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子路南二十道街有栋居民楼发生了爆炸,火势严重,有可能有二次爆炸的风险,事发居民楼有坍塌可能,请求联系交警封锁路段,增加人手救援。分局那边的消息同步到我的平板上,我去看看情况,晚一会再过去。”
终于处理完酒店里的烂摊子,乔冉将口罩和发套都扔进门外站着的刑警手里的回收袋里,准备动身下楼,一转头看见一件做工细致的黑色西装外套搭在鞋架上。
“我刚才来的时候不记得这有这么个东西。”乔冉刚摸完笑/气瓶的手,手套还没摘就捏着衣角拎起了这件外套。
做工考究的外套散发着那股好闻的香味,乔冉摘下了手套,下意识地伸手用手背蹭了下鼻子,“这是谁的外套,不要乱扔破坏现场。”
周围站的一圈人都没人回答,乔冉想着今天要开会,可能是哪个小警察的衣服顺手放在这了,她便没再多问。
“让我逮到谁出任务还喷香水,乱扔东西破坏现场,谁就罚写十遍着装手册外加一千字检讨。”
乔冉凶神恶煞的目光在周围人身上扫视了一周,随后把外套塞进了纸袋里下了楼,顺手撸了一下作为一个刑警来说还算茂密的短发,边向外走边向身后默不作声的纪罂问到:“那边的现场情况怎么样。”
被师父恐怖的眼神打击过的纪罂现在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听了乔冉的话后赶紧打开了平板。
“刚刚分局的人传来消息,死者名叫孙荣,43岁,工学博士,燕京理工大学物理系副教授,老家在汉工县。孙荣的父母早些年去世了,他和妻子有一个正在上小学的儿子。他妻子刘芳是个典型的家庭主妇,全职在家。他自己在学校工作,还有几个研究生跟着他。早上七点三十分左右,一个去自习的女同学路过物理实验室时闻到了臭味才发现了尸体,报警说是看样子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
“死者身份是实验楼门口的保安大爷和研究生宿舍的阿姨确认的,据保安大爷说上周天晚上见孙荣来过实验室,然后就再没见他出来过。但是实验楼不只有这一个出口,所以他也没太放心上。”
“他的意思是死者可能在上个星期就遇害了吗?”乔冉突然话锋一转:“现场是谁在看。”
“是西区分局机场路派出所的民警在看,张柏万和韩朱阳都去市局开会了,所以他们没法申请勘查证,就先把现场控制起来了,目前还没进现场。”
听见这话乔冉松了口气, “给技侦打个电话让张姐带人去一趟,顺便再把宋昭也给我叫来。”
“二冉,跨区调查这不太好吧。”郭浩听了这话皱起了眉头,从去年开始乔冉就明里暗里地针对西区分局的人,先是在市局开会的时候公开质疑人家分局的办案能力,后又屡次插手人家的工作,现在倒好,直接上手抢了人家的案子。
当着乔冉的面他们倒是不好干什么,当年评英模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她要死了,打算以后追授。
谁知道这家伙竟然醒了过来,还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整个燕京几十年来唯一一个活着的一级英模。
乔冉他们惹不起,于是西区分局的这帮人就专挑乔冉不在的时候给其他人下绊子。
不是一不小心让巨人观的尸体炸了市局来的“领导”一身,就是刚好在案情快要尘埃落定的时候突然发现了新的证据。
郭浩一想到分局刑侦的这帮人,就仿佛已经闻到了一身尸臭味。
乔冉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左肩淡淡地说:“西区的年终报告不太正常,西区是全市最繁华的商业区,区人口流量是全市最大的。但是每年的禁毒指标和禁赌指标都低的出奇,连着好些年西区都要向其他分局借业绩,以他的人口密度和人流量来说根本不可能要借业绩。”
乔冉顿了一下,皱着眉头拿起了还有点热乎气的包子。
“刚才在那小子那翻到的冰和气,而且看样子不只他一个人碰了这些东西,他们肯定也不是第一次吸了,肯定有稳定的上家。去年一年西区抓到的贩子不超过五个。既然没有毒/贩子,那他们这些玩意儿是从哪来的。要是别的地方传进来的,张柏万早就给别的区负责人撕吧撕吧吃了。”
“这种东西一般都来自娱乐场所,比如夜店、酒吧。整个西区的娱乐场所占全市的百分之七十五,抓黄/赌/毒的指标却是全市最低的,抓的赌都是街边打麻将的老头老太太,扫黄扫的都是老居民区洗脚城里的大姨。”
郭浩转头看了乔冉一眼:“你怀疑他们给下面打伞?
