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处一阵“嗡嗡嗡”,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小苍蝇,径直飞向梅妃,团团转了起来。
小七仔细嗅了嗅,空气中果然逐渐弥漫起淡淡的、酸腐的脚臭味。
她又等了半炷香时间,这才“好心”地提醒道:“父皇,孩儿,孩儿好似闻到了一股脚臭味,好难闻。”
父皇闻言,下意识地用力一嗅,不由掩鼻皱眉:“福纪,你找找看,是谁没穿鞋?”
福纪也是受不了这味儿,目光锐利地四下扫视一番,于是便看到了赤脚的梅妃。
瞬间陷入迟疑的福纪:……
梅妃娘娘没穿鞋,但他有点不敢说。
梅妃这厢察觉众人好似在找什么东西,陛下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她身上了。
她顿时有些不满,当即一甩飞袖,款款扭到陛下身前。
夏帝正纳闷那臭味儿哪来的,梅妃这一靠近,他立刻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浓郁的脚臭味直冲天灵盖!
他只觉胃里一阵翻涌,直犯恶心,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了自己的爱妃。
身旁的小七默默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福纪也掩鼻,默默退后半米。
梅妃不解:“你们这是怎么了?”她也没深究,只目光灼灼地盯着陛下,然后……就娇滴滴地一屁股坐进陛下怀里:“陛下~”
福纪和小七当即面色大变,纷纷掩鼻后退,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夏帝只觉铺天盖地的臭脚味将他团团围住,几欲窒息。
他僵着上半身,憋着气,又急又嫌地嚷道:“梅妃,你身上什么味儿,快起开!呕……”
梅妃错愕,下意识地凑近自身手臂一闻:“呕~”
什么鬼?
她身上为何这么臭?
到底怎么回事?!!
……
梅妃臭脚事件给夏帝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自那日他落荒而逃后,便再没敢召她侍寝。
梅妃也因那股子臭味丢尽了脸面,压根没脸再见陛下,只盼时间能成为一剂良药,慢慢抹去那段糟糕的记忆。
小七见梅妃偃旗息鼓,闭门蛰伏,她也就收了继续教训的心思,转而搞起自己热爱的药草实验。
只是后山因蛇窟被封至今,小七再要采草药,只能来这行宫偏僻处。
没曾想,她竟在这里淘到了不少宝贝药草,尤其是火棘这种药草,看似普通,外敷却有着美容养颜的功效。
小七使用的这段时间,明显感觉肌肤变得嘭弹且柔白胜雪。
这样的好东西,她当然要多采一些,回去送给母妃,想必母妃一定会很高兴。
只是……
这处外围的火棘草都被她采光了,若想再采,只得往前面更茂密的灌木丛中去找。
层叠密麻的叶片,纵横交错的枝桠,丝缕微弱的光线,显得这片灌木丛阴森又诡异。
小七咬唇,只犹豫了一瞬,毅然抬脚踏入。
她踩着疯长的野草,大步往前走。
灌木丛深处,矗立着一面斑驳高墙。墙面上爬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
它们叶片相叠,紧紧相依,好似一件厚重的绿铠,给人十分强烈的窒息感。
小七当即换了个方向,离那高墙远了些。
这爬山虎这么茂密,必然会招来各种脏兮兮、滑溜溜的鼠蛇。
她嫌脏,可不想碰到这些小东西!
采了不少火棘草后,她已绕到那面高墙的侧面,这才发现,爬山虎攀爬、严缠的竟是一座高大的宫殿!
这座宫殿位置偏僻,又绿植环绕,幽静阴森中透着一股陈旧古朴的气息。
“咚,咚,咚——”一阵厚重的木鱼声传来,打破了这死一般沉寂的宫殿。
小七目光一凝,随后又轻嗤一声。
原来,这里就是惠妃那个癫婆礼佛的地方啊!
行宫内唯一的一座佛堂。
这佛堂灰扑扑的,看着就阴森恐怖,跟她那张成天板着的冷脸还真是绝配!
脑海中蓦地浮现出惠妃那张刻薄脸,小七的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厌恶。
前些日子,三皇姐满心欢喜地为惠妃筹备生辰,那份孝顺和用心,简直感天动地。
可这癫婆倒好,不仅不领情,还抬手给了三皇姐一记响亮的耳光。
三皇姐那般要强重孝的人,得有多伤心啊!
癫婆身在福中不知福,真是讨厌!
小七恶狠狠地瞪了那宫殿一眼,正欲移开眼,却蓦地目光一凝!
宫殿后面有一扇破旧小窗,窗纸上,破洞一个接着一个。
一条成人手臂粗、浑身泛绿的蟒蛇,吐着血红色的芯子,扭着滑溜的蛇身顺着破洞,缓缓滑入殿内。
惠妃还在佛堂!
要不要告诉她?
小七略纠结了片刻,扭身便走。
惠妃那般狠心的人,我干嘛要帮她?
