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芝月愕然,太子殿下这是已经醒了?
”殿下?“她又小心翼翼轻喊了声:“该起床啦!”
这回,床帷从里面掀开,男人起身出来,眯着清晨惺忪的眸子,懒懒散散地立在她身前,挡住一大片光亮。
“替孤更衣。“
卫瑾延腔调懒懒,身上只着了套料子单薄的亵衣亵裤,一双臂膀微微张开,精壮结实的肌肉呼之欲出。
沈芝月不禁红了脸,心脏砰砰跳得飞快。
这也是她能看的?
还真别说,这男人不光是生了副好皮囊,就连那身材也一点儿不含糊,虽说若隐若现看不太清,但光是隔着衣裳这么一看,也是极为养眼。
沈芝月理智犹存,谨记常禄在门口对她的提醒,不该她看的她就不会再多看一眼。
她收回那些小心思,垂下头,福了福身子:“奴婢给殿下请安。”
随后去外室将朝服拿了进来,再次回到卫瑾延跟前时,她双眸紧闭。
”殿下放心,奴婢把眼睛都闭上了,什么也看不见。“
卫瑾延不语。
沈芝月又问了声:“那奴婢开始喽?“
卫瑾延从鼻端发出一声不耐的轻哼,沈芝月这才伸手朝他腰间的系带摸去,两指轻轻拉开,将亵衣褪去,全程很有分寸地没有触碰到他的身子。
接着是穿里衣,中衣,外衣,一层又一层。
起初,沈芝月还能小心翼翼地避免接触,可男人实在健硕高大,在最后给他系腰间的玉带时,无论她如何踮脚,也始终够不着他的后腰。
沈芝月泄气,正要把手往回收时,重心一个不稳
接着,她水灵灵地,毫无防备地
扑进了男人怀里。
因着常年习武的缘故,男人胸膛坚实硬挺,宽阔有力,就是被沈芝月突如其来地一扑,也丝毫没有半分不稳。
倒是沈芝月,慌乱中紧紧抱住了男人的侧腰,还愣了大半晌都没松手。
若是有旁人在,定会咬定沈芝月是那个心思不纯,故意投怀送抱的狐媚子,还不知会怎么看她笑话。
要知道,东宫太子向来都是一副清新寡欲,不近女色的模样,别说一妻未娶,这诺大的东宫就连通房侍妾都找不出一个。
宫里甚至传言他有龙阳断袖之癖,连天子都多次为他择选合适的官家女子,但都被他变着法子搪塞了回去。
曾经也不是没人悄悄给他塞美人儿,也不乏有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蓄意勾|引,可无一例外,每次走进去的是娇滴滴的美人儿,抬出去的,则是一具血淋淋的尸体。
唯独这回不同,卫瑾延并未推开沈芝月,他只略微挑起凌厉的眉峰,不耐短斥:
”抱够没?“
闻言,沈芝月回过神来,猛地从他怀里撤了回去。
她不敢看身前的男人,眼神飘忽,两手也不知往何处安放,只能左挠挠,右挠挠,以此缓解气氛中的尴尬。
“那个……“沈芝月侧过头抠了抠脖子
”殿下您不会怪奴婢的吧,瞧您这威武挺拔,玉树临风的身姿,奴婢这短胳膊短腿儿的,实在没法给您系玉带啊。“
卫瑾延倒也没真生气,看着眼前那个只能到他胸口位置的女人,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的确是短胳膊短腿。
他忍不住想逗弄一番,是以故作愠怒,反问:“那孤要你何用?“
“啊这……“
沈芝月一怔,又提心吊胆起来。
“怕什么?”卫瑾延被她逗得眉心舒展,散去了晨起的不耐。
“你接着替孤系玉带,孤恕你无罪。”
“此话当真?”
