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拐后的艰难追爱人生 第2章 璞玉

齐思南想不起四岁之前的事，亦是全然不了解外面的世界，自他有记忆起，他便生活在这个村庄里。

满六周岁的他在县城唯一的小学寄宿学习了不到三个月，便由爷爷为自己办理了休学，因为要回家照顾犯了怪病的爸爸。

这一照顾便是一年多，他搞不清楚爸爸的怪病来自何处，没有明显的伤口，一日三餐进食也都毫无异常，可看着爸爸整日萎靡的精神，他劝说爸爸进城找大夫瞧病，却只收到了一番责骂。

妈妈解释说爸爸是想要为家里省点钱后，男孩心中的伤口又变成了羞愧和心酸。

他心酸于爸爸的付出，羞愧于自己的不懂事，可小小的少年却是不知这一切都是齐满生的谎言罢了！

齐满生原本计划着在带齐思南回乡的两年后，也就是他成功培养了父子感情之后再把儿子送到寄宿学校里上学，在以后他便可以像以前一样进城赚钱，等到春节返乡过年时再同爸妈和儿子相见。

可没有想到，在齐思南正式进入学校接受教育的三个月后，因为一条令他险些心跳停止的消息，他便顾不得拿到工钱，连夜逃回到了这个僻远贫穷的村子里。

单仁被逮进牢里了！

消息传来以后，齐满生回到村子里后仍是夜夜难眠，无时无刻不心惊胆战，害怕单仁会把自己供出来，害怕警察带着京市的那户人家出现在村口来抢走他的儿子，害怕他这个外人眼中的老好人会变成一个令人厌恶和耻笑的存在！

齐满生双鬓的发色便是在那段时间的等待中被染成了灰白，而他爸妈，思南的爷爷奶奶不知真相，以为他得了治不好的大病，整日里求神告佛，和村子里的人商讨着要请大师来除邪。

而齐满生的心病则是在得知消息的三个月后得到了医治，他多方打探后了解到单仁的案子已经结了案。

没有想到被判了无期徒刑的单仁是个颇有义气的人，没有把他齐满生供出来争取减刑，又或者只是因为单仁身上背着的案子太多，已经不记得他齐满生这号人物。

总之，男人在知道这个结果后，终于又睡上了好觉。

但是齐满生并没有因此大意起来，反而变得更加谨慎，成日里看管着自己的儿子，眼不离身，不许他在村子里的集市上赶集，更不允许他生出到县城里逛一逛的念头。

而在距离单仁被判无期过去整整一年的那天，齐满生终于能确定自己已经成了恢恢法网的一个疏漏。

他难掩心中喜悦，特意把后院里的养得肥胖的猪宰杀，以庆祝他身体彻底康复的名义来宴请全村人吃席。

席间，齐满生感谢村子里的各位乡亲，在他得怪病的期间承蒙乡亲们照顾，才得捡回一条性命，大恩大德，他齐满生没齿难忘。

而在他说话的时候，一旁的小思南穿着干净的旧衣服，捧着茶水，同爸爸一起一桌一桌地向各位长辈们敬‘酒’，乖巧至极！

旁人看着这方圆几个村子公认的最帅小男孩这般懂事，夸赞的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倒出来，使得男孩爸妈和爷爷奶奶的笑声一直持续到在酒宴结束方才停止。

而当心中忧患既消失，齐满生自是愿意成全齐思南继续上学的念想。

于是，在齐思南七岁的那一年，他再次回到了县城那所唯一的小学，续接上了先前戛然而止的学校生活。

对这个长期待在村子里的小孩来说，再次回到校园里，课业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难以理解，他把此事归功于村子里的小伙伴们。

过往一年中，除了照顾爸爸的身体，在小伙伴从学校返家后，齐思南不耻下问，以劳动换知识，也算是自学了一年级和二年级的部分基础知识。

这个时候，齐思南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天分，可学校的老师却是注意到了这块尚待打磨的璞玉。

当他结束二年级的课业，返回村中度过暑假的第一日，这个全校六个年级的学生加起来也未超过500名学生的学校校长，同齐满生夫妻进行了一场面谈。

他没有选择把家长请到学校，而是亲自从县城赶到村子里，到齐思南家中进行家访，诚意十足！

“带着思南进城接受更好的教育吧！”

“他天分十足，兼有谦逊好学的品性，以及令人叹为观止的自控能力！”

“若是旁的小孩同他一般休学如此之久，恐怕已经丧失了学习的能力。”

“县里的学校没有雕琢璞玉的能力，思南应该到更广阔的天地里去生活，若有更好的环境，他必定前途无量！”

齐满生听出了校长对自己儿子的满意，也隐约看出了他对他们齐家让思南休学如此之久的不满！

他感动于校长对他们家的尊重，特意从县城里赶过来，只怕是全校独一份的待遇，可话中那若有似无嘲讽他失职的话语仍是令他不快。

齐满生无法向这位陌生的校长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却是一旁的思南给他这个父亲挣回了全部的面子。

“就是爸爸一直叮嘱我要好好学习，不要贪玩儿，将来要成为一个能帮助别人的人！”

