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一座高十几米,直径约三十米的封土堆外围,夏安安拎着超重的紫色裙摆拔腿狂奔,身后三四米处追着一群模样抽象,酷似世界名画《呐喊》的绿色幽灵,它们贴地幽幽飘荡,在夏安安身后紧追不舍,时不时啃一口周围同事的胳膊或脑袋。
而幽灵身后两三米,则是胳肢窝下夹着手电筒,一手举着照相机,另一手调整反光板角度进行拍照的隋繁。
因画面抖动幅度太大,隋繁只能不断进行连拍,以期望得到一张完好的照片,追逐幽灵之余,她还能空出时间查看照相机的屏幕,凑近一看,惊喜地发现居然真的能拍到幽灵的身影。
画面里,周围鬼影憧憧,一位提着裙摆逃命的少女惊恐回头张望,及臀的金色发丝宛若瀑布,层层叠叠的裙摆似盛开的紫罗兰,环境昏暗恐怖,唯她明亮发光。
听到快门的声音,夏安安条件反射地回眸微笑,摆出各种优美的pose,在这性命攸关的危急时刻,两人一个拍一个摆,把墓地当成漫展,真真一对卧龙凤雏。
古人云:no作no die。
别人是艺高人胆大,这两人是艺不高人大胆,于是翻车就成了必然,来了一个绝美回眸后,夏安安猛摆脑袋使头发飘逸起来,结果刚一转头,就看到封土堆的树林里猛然扑出一个鬼影,以高铁冲刺的速度撞进她的身体。
夏安安的瞳孔紧缩又缓缓涣散,她的身体向后倾倒,双臂张开,似坠地的蝴蝶,时间被放慢,视线由漆黑的树林变为挂着一轮红月的夜空。
“唰唰唰唰——”
在她倒地的瞬间,身后追逐的一群绿鬼也抓住了这个时机钻进她的身体。
“砰。”
“安安!”
隋繁见状立即丢掉了手中的反光板,胳肢下的手电筒也落了地,在满是枯叶的路上滚了两圈,一个滑跪来到夏安安身边,将她抱在自己怀里开始哭泣。
“别...别哭...”
夏安安虚弱地张开嘴,神色痛苦,眼神里的惊恐与不可置信还未散去,似乎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生命居然就要这样结束了。
她伸手紧紧攥住隋繁的衣角,努力抬眼看向隋繁痛苦的眼睛,开始临终遗言,“...隋繁,麻烦你告诉我妈妈,我对不起她...她把我养这么大,我却什么都没来得及回报...”
隋繁紧紧抱着怀中的夏安安,不住地点头,声音带着哭腔,“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告诉我妈妈...不要太伤心了,我会以另一种形式陪在她身边,咳咳...还有你,你别自责,我不在也要照顾好自己,不准来找我...”
夏安安越说越虚弱,眼皮越发沉重,呼吸几不可闻了,终于在某一刻,手腕无力地垂下,抱着她的隋繁无声哭泣,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不断坠落。
虞唐的身体在上升,整个人都离开了地面,越升越高,无数树叶在眼前旋转,她回头,看见一道落叶组成的风流将她席卷,以DNA螺旋结构带着她向上向前。
灵光一闪。
“伸手!”
虞唐突然大喊,淤泥已经淹没到肩头的李满枝没有丝毫犹豫地举起了双手,被困在风流中的虞唐身体猛然倒转,在越过李满枝上空时拼尽全力拽住了她的手掌。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枯叶风流拽着虞唐向上,淤泥沼泽拽着李满枝向下,中间两人手心紧紧相贴,虞唐感到自己像被拉伸的烩面片,身体被迫变长了,巨大的拉力使她的骨肉几乎分离,有种被两马分尸的恐惧。
好在她惊喜地看到李满枝的身体正在一点点被拉出沼泽,淤泥从她的肩膀下降到胸口,从胸口降到腰腹,从腰腹到大腿,越来越快了,膝盖、小腿,脚腕...
终于,李满枝整个人都被拽出了沼泽,和虞唐一起升入半空,这场拔河比赛,终究是枯叶风流更胜一筹。
李满枝的身体看起来跟虞唐差不多,虞唐一条胳膊承受一个人的重量艰难支撑,困着她的风流似乎想把这个莫名多出来的人丢下去,不断扭动着身体。
瞅准时机,在离开沼泽范围的那一瞬,虞唐果断松了手,眼看着李满枝从三米左右的高度拽下去,而在她松开手的一霎,风流果断加速,撒欢的小狗一样带着虞唐满山林乱窜。
左转、右转、向上猛冲、直下坠落、原地旋转,虞唐被风包裹,感觉进了滚筒洗衣机,脑子在翻滚,胃也在翻滚,恶心到呕吐,却连干呕的时机都没有。
旁白姐开始她耳朵里播报夏安安的临终遗言,虞唐一惊,她这边刚救下一个,那边居然又来一个,惊吓后脑子清醒许多,视线也变得清晰了,虞唐飘在高空,看见漫山遍野的孤魂野鬼在相互追逐、吞噬。
两个鬼影相撞后一个消失,一个明显变大变亮,斗争中胜利的鬼影逐渐长出手脚,长出五官,眼睛睁开,唇线一点点被勾勒。
像人的鬼比不像人的鬼恐怖得多,只一眼就让人毛骨悚然。
与一只长出眼眶却还没有眼珠子的鬼对视上,虞唐被吓得一激灵,扭过头避开后是二激灵,裹挟她的风流正朝着前方一团混战的鬼影撞去,拿出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架势。
虞唐一下花容失色,五官错位,停停停!救命!你想死别带上我啊!!