沈芝月不信。
卫瑾延挑眉:“你有选择的余地么?“
沈芝月:“……“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早死还早超生,沈芝月拿起玉带便从男人腰间环了过去,双臂免不了环住他的劲腰。
她动作飞快,三两下便佩戴得规规整整。
男人一身玄色金纹蟒袍,玉带环腰,其上鎏金包裹的白玉灼灼生辉,一侧暗紫色流苏白玉牌挂腰,周身都散发着不可忤逆的威严。
沈芝月往后退了几步,垂着通红的小脸,连带着耳根子都红了个透:“戴好了殿下。“
却没想卫瑾延声音略微冷了几分:“以前给男人系过?“
动作那般麻利,若说是头一回系,他是如何也不相信。
沈芝月想了想,她曾经的确给她那个爹系过普通的束腰,没想着和系玉带的手法都大差不差。
“奴婢是有过经验。”沈芝月应声。
话落,卫瑾延只冷哼了声,而后径直从她身侧离开。
直到他梳洗好从云光殿出来,去上朝的路上也没和沈芝月说一句话。
沈芝月直觉是她做错了事儿,但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只能默默跟在他身后,尽可能减少些存在感。
常禄就走在沈芝月左边,一路上也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吭。
氛围太过诡异,沈芝月数次望向常禄,眼神使完一个又一个,但常禄一直看向远处,根本不给沈芝月眼神交流的机会。
罢了,主子的心事她才懒得去猜,沈芝月放弃挣扎,垂头恹恹地数着脚下的步子。
不知数了多少个一百,终是见到了不远处百官上朝的太极殿。
朝堂禁地,庄重森严。
卫瑾延被一路同去上朝的大臣们簇拥着过去,沈芝月和常禄只能远远等在殿外的一个小凉亭里。
“公公,“沈芝月坐在石墩子上,好奇向常禄打探:“殿下平日里上朝一般要多久啊。“
“怎么着也得一个时辰。“常禄也在一旁找了个位置坐下。
“原来如此。“
沈芝月翘着一条腿,偏着脑袋东张西望,一会儿左瞧瞧,一会儿右看看,对四处都充满了新鲜感。
这还是她进东宫后头一回出来,当真是山外有山,宫外有宫啊。
近处亭台假山,石路梅林,远处莲池拱桥,宫阙连绵……
虽说她在东宫该见的都见了,但如今好奇心作祟,光坐着等人又着实无聊,还不如四处溜达溜达,到时候再估摸着时辰回来。
思索了半晌,沈芝月决定瞒着常禄,以免他状告给卫瑾延
“哎哟喂……“
突然,她的小脸紧紧扭成一团,捂着肚子缩在石墩子上,瞧上去那是十分地痛苦
“公公,奴婢突然肚子疼,想去如厕……“
常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似乎在分辨她所言是否属实,但最终还是摆了摆手:“快去快去,早点儿回来。”
得了允准,沈芝月捂着肚子迈着小碎步匆忙离开,等走远了,手才从肚子上收了回来,腰板儿挺得笔直,精气神那是要啥有啥。
正值初春,薄雾氤氲霭霭,朦胧细腻,天边似是笼上了一层若隐若现的轻纱。
松木夹杂着泥土湿润的清香,混着阵阵淡雅花香弥散在整个宫中。
沈芝月踏着青石路,哼着小曲儿穿过了一个又一个精美别致的石门,抬头,葳蕤花瓣密密麻麻地点缀在枝头,为黯淡了一整冬的深宫染上了一抹色彩。
微风拂过,一朵花瓣落在沈芝月的鼻尖,她随手拿下来放在手心
下细一看,竟是张五色彩纸剪成的花瓣。
沈芝月微微愣住,又抬头定睛打量了一番,原来枝头挂着许多彩纸剪花,正荡漾在风中摇曳生姿。
都不知许久没见过这些玩意了。
沈芝月心生感慨。
及笄前,她每逢春朝节便和家中的姊妹一起剪彩花,院子里的那些桃树,玉兰树,海棠树都长得高大,她们几个便踩着木梯将彩花挂上树梢。
她最爱的便是拉着祖母过来赏红,让她猜哪个是她剪的,祖母每次都能从一丛精致艳丽的花中指出那朵最滑稽突兀的
毫无意外,都是出自她沈芝月之手。
她还为此生了好几次闷气
年年剪,但年年都是最丑的……
正是好胜心强的年纪,却每每意难平。
还是祖母拿刚做好的鲜花饼来哄她,又带她去湖边放花灯,集市上猜字谜,还赢了不少稀奇小玩意儿回来,她嘴边才勉强扯出一丝甜笑。
思绪间,还是不远处传来的一阵说话声将沈芝月拉回神来。
“本宫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无论如何,本宫也要赢一回,非给钟氏点颜色瞧瞧。”
说话的人语气跋扈嚣张,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气,字句都带着挑衅与不甘。
还自称本宫,也不知是后宫里的哪个娘娘公主。
沈芝月才不会傻到去自寻死路,刚要猫着腰转身离开,哪曾想,下一瞬便被人叫住。
“站住!”
