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仿若沉沦于混沌的黑暗深渊,全然不知自己在那逼仄的柜子里昏睡了几许时长。
她那被打湿的衣物,在自身的体温以及屋内温暖的供暖助力下,竟已然无声无息地烤干。
当她再度悠悠转醒之时,入目所及的是一个陌生的小宫女。
只见那小宫女满面焦急之色,不停地拍打着沈黎的脸颊,妄图将她唤醒。
沈黎缓缓睁开双眼,满脸茫然失措,眼神之中尚带着未曾消散的混沌迷蒙。
小宫女见此情形,根本无暇多做解释,只是急切言道:
“你快随我离开此地,这里当下无人,是我家主子让我前来叫醒你的,来不及解释了,稍后这里若被关门,你便无法出去了。”
沈黎迷迷糊糊地醒来,只觉脖子酸痛异常,仿佛被重物狠狠碾压过一般。
听闻小宫女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她的内心顿时陷入了纠结与挣扎之中,不知究竟该不该予以相信。
然而,此时此刻的她,似乎已无第二种抉择。
然而,沈黎稍稍思量,知道她在柜子中的唯有方才在现场的长平郡主,如此一来,这宫女口中的主子想必就是长平郡主无疑了。
再者,依常理推断,倘若这个小宫女存有害她之意,根本无需费力将她叫醒,直接唤人进来抓捕她即可,又何必这般多此一举?
想到此处,沈黎咬了咬牙,决意不再迟疑。
她强忍着脖子的酸痛,不顾身体的不适,在小宫女的搀扶下匆匆离开了这处是非之地。
行走在通往回宫宴的漫长路途上,沈黎远远地便瞅见沈归荑那焦急的身影于人群中四处穿梭,似乎正在急切地寻觅着自己。
她心头一紧,赶忙迅速地跑到一旁的水缸边,将自己的上衣袖口、裤子的裤脚以及鞋子统统浸入水中浸湿。
随后,她迈着仓促的步伐,朝着沈归荑所在的方向奔去。
尚未靠近,便听到沈归荑那带着几分恼怒与担忧的声音传来:
“你跑哪儿去了?我甚是担心你。
这里皆为身份不凡之人,你稍有不慎便会丢了脑袋,你可知晓?”
言罢,沈归荑装出一副关切的模样,假惺惺地拉着沈黎上下仔细查看一番。
沈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声音略带颤抖地回应道:
“小姐,我刚刚瞧见一大群人神色匆匆地朝着湖边的厢房走去,我以为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便心急如焚地赶过去查看。
结果一不留神把您的香囊掉进湖里了。
我一心想着绝不能弄丢您的物件,就打算下湖去捞,可那湖水幽深莫测,我在湖中摸索良久,却怎么也寻不到。”
说着,她还特意将被打湿的衣袖在沈归荑面前晃了晃,似有意又似无意地彰显着自己的狼狈不堪。
沈归荑此刻哪有闲情去留意这些细微末节。
她满心满脑想的都是尽快寻觅到一个强有力的靠山,好在这宫宴之上出尽风头,成为众人瞩目的核心。
但为了维持表面上的关怀,她还是强挤出一抹笑容,佯装关心地说道:
“傻姑娘,香囊哪有你重要,你不是一直想要申冤吗?等一下我带你去找贵妃娘娘。”
说着,沈归荑不由分说地拽着沈黎,步伐急促地朝着贵妃的宫殿行进。
沈黎跟在其后,心中暗自慨叹,其实还挺钦佩沈归荑这种天不怕地不怕,仿佛整个世界都理应给她让道的强硬姿态。
不过,仔细琢磨,或许是因为她拥有无数次反悔重来的特殊机遇,所以才这般肆无忌惮。
在她的眼中,根本不把这个世界的人当做人看,众人都仅仅只是她游戏当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色罢了。
她玩得不畅快了,便能拍拍屁股洒脱离去,而剩下的那些难以收拾的残局,却要让沈黎无辜的家人为她承受。
就这样,两人一路前行,不出意外,在贵妃的宫殿外,被神情肃穆的侍卫阻拦了下来。
然而,沈归荑对此却毫无惧意。
只见她泰然自若地将怀中的鲛珠和血书信和递了过去,神色庄重地宣称:
“我等发现外面有诋毁贵妃名誉之人之事,特地前来向娘娘禀报。”
看守的侍卫先是微微一怔,踌躇着将东西接了过来。
当他看到沈归荑一副自信笃定的表情时,心中不禁暗自嘀咕,不敢有半分懈怠,即刻转身跑进院子,将东西火速上报。
没过多久,须臾之间,沈归荑和沈黎就被恭谨地请了进去。
沈黎刚一进院子,踏上那迂回曲折的游廊,便远远望见一个女子形单影只地只身着里衣跪在庭院当中。
那女子的头发凌乱至极,仿若被人蓄意打散了一般。
待沈黎走近些再瞧,这才惊愕地发现这女子竟是长平郡主。
只见长平郡主的脸颊高高肿起,原本那令人为之惊艳的脸蛋,此刻却布满了一道道怵目惊心的抓痕。
她正跪在庭院之中,声音颤抖地诵读着《女诫》和《女训》。
沈黎目睹此景,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惊诧。
要知道,《女四书》不是早就在女皇在位期间就被明令列为**了吗?