然而风流不会因为她的心声都发生任何改变,眼见就要跟鬼影脸贴脸,虞唐紧急闭上了眼睛。
妈呀,太丑了,她受不了跟那样的丑脸亲嘴儿。
风声在耳边呼啸,虞唐感觉一阵冰凉穿过自己的身体,再睁开眼,所有鬼影都消失了,她惊喜地看看自己的手脚。
噫?居然没事儿?
“我去!我没死??”
夏安安惊讶又惊喜地睁开眼睛,“腾”一下从隋繁怀里站起来,原地蹦了几蹦,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隋繁,“怎么回事?我居然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太好了...”隋繁喜极而泣,抬起手擦擦眼泪问,“那你刚才是怎么回事?”
“刚才?”夏安安眼睛上翻摸着下巴开始回想,想了两秒不好意思地讪笑,“好像是我太害怕了,我以为碰到那些鬼影就会死,至于晕倒,呃,好像是我太困,一不小心睡着了...”
夏安安抬手挠挠头,有些尴尬。
“你吓死我了!”隋繁脸上的泪水还未干,闻言狠狠松了口气,冲上去再次抱住她,喃喃道:“你要是死了,我怎么跟阿姨交代啊,我也活不下去的...”
这边两人无语凝噎,执手相看泪眼,另一边虞唐还在被吊在高空,枯叶风流似乎玩够了,逐渐放缓了速度,就在虞唐猜测它接下来会做什么时,只觉眼前一花,腰间一紧,再次体验了一把高速瞬移的感觉。
哇哇哇哇,无数树干飞速闪过,连成一片,眼前旋转的枯叶不见了,与之代替的是缠上她腰间、手腕、脚腕、脖颈的藤蔓。
被夺走宝贝的枯叶似是一愣,接着暴怒追赶,藤蔓丝毫不让,不仅速度极快,动作也跟吃了德福一样丝滑,林间的所有枝条都是它的触手,它一条一条接力,虞唐被抛来抛去,失重、缠绕、失重、再次被缠绕...
“救命啊啊啊啊!放我下来,我要吐了了!!!”
【虞唐惨叫,胃酸顺着胃管逆流,已经到了喉咙眼儿,却吐不出来,她的高声惨叫在寂静的山林中回荡,唤醒了无数生灵,甚至有猿猴回应她。】
【“喔喔喔喔喔喔喔——”】[评论9]
【一时之间辋山之中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评论4]
低沉的旁白音适时转播,对猿猴声音的模仿像了个十乘十,虞唐听着想哭又想笑,面色扭曲异常。
大姐,你以为你很幽默吗?有本事救我下来啊你!
旁白姐不听,旁白姐嘲笑。
晕到想吐的同时,虞唐惊恐地发觉有藤蔓探进了她的衣服,冰凉柔嫩的枝条在她的皮肤上探索游走,走到哪哪被带起一阵颤栗,身体的所有神经触感都跟着藤蔓走,痒与凉被放大了无数倍。
救命!救命!
虞唐这次是真害怕了,她不玩触手play,也不喜欢野外啊啊啊——
“轰——咔咔咔咔...”
发动机轰鸣的声音从地面传来,同时还有轮胎碾压落叶的声音。
倒挂的虞唐疑惑仰起头,但比起地面的情况,先一步进入她视线的是破空而来的银色回旋刀,它的周身线条极其流畅,似一弯柳叶,两端尖头细如发丝,在半空回旋,看着非常缓慢,实则是快到了一定速度,连残影都无法看见。
银色柳叶回旋刀触碰到绿色藤蔓,没有丝毫阻碍地穿了过去,接着开了定位似的丝滑回转,削断其他缠在虞唐身上的藤蔓。
最后一条藤蔓断成两段,虞唐从高空向下坠去。
“唰——”视野中的树干一下变长,夜空一下变得广阔了,坠落的速度极快,虞唐甚至没有时间去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摔成肉泥,当她意识到这一点,身体即将接触到地面时候,眼前画面忽然静止了。
树干不再变长,夜空不再变宽,鬼影不再打架,风变成了哑巴。
但下一瞬,一切又动了起来,快得好像她的错觉,一只手攥住了她的手腕,虞唐被人带着飘然落地,落地的那一刹,她撞进一双奇特的眼睛。
那只眼睛里,有金色齿轮在旋转。
[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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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猴王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