沈芝月后背一僵,滞在原地,只听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人朝她走了过来。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见了阳朔公主还不快快行礼!“
落跑不成,还被逮了个现形,沈芝月惊慌失措,脑子一片空白,指尖都被她用力捏得发白。
她强自镇定地转过身,面前是一个梳着银盘发髻的宫女,眸子正凶神恶煞地看着她,
视线略过那宫女的肩,后面还站着一个身着团蝶锦绣百花裙,头戴金銮珠钗的女子,看上去华贵而精致。
想必那就是阳朔公主了……
沈芝月曾经听人提起过,阳朔公主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女儿,不仅没有和亲的烦恼,平日还嚣张跋扈惯了,谁都不放在眼里
甚至还有传言说她在宫外偷养面首。
是以如今二十三的年纪,依旧没有哪个世家公子敢娶她。
致于和她和东宫太子一母同胞,姐弟前后就差小半个时辰的这层关系,众人都避之不提。
毕竟当年的事情闹得满城腥风血雨,任谁也不愿再度提起……
沈芝月伏身跪了下去:“奴婢拜见公主殿下,奴婢是东宫当差的宫女,今晨随常公公出来办事,不小心迷了路,才……才走到了这里,扰了公主殿下清净,还请公主殿下恕罪。“
阳朔本来傲得连正眼都没给沈芝月一个,昂首望着前方,却在沈芝月话落,饶有兴致地低头瞥了她一眼。
“你倒是与本宫说说,你在东宫都是做什么差事儿的?”
沈芝月不解公主为何如此一问,但不敢不应声:“奴婢是太子殿下的贴身婢女。”
话落,空气沉静了下来。
阳朔脸上闪过稍纵即逝的惊诧,连站她一侧的贴身婢女也颇为惊讶,侧过头与她面面相觑。
太子何时有贴身婢女了?阳朔狐疑地琢磨着。
呵,今日还真被她发现一件趣事。
她面上浮起一抹亲切和善的笑:“起来吧。“
沈芝月这才谢恩起身,垂着头静等发落。
“把头抬起来给本宫看看。”
“是。”沈芝月老老实实照做。
待阳朔看清她的脸,眸子里登时生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探究
“的确是个讨喜的模样。”她笑道。
沈芝月被她看得浑身都不自在,仿佛有团火在身上烧,却又不能将心中的不适显露出来
只出于尊卑礼数答道:“奴婢多谢公主抬爱。”
说罢,她福了福身:“公主若没别的吩咐的话,奴婢就先告退了。”
“急什么!”
阳朔被拂了面子,心生不满,她面色一沉,示意婢女拦住沈芝月的去路。
“想必方才你也听见了,”她缓缓走到沈芝月跟前,语气似乎还带着点威胁的意味
”那你该是知晓本宫今日心情不好。”
“那公主想让奴婢做什么?”沈芝月警惕起来,摸不透她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闻言,阳朔扑哧笑出声来。
“瞧你紧张那样,”阳朔道:“不过是看你在太子身边伺候,他的事你多多少少都知晓一二,便想着让你陪本宫聊聊,也好慰藉本宫许久未见他的心。”
“公主…..”
这时,阳朔的贴身婢女低声喊了一嘴,提醒道:“宴席上的飞花令还没结束,若您半晌不回去,还不知那钟氏会如何笑话呢。”
可愣是说得再小声,还是被沈芝月一不小心听了去
所以公主方才发脾气是因为输了飞花令给那个什么钟氏?
八成都是!
那这事儿好办!沈芝月眸子一亮,开口道:”公主,若奴婢替您赢下一局飞花令,您能放奴婢离开么?”
她才不想陪公主聊东宫那位,主子的事她哪敢私下议论,怕是嫌命长了。
更何况,她才刚去太子身边伺候,对太子几乎还是一无所知
根本没得聊……
好在阳朔心下权衡了半晌后,最终在脸面和亲情之间选择了前者……
于是沈芝月欢欢喜喜随她往宴席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