“嗯。”乔冉看着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啃了口蟹黄馅的包子。“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这事儿你跟尹归说了吗?”
乔冉没直接回答,砸巴着嘴把剩下的包子皮塞进了嘴里,“有喝的没?”
“这儿。”纪罂伸手把还暖和的豆浆递了过去
“没有确切的证据谁拿他都没办法。”乔冉拎着豆浆的手不方便地用关节敲击着平板,看着火灾不断攀升的热度和网上的舆论。
警戒线外的记者们扛着长枪短炮生怕漏了一点热点新闻。
消防队长冯江急得是焦头烂额,一边指挥着拿着消防水枪的队员从哪里往里冲,一边指挥着急救人员从刚开辟出来的安全通道往外走。要不是自己腿脚不方便,恨不得抗着器材自己上。
面对来势汹汹的记者,冯江实在分身乏术,只能扯着嗓子冲警戒线大喊:“这边危险!不要进来!不要再拍了!”
记者们丝毫没有要退缩的架势,还没来得及走的民警站在警戒线后驱赶着不断向警戒线里压迫的人。
“不要越过警戒线!”警察伸手挡着一个扛着麦克风的中年男人,很快她的声音被其他人盖了过去。
“别碰我的镜头!”“我的麦!”“谁的支架打到我了!”……
一时间警戒线外也乱作一团,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警察打人了”,站在一旁的警察都手足无措地看着乱作一团的人群。
刚刚大喊警察打人的中年男人把镜头对准了刚刚当着自己,不让靠近警戒线的年轻女警。
警号和青涩的面庞瞬间入镜。
人群外一个兜帽少年在自己的手机上敲了几个字,然后就像众多被驱散的围观群众一样离开了现场。
不知道是谁先动了手,一片碎玻璃砸在了女警身上,身旁的人护着她大喊到:“不要动手!这里很危险!”
大楼前忙碌的众人都没注意到不远处发生的事,乔冉组织着新来的刑警从后单元门上去检查室内情况,酒店里下来的人也都被带离了现场。
上头一个电话打来乔冉才知道不远处发生了什么。
“小乔,总部的记者车被拦在西侧警戒线外面了,上面要直播抢救情况,你让人把他们放进去。”
乔冉扭头看向不远处乌泱泱的记者,放了一个进来,剩下的都得想方设法地进来。
乔冉咬牙切齿地对电话另一边说:“这不是在添乱吗,出了事谁负责。”
没等对面回话,电话就被切断了。
突击救援车被挡在人群后面迟迟开不进现场,火场上面的比萨斜塔颤颤悠悠地好像马上就要砸下来。
没有办法,乔冉带着几个防暴警走到人群跟前,亮出了自己的警官证。
“我是市刑侦支队副队长乔冉,现在这栋大楼有二次爆炸的风险,请大家离开危险区域让后面的救援车进来。”
乔冉一个眼神向身后的防暴警递去,防暴警举着盾牌不断向前,将人群向后逼退。
人群的抱怨声中夹杂着几句略显无奈的请求,“这边危险,大家让救援车进来。”
救援车向前移了两步还是停了下来,后面的人不肯放过这个头版头条,总部的记者直接站在人群外直播着这边的情况,播报记者的声音穿过吵杂的人群。
“现在是北京时间上午八点零六分,我现在所在的地点就是火灾地点附近,刚才这里发生了爆炸,从现场来看抢救情况不容乐观。”说完播报记者抓住刚刚大喊警察打人的那个中年男人,“我们在现场遇见了热心群众,请问您在这里站多久了,刚刚的火势如何?”