男孩儿一脸坚定，他从心底里认同父亲在对他的学业教育上没有失职。

他还记得，在6岁那年正式入学前，他问起爸妈自己名字的含义，以防老师同学问起时无法给出答案，而后在二人复杂的神色中他得知了一个感人的故事。

原来，一个名字里也有‘南’的南城人曾救过妈妈，以生命的代价保住了妈妈腹中胎儿，也就是他齐思南的命。

爸妈给自己起名叫齐思南，盼望着他将来到南地生活，到救命恩人的故乡生活，永远铭记那人的恩情！

那一天，齐思南幼小的心灵很是震撼，自有记忆起第一次无法控制眼眶中的泪水滑落。

同样是那一天，齐思南对着爸妈发誓，绝对不会让天上的恩人失望，他长大后一定要到恩人的故乡去做奉献，好好回报恩人。

“回报恩情不是嘴上说说就行，要看你究竟做了什么，究竟能做些什么！”

“所以，思南，除了有知恩图报的心之外，更重要的是要成为一个有本事的人，一个成功的人，你要好好学习，不要贪玩儿，将来挣很多很多钱，这样才有资格，有能力给恩人的故乡做贡献！”

齐满生的话让齐思南很是触动，亦是他第一次把‘成功’这个概念牢牢地种在心间。

而那个时候的齐思南并不知道，这些话竟在未来会渐渐异化，指引着他变成一个有钱的疯子，给所爱之人带来了无尽的痛苦。

眼下，在校长面前，齐满生看着自家儿子如此懂事，这般给自己长脸，心中盘算着校长的建议，一夜未眠。

......

第二日，齐思南在一阵叮当碰撞的声音中醒来。

他看向窗外，院子里的泥土地上堆满了杂物，爸妈进进出出的身影显示着二人的忙碌。

“醒了？把你要带的东西收拾一下，今晚上我们坐夜车进城去！”

爸爸轻飘飘的话传来，惊得齐思南一个挺身坐起，却是撞到了窗沿一角。

疼痛袭来，可齐思南却是顾不得哀嚎，他还没有从爸爸突然宣布的消息中反应过来。

顾不上穿鞋，他赤着脚向院子里跑去，脚下冰凉的触感向他印证着并不是在做梦，而爸爸难得带着笑意的目光更是告诉齐思南，爸妈当真是要进城，并且没有把他这个儿子落在村子里。

于是，他动作迅速地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

一开始，他想把自己在放羊种田时做出来的小玩具一起带走，可看着爸妈把棉被抗在肩头称重时，他意识到了自己必须要舍弃这些凝聚着他心血的小玩意儿，他不能再给爸妈增加不必要的负担。

所以最后等他收拾结束，全部的东西竟只堪堪装满了一个书包。

那些泥制的小羊，木制的小牛，他只能同它们告别，等到春节回村过年的时候再和它们相聚。

只是齐思南未曾想过，那一天竟会成为他对那个乡村的最后记忆，而那些他亲手制作的小玩意儿，也再没能重新回到他的手上。

而当他第一次坐上火车，看着傍晚的天空渐渐拉下黑幕，年幼的心竟然也随着天空的颜色，逐渐沉重起来。

他曾数次听老师和校长向他描绘城市和乡村的不同，他也一直盼望着能走出乡村，去见一见老师口中他应该去见识的一切不同。

可喜悦之情在嘈杂的车厢内渐渐褪去，齐思南开始忐忑起来。

县里的老师既说过城市里的老师懂得很多很多的知识，不会像他们一样无法回答齐思南的提问，可老师也说过城里学校的教学方式跟县里的有很大的不同。

他们会使用一个叫电脑的东西，他们还在一年级时便开始学习英语。

英语是什么？

齐思南不懂，老师回答说是和他们肤色不同的人交流使用的语言！

想到电脑和英语，齐思南又变得自卑起来，他不知道电脑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英语和他们的的语言有何不同，他担忧城里的学生得知他在村子里养猪种田时，会大声嘲笑他是个又脏又臭的村娃子。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爸妈，发现二人已经靠着椅背开始打起了盹。

‘不能打扰爸妈休息，他们明天到站后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忙，心中的那些担忧可能发生，也可能不会发生，若是当真发生的话，他也可以自己去解决，到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他忍气吞声便好，不能给爸妈添加任何麻烦之事。’男孩儿心中暗暗做下了决定。

夜色过半，绿皮的列车开了停，停了开，瘦弱的男孩终于耐不住睡意，从塑料小板凳上滑落到地上，靠着爸妈的脚边，蜷缩着睡了过去。

而那靠着椅背打盹的男人从这轻轻的触压中醒来，看着地上那有些可怜的男孩，心生不忍，把他抱入怀中，让孩子睡得更温暖和舒服一些。

他想，现在的煎熬都是暂时的，他的儿子这般聪明，将来会考上好大学，找一份好工作，定居在城里后再娶一个本地姑娘。

届时，他们一大家子在城里过得舒舒服服，尽享天伦之乐。

想到几十年后的美好生活，齐满生不由得充满了干劲，他计划着要多找几门活计，挣钱来供思南在城里读书学习。

再苦不能苦孩子，而孩子的学业更是第一重要之事。

齐满生为此做好了身体劳累的准备，他是村里来的粗人，小学毕业的文化程度，除了比小学都没上完的妻子多识几个大字外，没有任何用处，在城市里也只能找一些体力活来干。

可他亦是没有想到，在他来到这座陌生南方城市的第二天，老天爷便送了一份能帮他减轻一半养家压力的幸运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