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顾辰安所说的,没有人对陈琛怎样,陈琛知道,顾家都是很有绅士品格的人,事实上他也没接触过多少上流人家,至少,顾家还是很符合他认知里的上层人士。
陈琛全程都很配合,顾辰安拉着他一一介绍给家里人,他也都很有礼貌的打招呼。
顾辰安清楚,陈琛的礼貌也只是因为礼貌,并不代表他接受,他比陈琛以为的还要了解陈琛,陈琛没办法拒绝别人的善意,哪怕只有一点点。他总说陈琛心肠硬得很,实际上并不准确,陈琛只是对他顾辰安硬心肠,他无所谓,只要这个人能一直呆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生日宴接近尾声,男人们玩起了□□,女人们支起了麻将;小孩儿们则聚一起玩游戏或聊八卦日常。
趁此时无人注意,陈琛悄然退到花园角落,这里放着一张小圆桌及两张休闲椅,上面支着一把户外遮阳伞,旁边的夜来香散发出惑人的清香,陈琛深吸了一口这复杂甜美、令人迷醉的夜之芬芳,绷了一晚上的神经徒然松了下来。
他坐在其中一张休闲椅上,背靠着椅背,长腿随意抻着,闭上眼睛,那些热闹的喧嚣离得辽远,他甚至仿佛听到了偶尔的几声蛙鸣蝉吟,这样的陈琛是放松的,甚至带着点恣意,倘若此时顾辰安过来,想必会觉得这样的陈琛已经是很久远前的陈琛,然而顾辰安正被顾太太拉到牌桌上凑数,未能见到这样久远未见的陈琛。
“我能坐下吗?”男人的声音打破了陈琛的老僧入定,他睁开眼,眼里透出股不耐,紧随而来的是茫然,他看着眼前的男人,思索了一下,才想起是顾辰安的表哥,凌成江。
陈琛冲凌成江点了点头,坐直了身体,随后开口道:“请便!”
凌成江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个子跟陈琛差不多,如果说陈琛是冷的,凌成江给人的感觉则是暖的,两人各坐一边,再没有开口讲话,凌成江只时不时嘬一口手里拿着的饮料,这倒让陈琛觉得有点意外,看着挺斯文,喝东西的样子倒不太雅。
像是看出了陈琛的心思,凌成江推了下眼镜,率先打破沉默:“不好意思,我是医生,每次吃东西就跟打仗似的,所以……”说着,凌成江耸了下肩膀,状似无谓。
听他一说,陈琛顿觉自己失态,他诚恳的说了声“抱歉!”
“不用道歉,学弟!”凌成江笑着说道,随即把杯子放在圆桌上。
陈琛原本把头转向前方,闻言,转头看着凌成江,面露讶异;他思索了片刻,对凌成江完全没有印象,陈琛再次说了声抱歉。
“我发现你这人很喜欢道歉!”凌成江调侃了一句,接着解惑道:“中学的,我大你跟辰安两届,你不认识我很正常。”
陈琛唔了一声,又把头转到前方,好像看着某个虚空的点,很显然不愿多言。
凌成江不自觉笑了一声,接着说:“你就没打算跟我说超过三个字的话吗?”
“不好意思!”
“好,有进步,一口气说了四个字!”凌成江拍了拍手,笑着调侃,陈琛的疏远他看得出来,只是他对陈琛更多的是好奇,好奇是怎样的一个人让顾辰安痴迷沉醉。
陈琛没有回头看他,也没有搭腔,这反倒激起了凌成江的兴趣,凌成江也不急,他循着陈琛的目光望去,那一片除了虚空并无其他。
“晚上可能会下雨!”凌成江再一次开口,他看了看虚空,没看出啥名堂,又抬头看向夜空,原本的皎月已经被乌云取而代之,偶尔来的夜风也带着水汽。
“嗯!”这一次陈琛应了一个字,在很小的时候,他就学会看天色,那时候住在城中村,大家的衣服都晾晒在外面,陈默不管事,小陈琛很小就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穷,很穷,最害怕深城的梅雨季节,因为衣服干不了,也害怕深城风雨难测的夏天,晾晒在外的衣服如果着雨淋湿,那第二天必定没有衣服换,深城的夏天暑气重,当天衣服不换洗是极度难忍的,渐渐的,陈琛学会了观陈默、观天色,观陈默的情绪能少挨揍,观天色能少淋雨。
“你不用……”凌成江斟酌了一下,想找个合适的措辞,他是医生,不是作家,最后只能自己跟自己妥协,用词还是简单明了“你不用对我这样抗拒,我、我没有恶意,只是好奇。”
“不是抗拒!”只是不想多言,他只想跟顾辰安的一切保持必要的距离,也不相信所有人都能接受两个男人在一起,他们不说,一来是教养,二来是因为顾辰安。
“那是什么?”凌成江没打算放弃,他都说了好奇,但陈琛并没有随着他的话问,只是作了简单的回答,如果不是做了医生,凌成江相信自己的耐心早已消耗殆尽。
陈琛不自觉的蹙了下眉,这才转头看着凌成江,淡淡的说:“没什么。”我只是想给自己做一个壳,完完全全缩在里面,而你,非要让我探头出来听你说话罢了,陈琛想。
“行吧,那我说,你听!”凌成江看出了陈琛的不耐,他笑了笑,开始絮叨叨:“上初中的时候我就见过你了,你那时候是优生代表,每周都会代表优生在国旗下讲话,那年我读初三,没过多久我就毕业了,再次听到你是我上高一的时候,在一次例行家族聚会上听辰安提起你,那时候辰安对你特别不满。”
说到这,凌成江顿了顿,拿起桌上的饮料又嘬了一口,才接着说:“慢慢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了,你在辰安那里变得不一样,我想我似乎能理解。”
陈琛双眉微蹙,冷然问:“为什么?”他确实不知道顾辰安为什么要纠缠自己,高中时候两人关系还可以,但也仅限于还可以,陈琛一向不善与人亲近,他深知自己好相处但不好亲近,他不明白这样的自己顾辰安为什么非要,也许不过就是执念在作祟。
“你应该没见过站在主席台上的自己吧?”凌成江唇角含笑,他见过,那时候的陈琛熠熠发光,跟现在判若两人,那是最好的少年模样。
陈琛摇了摇头,他只看见下面人头攒动,不曾见过自己在台上的样子。
“很惊艳,假如我是个弯的,也许会比辰安更疯狂。”凌成江毫不避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