男人看着递过来的话筒和记者身上的牌子,连忙拎起口罩挡住了自己的脸,“我就是路过,不太了解。”说罢赶紧拉着身后的几人躲开镜头离开了现场。乔冉看见了拎着话筒的沈沐念,立马心领神会。
只见沈沐念抓着一个“热心路人”就要提问,该路人立马挡上自己的脸逃离现场。
就这样赶跑了几个领头羊,其他人才冷静下来。有人发现自己的直播画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人中断,硬着头皮想趁机多拍几个画面凑个视频。
一个穿着西装的女人从人群左侧挤了进来,她举着一个牌子对众人说:“我是弘安中国新媒体部的总负责人钟茗,部分与我司有合作关系的新闻公司记者的直播镜头已经被紧急切断,相信文件很快会发到大家的邮箱上……”
纷纷打开手机查看邮件的众人很快一哄而散,乔冉站在防爆盾后面看着这一幕,不禁感叹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果然是真的。
一遇到跟自己饭碗有关的事,这帮人跑得比谁都快。
回过神来乔冉赶紧让旁边的警察把警戒线拉开,把救援车和记者车放进来。
不论如何这人还是帮了她们大忙,乔冉刚想去代表众人道个谢,谁知踩着高跟鞋的钟茗径直朝她走来。
“警官您好,由于我们的工作疏忽为你们的工作造成了困扰,我们老板特地让我过来向您和您的同事们道歉,这是我们老板的名片,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钟茗把两张名片叠在一起递给了乔冉,乔冉匆匆地看了一眼就塞进了口袋里。
警戒线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几辆私立医院的救护车,一众穿着得体的医生护士从车上下来,把伤患从灰头土脸的急救人员手里接了过来。
“我们老板说这次救援所产生的费用全部由我司承担,为你们的工作造成困扰实在是不好意思。“说罢钟茗就深深地鞠了个躬。
救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大家看上去都比刚才从容了不少,闲下来的医护人员站在一旁摘了口罩呼吸新鲜空气。
火势已经得到了控制,众人各回各家打道回府。酒店里陆秋安身上裹着浴袍冷漠地看着楼下的众人,手里拿着一杯冰美式转身坐回了桌前。
“事情都办好了?”
电话那头的女人回应道:“都办好了,新闻通稿已经安排下去了。您准备什么时候召开记者大会?”
“不着急。”屏幕上不断滚动的留言倒映在陆秋安的金丝眼镜上,陆秋安为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安排几个明星的花边新闻,把这边火灾的负面热搜压下去——上次在酒会上给我舅下面子那个小白脸是谁?就安排他的吧。”
“好。”
陆秋安看着桌前成打的邀请函和举荐信,思索着到底是谁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怀疑的对象,于是她干脆把这些东西都扔进了垃圾桶里,眼不见心不烦。
乔冉的证件照出现在市局表彰大会的网页上,电脑屏幕的另一半——暗网的悬赏令上也挂着这张照片,姓名却不是同一个。
陆秋安看着屏幕上的信息,突然觉得有点意思。回国似乎也不是那么让人厌烦了。
几天时间,她把市局里将要共事的人的底细摸了个遍,再高一点的自己就够不到了,陆秋安不想让安阿姨知道自己还在追查当年的事,也不想利用自己的哥哥。
但把无辜的人拖下水也不是她所希望的,好在目前来看,这个乔冉和当年的事没有半毛钱关系。
要是能进市局连上公安内网,说不定会有些眉目。
“算了,我做好人做到底。”陆秋安随手挂了份悬赏令上去。同时另一边银行经理的电话打了过来。
陆秋安敷衍着对面的银行经理:“啊,八千多万…我花八千多万去泰国买大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