三姐姐嘴上不说,她却看得出,三姐姐难过了好久的。
今日就让这小青蛇去吓唬吓唬那癫婆,也算是给三姐姐小小地报个仇!
她嘴角上扬,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此地。
佛堂四周一个人也没有。
惠妃为了能安静礼佛,特意把侍卫撤出佛堂附近,让其远远地守在佛堂外围百米开外。
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百米开外。
几个侍卫或依或抱着长枪,聚在一起,悠闲地聊着天:
“惠妃娘娘真是虔诚慈悲啊,日日都来礼佛,风雨无阻的。” 有侍卫感慨道,满脸敬佩之色。
“谁说不是呢,据说,惠妃娘娘是在为三公主祈福呢!” 另一个侍卫神秘兮兮地接话道。
“可不,三公主深得陛下宠爱,这可都是惠妃娘娘悉心照顾、精心培养出来的。” 其他侍卫纷纷附和。
……
他们虽背对着小七,说出的话儿却一字不漏地传进小七的耳里。
她脚步猛地一顿,脸上满是惊讶。
虔诚慈悲……惠妃风评这么好的么?
她可是亲眼看见这癫婆扇了三皇姐一耳光,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隐情,让她错怪惠妃了?
沉思片刻,小七转身往回走。
罢了罢了,毕竟是三皇姐的生母,那她就大发慈悲,去瞧上一眼吧。
宫殿破窗处。
小七贼头贼脑地趴在窗边,悄咪咪地往里看。
佛堂内燃着香,烟气袅袅,在昏暗的殿内显得幽暗迷蒙。
佛堂正前方,坐落了一尊庄严肃穆的送子观音像,其正下方的供桌上摆着一枚精致的长命锁。一位身着深色华美宫服的女人,腰板笔直地跪在蒲团上,怔怔地凝望着那尊观音像。
她左手缓缓拨弄着一串旧佛珠,右手边摆着一个木鱼,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击着,“咚咚”的沉闷声像敲击在人心上。
小七不禁面露犹疑。
难道她真是在为三皇姐祈福?
区区送子观音,算不得什么证据,说不准,是在为自己祷告呢!
“观音娘娘在上,信女玄思彤在此祈愿:妾身的孩子乃妾身之命根……,恳请娘娘慈悲,保佑她茁壮成长,聪慧过人。
愿她来生安稳,转生至积善之家,福禄双全。”惠妃的声音,一字一句,十分清楚地传达到小七耳中。
小七顿时心中熨帖,唇角勾起。
原来,惠妃娘娘真的在为三姐祈福……三皇姐是她的命根,哇……原来她是这般看重三皇姐的。
那当日她看到的那一巴掌,许是有什么苦衷吧。
面冷心热,蛇口佛心。
啧,差点就错怪她了。
呀,光顾着感慨了,差点忘记小青还在里面。
小七当即轻轻敲击了几下窗柩,轻咳一声:“呵呵,那个……惠妃娘娘,没打扰您吧?”
佛堂前,女人的身子骤然一僵,猛然闻声回头。
是谁?
谁在偷听?!
破窗边,一个小女孩在那儿探头探脑。
虽长得唇红齿白,可那滴溜溜的大眼睛却处处透着狡黠,惹人生厌。
她知道这丫头身份,可不就是近半年来深得圣宠的七公主吗?
雅嫔倒是命硬,靠着女儿竟让她翻了身!
哼!
惠妃目光一厉,思绪飞转:
这丫头最是贪玩乱跑,怎么跑到这里了?
也不知她在这里呆了多久?
刚刚她的话……这丫头到底听了多少。
惠妃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死死捏紧佛珠。
那些话,不能被外人听到,哪怕是个半大的孩子,也不行!
她不能赌……侍卫已被她调离外围,若是她想,她便可以……无论如何,这丫头,不能让她活着离开!
思毕,她目露慈爱之色,试探道:“你是七公主吧?一晃多年,竟长这么大了,还长得这么可人儿。……咦,对了,你来此处玩耍,可看到附近有其他人?本宫礼佛,最不喜有人来扰,也不知那些侍卫是否在乖乖听话?”
别看她面上镇定自若,实则却怕这丫头不按常理出牌,突然跑了。
她得想法子留住人才行!
小七笑着恭敬回应:“除了我,附近并无一人,惠妃娘娘安心礼佛便好。” 犹豫了一瞬,又听她道:“惠妃娘娘,实不相瞒,我刚刚看到有一条蛇钻进了您这佛堂,我想进去捉了它,您看可以吗?”
惠妃幽幽一笑:“当然可以。”
她正愁没法子将人骗进来,这丫头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呵!
捉蛇?
这么扯的理由,亏这孩子想得出来。
她这些日子,日日礼佛,就没见过什么蛇啊,虫啊的。
这丫头铁定是好奇她这佛堂事物,想寻个由头进来捣乱罢了。