尚未等沈黎从这惊讶中回神,贵妃宫殿那装潢华丽的正房中徐徐走出一个年岁稍长的宫女。
沈黎一眼便认出,她乃是贵妃身旁最受宠的掌事姑姑。
虽说其身份仅是一名小小的宫女,然而毕竟宰相门前七品官,在这宫廷之内,即便是位高权重之人,也皆要给她几分薄面。
这位掌事姑姑平素在宫中行事颇为内敛,未曾依仗贵妃的宠爱为所欲为,不少人对她皆是诚心诚意地恭谨有加。
掌事姑姑出来瞧见长平郡主仍跪在庭院,赶忙趋前,一脸诚挚地劝说道:
“长平郡主息怒呀,娘娘并非有意如此折辱您。
娘娘向来心地仁慈,平素宫人们即便犯下些许差错,娘娘都不舍得加以惩处。
只不过,陛下前几日刚刚赞誉了娘娘亲自编撰的新女诫,还言这方是天下女子应当遵循的典范。
如今陛下近来身体略有好转,娘娘着实不愿拂了陛下的颜面,这才不得已罚郡主在庭院中诵读新女诫。”
说完之后,掌事姑姑还谨小慎微地拿了一件披风,毕恭毕敬地盖在长平郡主身上。
而后深深叹了口气,继而说道:
“娘娘怀有龙子已然六个月了,为保胎儿安稳,近来都不常出门。
见到郡主遭遇了这些事,娘娘亦忧思过重,茶饭不思,好不容易才哄着娘娘用了些吃食,休憩了片刻。
郡主无需忧心,娘娘坚信郡主是遭人陷害的,陛下那里娘娘自会去求情。
郡主脸上被侯爷夫人抓的伤,太医亦言只是皮外之伤,只需好生调养几日即可。
郡主您身份尊贵,定然能够逢凶化吉。
娘娘对郡主的关怀之意天地可表,还望郡主切勿心生怨怼。”
掌事姑姑言罢这番话,又将目光转向沈归荑和沈黎两人,缓缓开口道:
“鲛珠和信,娘娘已然收到了,只是娘娘此刻心怀悲恸,得缓上一阵方能接见二位。
二位请随我来耳房等候,那里暖和,以免受了风寒。”
就这样,直至沈归荑和沈黎离开庭院,长平郡主自始至终都未曾抬眼,脸上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动,仿佛这二人于她而言全然是陌路人,根本不存在任何交集一般。
沈黎跟在沈归荑身后,一同立于耳房里。
她乖巧地站在沈归荑后面,竭心尽力地为她端茶倒水,忙前忙后。
然而,就在不经意间,沈黎忽然嗅到这宫殿里来来往往的小太监身上有一股熟悉的香味。
她心中一惊,仔细甄别,这不正是之前放置在长平郡主厢房里面迷药的香薰味道吗?
尚未等到贵妃的传唤,倒是先迎来了圣上的口谕。
圣上本就久病在床,身体孱弱,听闻这有伤风化之事,一时气血上涌,心郁气结,怒发冲冠。
当即责令代理后宫的贵妃务必彻查此事,对于败坏风气之人,定要施以严惩,以作警示。
然而,为了维护皇家的颜面,圣上经过一番权衡之后做出决定。
将卫小侯爷的原配夫人降为平妻,而长平郡主则以正妻之位分选定良辰吉日嫁入卫家。
不仅如此,为了整肃纲纪,圣上还下令,三品以上官员家的女子自今日起一个月内,每人皆需抄写新《女诫》和《女训》整整一百遍。
沈黎深知前世最终的结局,为了平息卫小侯爷家和他原配夫人家的怒火,贵妃无奈颁旨杖责长平郡主十大板。
要知晓,那时正值寒冬,长平郡主已经在冰冷透骨的天气里跪了整整一个下午。
原本在三年前她便与安乐一同坠下悬崖,身子骨向来欠佳,如今跪了整整一个下午更是早已被寒气侵入。
自此以后,长平郡主的腿脚就变得不灵便了,每逢出行,往往都要拄着拐杖才行,步履蹒跚。
而安乐公主则最终成为出嫁望都国的和亲之人选,再后来也香消玉殒于望都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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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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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女诫(50收藏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