威廉姆斯气急败坏的语气,兰德咧嘴一笑。
“可别气出个好歹来,让我提前继承了老东西的家产。”兰德骑马飞奔,脑子突然出现了朱砚书的身影。
朱砚书应该也算老东西遗产的一部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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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德到家已经是傍晚,他将缰绳递给身边的仆人,慢步走进城堡。
兰德没想到迎接他的是朱砚书,朱砚书穿着一身朱红色的圆领袍,腰间用一根细细的宫绦系着。
“你父亲正在楼上书房。”朱砚书给他悄悄让出地方,示意他上去。
“你没有话跟我说吗?”兰德走到他面前,鬼使神差的停下来,看着朱砚书。
“……”朱砚书思忖良久,久到兰德以为他不会开口,准备要走的时候,朱砚书突然道:“你父亲知道你暗中资助的事情了。”
兰德原本迈出去的脚步停顿一下,转头看着他。
朱砚书没怎么看他,只留下句,“你自己小心。”便自行离开。
兰德没时间去追问朱砚书,反而是先上了楼,找到威廉姆斯。
威廉姆斯也不客气,一通训斥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你干的好事!咱们赫普尔家族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令家族蒙羞的东西!”
威廉姆斯把从皇宫送来的信摔到了兰德的脸上,手里的手杖握的吱吱作响。
“父亲,咱俩已经为这件事争执过不少次了吧!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呢,你劝不动我,我劝不动你,所以,大老远的你把我从伦敦叫回来就是为了跟我耍权威的?”
兰德自从母亲去世后,就开始跟父亲不对付,之前还只是故意叛逆气他,后来干脆变成了立场问题,两人吵得更加不可开交。
朱砚书敲了敲房门,晚饭已经准备好了,他是来叫两人吃饭的,巴纳德曾经上来喊过一次,发现两人剑拔弩张,只好下去叫来了朱砚书,想让朱砚书帮帮忙。
巴纳德从上次兰德回来就能看得出来,赫普尔父子两人对朱砚书的态度都很特别,所以他跑到一楼的小厅找到在里面看收藏的朱砚书。
“什么?叫他们下来吃饭?”朱砚书当时还有些迷茫。
“是的,先生可以叫他们两个下来吃饭吗?他们吵得厉害。”巴纳德小声的提醒,“也许只有你可以把他们叫下来。”
朱砚书虽然不理解巴纳德为什么会这么说,但还是听了他的建议,上了楼。
“先生,吃饭了。”朱砚书探着身子看着房间的两人,小心翼翼道。
威廉姆斯原本被兰德气的涨红的脸立刻缓和过来,起身抄起手杖,“国王已经知道你的事情了,你要找死,别连累赫普尔家族!”
威廉姆斯说完也没再看兰德,反而带着朱砚书下楼吃饭。
朱砚书看着站在原地的兰德,纠结道:“兰德先生,吃饭了。”
兰德看了朱砚书一眼,跟着也走了下去。
晚饭不出巴纳德所料,吃的十分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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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兰德为了不继续跟自己的父亲起冲突,干脆的跑到了后花园。
后花园还想上次回来那样,朱砚书打理的井井有条,兰德正看着朱砚书买回来的新栀子花出神,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本以为是朱砚书的兰德转头看到了自己的父亲,威廉姆斯。
“那花是砚书跟小镇上的斯里兰太太买的,她那就这么两盆,还被她养的快要死了,是砚书买回来救活的。”威廉姆斯看起来对朱砚书十分满意。
兰德没说话,他知道若是他开口说话,恐怕父子二人又要吵起来。
威廉姆斯看儿子什么话都没说,只看着栀子花,以为兰德是想母亲了,“你母亲死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你,她怕我照顾不好你,她担心的对,我也确实没照顾好你。”
“我现在可以照顾好我自己。”兰德生硬的打断了威廉姆斯的煽情。
“可你现在走在错误的道路上……”
“所有的事情还没有定论,你怎么知道我走的是错误的路呢?”兰德又有些后悔开口说话,两人又有吵架的意思。
“国王手握重权才是正确的道路。”威廉姆斯固执的想要改变兰德。
“蛤——”兰德扯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父亲,你的思想太老旧了,你真应该去伦敦,在年轻人群中好好了解了解!”
“砚书也是这个意思。”威廉姆斯觉得儿子在拿年纪讽刺他,他把朱砚书的想法也拿了出来。
兰德明显一怔,他从来没有跟朱砚书聊过这事,所以对于父亲的话,他竟一时找不出理由来回怼。
两人沉默良久,威廉姆斯率先打破僵局,拄着手杖回了屋,只剩下兰德默默一人站在花园,抚摸着栀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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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砚书此时不知道兰德马上就要找他来理论了,他昨晚没有睡好,正准备洗个澡早早歇下,刚刚躺进浴缸就被兰德吓到了。
兰德连门都没有敲,直接推门走了进来,吓得朱砚书抓着毯子将自己围住。
“你,你干什么?”朱砚书惊恐的看着闯进来的兰德。
而兰德看到的却是朱砚书露在外面被热气熏红的脖子和脚踝。
他用尽力气让自己看向别处,“我听我父亲说你也觉得国家治理应该集中在国王的身上。”
朱砚书不明白兰德是什么意思,“所以呢?”
兰德一听朱砚书竟然不否认,反而变相承认了,他干脆从门口走了进去,“所以,你觉得我们想要分享权力是错误的?”
“你们?”朱砚书看着他,“你们是谁?你代表谁?商人?农民?还是工人?”
兰德被问蒙了,他磕磕巴巴道:“新崛起的资产阶级正在迅速扩大,英国大部分的国民也正因为我们的扩大而受利,所以大家都需要一个可以行使权力,能够对我们所有人有利的政权。”
“包括码头的那些搬运工人吗?”朱砚书甚至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兰德眨了眨灰蓝色的眼睛,似乎对朱砚书的话不能理解,他以为朱砚书会像自己的父亲那样极度拥护王权,可朱砚书的问题让自认为开放的兰德傻了眼,“他,自然是包括他们的。”
“他们可以获得什么?”朱砚书的头倚在浴缸边缘,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兰德,他的一小节锁骨露了出来。
兰德被问的哑口无言,他们在争取中,只强调了新兴贵族的利益,一切以他们这个群体的利益为先,作为他们附庸下的底层的利益似乎完全被他们抛之脑后了。
“我不懂你们,我来自东方,我的国家从汉朝开始就是重农抑商,商人一向狡诈,我不懂国王一人独揽权利能让人们生活的更好还是一部分贵族分权管理能让他们生活的更好,但是我知道如果让一群商人,也就是你所说的资本家们掌管权利,那么底层百姓恐怕没什么好下场!”
朱砚书拿着皂角仔细的清洗了身体,看向一直看着自己却什么话都没说的兰德。
“其实商人不一定想你想想的那样狡诈。”兰德的声音有些低,需要仔细听。
“是吗?我这几天了解了不少英国的事情,你觉得把人从一个地方卖到另一个地方,这叫什么?善举吗?”朱砚书知道了三角贸易,也清楚自己来的那天,船港为什么有那么多的黑皮肤的人在搬运东西。
“这种贸易不只是商人在做,国家也认可的,你觉得国王好,国王也默认了这种行为的。”兰德的解释没能给自己壮胆,他居然觉得朱砚书说的有些道理,可他又不想完全认同他的看法,毕竟认同了朱砚书,就相当于否定了自己。
“那你们应该阻止国王的。”朱砚书用毛毯擦了擦身体。
“可以先回避一下嘛?我得穿衣服了。”朱砚书指了指门口。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